云程家的小夫郎 第78节
  一连好几日不见赵时桉,加之村里又传出了闲言碎语,王初阳怕赵时桉钻了牛角尖,拄着木棍去了赵家一趟。
  “初阳?你咋来了?”徐言其正在菜园里拾掇,不经意间往院门外一瞥,慌忙出来扶住了王初阳。
  王初阳撑住徐言其的胳膊,迈步进了院门:“我这几日没见着桉哥儿,心里有些不踏实,过来看看他。”
  村里的流言徐言其有所耳闻,他知道王大壮一家不会信这些,便也没去管,等到有新鲜事儿了,那些婶子夫郎自然又会去议论别的。
  如今王初阳匆匆赶来,大抵是因为这几日没见赵时桉过去,怕他将闲言当了真。
  “桉哥儿在屋中绣嫁衣呢。”徐言其笑道。
  赵时桉烫伤的是左手,这些天已经不疼了,就又拿出了竹篮,拾掇起里面的红布来。
  王初阳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眸子,一度以为自己听岔了话,赵时桉能安分的待在屋里?
  厢房的屋门大开着,赵时桉一抬眸便看到了王初阳,他欣喜的搀扶将人进了屋,安顿他坐在了炕上。
  “初阳哥,你瞧我缝的衣裳,现在的针脚已经不歪了,阿么说我学得很好。”赵时桉像是个讨夸赞的孩子,拿出一段缝好的料子给王初阳看。
  适才还没注意,此时赵时桉摆弄着红布,王初阳这才看清他手上缠着纱布,“你这手怎么了?”
  瞅着王初阳变了脸色,赵时桉倏地将左手背到了身后,但王初阳始终盯着他双眸,让他实在受不了。
  “你的腿伤了,我想给你熬排骨汤喝,换炭的时候没注意,把砂锅打碎烫着了,所以这几日我才没敢去看你。”赵时桉很是心虚,垂首喃语道。
  第170章 请期
  王初阳对赵时桉是又气又怜,见他手疼也没舍得朝他说句重话,只道让他以后做事要小心些。
  赵时桉颔首,又问起王初阳腿上的伤有没有好些。
  “大夫来村换了一次药,伤筋动骨没那么容易好,下个月才能拆木板。”王初阳好不容易拄着木棍过来,便没急着回去,想起村里的闲言,嘱咐赵时桉道,“别听那些婶子夫郎们瞎说,我自个儿怎么受的伤心里清楚,咱捂不上别人的嘴,但不能因为这些个话,而让自己心里难受。”
  “我知道,”赵时桉一边小心的缝着嫁衣,一边和王初阳搭着话,“这几日我都没在村里转悠,听不到他们的闲言。”
  在赵家待了半日,临近晌午王初阳才拄着木棍回去,赵时桉本想送他,但被王初阳拦了下来,拢共没多远的路,用不着麻烦人。
  赵云程同王大壮说了赵时泽的事儿,下个月赵时泽就不再用去学院了,夫子该教的东西都已教过,赵时泽不走仕途,有那些学识足够。
  “那我先带他去府城走一遭,这出去可不比在家中享福,保不齐回来后,泽小子就得打退堂鼓。”王大壮揶揄道,赵时泽可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可不像他们这辈,都是苦出来的。
  赵云程不在意的笑笑:“其哥儿还不愿让时泽出去闯荡呢,打退堂鼓正合了他的心意,我倒觉得没啥,小子就得胆大些。”
  说定了赵时泽的事儿,赵云程又去了后山院儿里翻动了一番阴干的烟灰和墨条。
  五月的天儿说变就变,这一会儿功夫,外头已是乌云密布,赵云程将屋门落了锁,赶忙回了村里。
  一月过后,王初阳腿上的木板终于被取下,但大夫还是嘱咐他不要过多的走动。
  杨府没急着要王初阳回去教书,而是让他安心多休养几月,还将这些时日的束修分文不少的送了过来,顺便带了一些补品。
  杨岚很喜欢王初阳这个夫子,他一点儿也不像哥哥们口中言说的那般严厉吓人,这次过来探望,还特意让人带着他。
  赵时泽终究是选择随王大壮去了府城,临行前一夜,徐言其担心到连觉都睡不着,可赵时泽却兴奋得很,一点儿也没考虑到他阿么对他的忧虑。
  到底是胞弟,赵时桉难得没和赵时泽斗嘴,收起了平时嬉皮笑脸,嘱咐赵时泽出去后一定要照料好自己。
  正值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一行七日,赵时泽回来后整个人被晒黑了不少,但精神头儿却很足,简单洗漱之后,不曾歇息的同徐言其和高宴清说起了一路的见闻。
  “阿么,下次我要和叔父去兆州的其他府城看看,咱们汝庆府还不是兆州最富裕的府城,外头儿定然更加热闹繁华。”
  徐言其瞬间便释然了,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去到四方镇以外的地方,那他更应该让孩子们去见识见识大昭的繁盛,而不是将他们拘束在自己的身边。
  田文和田昭才从嵇州回来没多久,下次出门要等秋收之后,赵时泽待在家中无事,和赵云程忙起家中的杂事。
  自从王初阳考上了秀才,赵云程便将家中的田挂靠在了他的名下,秀才能免五十亩地的田税,除了村里的人,连镇上富商的田地也有不少挂靠在了王大宝和王初阳的头上,每年年末他们会给二人一笔钱财,与缴田税相比,这般还是划算一些。
  又到秋收之时,家中田少的汉子提前去赵家打听是否要雇人割稻,好规划好时间,先把自家田里的稻子先收了。
  秀才只能免两人的丁税,因而除去田税,赵云程一家的丁税需得按人缴纳。
  衙门来收过税后,天儿便渐凉了起来,趁着真正寒天还没来,田文和田昭打算去其他府城一趟,大概半月就能回来。
  这一趟,田文带上了赵时泽,并朝徐言其保证路上会尽可能的照顾好泽小子,让他在家不必过于忧心。
  冬月,去州府应考秋闱的王大宝回了村里,他自知这次自己无望举人,但不去考这一回,他总觉心中难安,过了这些年,家中不似之前那般穷苦,王大刚便依他折腾。
  王小宝六岁时,王大刚也曾送他去学堂启蒙,可这个孩子不是读书的料,经常逃学去戏耍,何倩见状,干脆让他回家和王大刚去学着干活儿,不再浪费那些钱财。
  “爹,我不去考举人了,明年开春就安心待在村里当夫子。”寒门难出贵子,王大宝知道自己的分量,在苦磕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成,我儿做什么都好,和曼娘在村里过日子也不错。”王大刚慈爱的笑着,转而瞧见自己那不争气的二儿子,又瞬间变了脸色,“二宝,你都不小了,啥时候想成家啊?”
  王二宝挠了挠头:“爹,我这都没份正经营生,娶了媳妇儿拿啥养活?”
  “该!让你读书,你非得去放牛。”何倩从灶房出来,伸指戳了戳他的额头,“等开春,和你爹一起出去卖墨条。”
  冬月寒冷,进了下旬,赵云程去寻了屠夫过来宰年猪,刘正年岁大了,家里的儿子又不喜这份营生,他便只在家中安心养猪卖猪,不再干宰猪的活儿。
  眼瞅着离开春没几个月,王大壮和哑哥儿拿着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去合了日子。
  二月初十,易婚嫁纳婿,拿着日子,王大壮一家前去赵家请期,若是赵云程和徐言其没什么异议,这日子就可定下来。
  “二月十三是其哥儿的生辰,这么一来,就和回门的日子撞上了。”赵云程蹙眉,问起了徐言其的想法。
  徐言其没那么多顾虑,“撞上便撞上了,有新婿陪着过个生辰不也挺好?”
  “那咱两家就这么定下,二月初十初阳来迎娶桉哥儿。”王大壮笑得合不拢嘴,哑哥儿也喜着,等了这么多年,两个孩子的事儿终究是成了。
  这一年除夕,是赵时桉在家中过的最后一年,往后他就有自己的小家了,虽然就在后头的院子,但其中心境却大不相同,徐言其备为伤感,明明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和赵云程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
  第171章 完结章
  夜里子时,一家人在院里燃放起烟花,瞧着绚丽的花火在空中绽放,众人脸上的笑意不断。
  自从有了两个小子,守夜也不再无趣,家里人围坐在炕桌前,唠着家常逗乐,不觉中天就明了。
  初一,是赵家最为热闹的时候,赵文河和赵云涵带着自家人回了村里,赵云安在成亲后又考中了举人,现在在镇上的学院中当夫子,营生很是体面,其夫郎今年还有了双身,日子不可谓不美满,而陈意就近嫁到了镇上,今儿没回来,剩下俩弟弟还没讨媳妇儿,倒都被赵云涵带回了村里祭拜李桂棠。
  “桉哥儿真是个大哥儿了,今年都要嫁人了。”赵云涵将赵时桉拉近到身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小时候皮得像个小子,长大了也不消停,上树下河的哪个是你没干过。”
  “姑姑,有你这么说自己侄子的嘛。”赵时桉垂首忸怩道,他没法儿反驳赵云涵,毕竟言说的那些可都是实话。
  赵文河瞧着屋中的众人,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赵家终是如他所愿的兴旺了起来。
  早在冬月定下婚期,赵云程便托李乔琛给京中的高竟遥去了信儿,想来过完十五,高家就得从京城出发。
  “桉哥儿的婚宴,可要热闹呢。”赵文河喟叹道。
  二月初八,两辆马车驶进了玉河村,摇晃着车身往赵家的方向而去。
  高舒阳早已成了家,膝下已经有了两子,之前过来时一直没带着,这次趁着赵时桉成婚,一并都领来让高宴清见见。
  二月十二,赵家的嫁妆进了王初阳所盖的新院儿,那阵仗引得村里不少人前去看热闹。
  衣箱与龙凤被已不算什么,其后一张重工的拔步床才是吸精所在,赵云程早在盖房时就支会了王家,略大的那间厢房不盘炕,留着便为了放着拔步床,夏日里睡起来再舒服不过。
  王大壮身边没甚亲戚,十三当日只请了些村中好友,虽然院中席面只有薄薄几张,但却给足了赵时桉的排面,短短几步的脚程,还弄了顶轿子将人抬进了门,更是少不了一阵吹锣打鼓,尾随看热闹的村民追到了院门前,每人都得了喜糖。
  相较之下,赵家的回门宴就显得喧嚣了不少,席间,赵云程和徐言其,带着赵时桉与王初阳这个新婿轮桌敬酒。
  高竟遥特地给赵时桉备了千两银的礼钱,他这个舅爷不常过来,有了这千两银钱压着,不怕日后自己的这个外孙受人欺负。
  高家难得一家人都来了玉河村,便在这里多住了几日,前后待了半月,二月二十三才动身回了京城。
  赵时奕十三岁时,开始和赵云程着手管理后山的做墨事宜,他从小就常到后山去,对墨条制成的流程很是相熟,只有细节之处还需赵云程指点,半年下来,他自己便已能独当一面。
  赵时泽似乎就是天生做生意的料,一张巧嘴对自家墨条侃侃而谈,短短几年时间,就促成了几笔大生意,那些书肆会定期派人前去四方镇取批墨条,赵云程不得不让何怀宇又加急在后山盖了一处院子。
  二十岁那年,赵时泽更是从南安府带回了个姑娘,成就了婚事。
  赵时奕内敛,到了年纪在媒婆的介绍下,娶了崖峪村的一个小哥儿。
  高宴清受了几年蹉跎,虽然徐言其与赵云程极力养护着,但还是没能看到赵时奕成家。
  “如今孩子们都已成家,我带你去四方镇的别处逛逛吧。”赵云程坐在檐下,和躺在躺椅上纳凉的徐言其道,“这些年,你只在镇上逛过集,其实四方镇有二十几个村子,地盘儿大着呢,我领你出去瞧瞧。”
  “好啊,咱俩都快五十了,再过几年都要走不动道儿了。”徐言其笑着应下。
  家里有李元守着院子,不怕没人照应着后院的家禽,赵云程招呼着三个孩子回家吃了顿饭,翌日便套着车从玉河村中出发。
  正值五月,永安村的瓜果成熟的时节,赵云程和徐言其行到此处,在村中待了两日,尝遍了村里所种的瓜果。
  “这西瓜可真甜!”徐言其坐在地头的树荫下,吃了一块儿赵云程刚从地里摘下的西瓜,夸赞道。
  赵云程在他身旁坐下,拿起一瓣尝着,不由颔首应和着。
  一路往东,臼山村村民善陶艺,徐言其还特地学了半晌,可他没甚天赋,连一件小物件都做不出来。
  这一次外出,赵云程和徐言其直到两个月后才回了玉河村,赵时桉头一次和他们分别这么久,扑到两人的跟前好一顿哭诉。
  “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离不开阿么呢。”徐言其擦了擦赵时桉脸上的泪痕,无奈道。
  赵时桉撇着嘴:“我想你和爹嘛,每次过来,院子都空荡荡的,只有元婶么一个人进进出出。”
  “好了,爹和阿么这次回来,就不再出远门了。”赵云程在一旁笑言道。
  闻言,赵时桉心中好受了不少,待在双亲身边,一直赖到天黑才回了家。
  多年后,六十七岁的赵云程病重,几个孩子和徐言其照顾在身侧。
  那一夜,赵云程握着徐言其的手说了许多,徐言其察觉出不对,屋中燃着的油灯始终都不曾熄灭。
  直至半夜,搭在徐言其掌心上的手蓦然落下,他不慌不忙的下了炕,从衣箱中翻出一方纸包,那是他一早准备好的马钱子。
  “云程,你护了我一辈子,我咋舍得让你一个人走呢。”徐言其缓缓躺在赵云程的身侧,紧握住他的手,“你到哪儿,我都得跟着你啊。”
  翌日清晨,赵家发出一阵悲切的恸哭,徐言其给孩子们留了字条,让他们不要过于哀戚,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而他根本无法忍受没有赵云程在旁的日子,对于他来说,这便是最好走的路。
  赵云程和徐言其合葬在了山林间,不论生前身后,那双交握着的手永远都紧牵着…
  ——全文完
  赵时泽&林玥(1)
  南安府。
  赵时泽出来谈生意的地方,尽量是避开田文等人卖墨条的去处,总不能他一出来闯荡,就断了他们的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