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家的小夫郎 第75节
  赵时桉比平常醒的早,家中只有他一个孩子,难免冷清了些,洗漱完穿好新衣,他便磨着高宴清送他去田家,今年田昭在村中过年,再加上田维和田欢这两个孩子,院中好不热闹。
  赵云程那边没甚需要忙碌的,晌午的饭食自有李元张罗着,高宴清就没着急回去,和张芝在堂屋坐着唠了会儿家常。
  眼瞅着快要晌午,高宴清唤了赵时桉一声,领着他回了家,李元的饭食已经张罗好,就差摆桌吃饭了。
  闻着灶房传出的阵阵饭香,赵时桉赶忙拉着赵云程给他洗手,上炕之后,更是积极的给众人摆上了碗筷。
  赵云程没忘记李桂棠,往小碗里各自拣了一份饭菜,搁置在东屋案上的牌位前,并燃上了三炷香。
  晌午的饭菜很丰盛,李元的手艺不错,即便多是猪肉也一点儿不腻,那道香煎鱽鱼更是外酥里嫩,连徐言其都连吃了几块儿。
  “最后一块儿鱼肉了,给阿么吃。”盘中的鱽鱼很快便见了底,赵时桉虽然嘴馋,但还是将那最后一块儿鱽鱼夹进了徐言其的碗里。
  徐言其不忍拂赵时桉的心意,又不想让孩子在一旁干瞧着自己吃,就将那块儿鱼肉一分为二,父子俩各吃一半。
  见状,李元连忙出言道:“我夜里再煎两条鱽鱼,这煎鱽鱼就得现做现吃,不然就不酥嫩了。”
  “还是你的手艺好,这几个月你也受累了。”高宴清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递给了李元。
  李元本是被买下的,平日里并无工钱,但若是干得好,过节过年时会收到主家给的一份体己钱,这也是主家对下人的一种认可。
  李元双手接过了荷包,连声道谢:“多谢清婶么。”
  赵时桉立马想起了适才田维和田欢的言语,说是只要向长辈道几句吉祥话就有拜钱拿,虽然他不明白拜钱是何意,但他知道钱就是铜板,能换好东西。
  “姥么过年好,阿么过年好,爹过年好。”赵时桉挨个朝他们拱手道,而后眨眼伸手瞧着他们。
  徐言其最先反应过来,也没用红纸装拜钱,只从怀里掏出五个铜板,递到赵时桉的手里,并回了一句:“桉哥儿过年好。”
  赵云程和高宴清紧随其后,瞅着手中捧着的拜钱,赵时桉乐开了花,往后退了几步,坐在炕上一枚铜板一枚铜板的数着,可他的年纪毕竟还小,数了一通也不知究竟是多少钱,倒乐的几人开怀畅笑。
  “人们都说,家里有个孩子便不会冷清,如今看来还真是,瞧我们桉哥儿多喜人。”高宴清扬笑揽过赵时桉抱了抱。
  夜里要守岁,几人在卧房里躺着歇了会儿晌,直至晡时才听说王二宝的手被鞭炮炸伤的消息。
  赵云程特地去王大刚的院里瞧了瞧,所幸王二宝伤的不甚厉害,手心被炸起了几个水泡,王大刚抱着他及时看了张郎中,现下已经上药包扎好了,还需按时换药。
  徐言其听了后怕,好在今年他们家不须买炮仗鞭炮,若是换做赵时桉被炸伤,他得心焦的睡不着。
  “阿么,我不玩炮仗,叔父说小孩子不能放鞭炮,会被炸飞的。”赵时桉皱着小脸道。
  大概是巳时去田家耍时,几个孩子有心想玩鞭炮,被田文三言两语给唬住了。
  天色才刚暗了下来,李元便已经在灶房中忙碌着年夜饭,冬日里夜长,他怕徐言其守夜时再饿了,提前做了几份酥点,前些日子赵云程就将烤炉买了回来,赵时桉早就尝过了酥点的味道,隔上几日就要央着李元做几份解馋。
  为了让赵时桉夜里能吃下饭,李元将做好的酥点藏在了灶房,若是被这小家伙看见,可就留不到守夜时吃了。
  吃过年夜饭后,赵时桉瞅着炕桌上摆着的果脯酥点,眉头蹙得极深,他摸了摸刚吃圆的肚子,几番衡量下,发现自己确实再吃不下任何东西。
  “今儿夜里得守夜,咱饿了再吃。”高宴清瞧不得赵时桉蹙眉的模样,连忙哄着他道。
  亥时,一向早睡的赵时桉实在撑不住,靠坐在高宴清的身上连连点头,最后终究是抵不住困意,阖上眼帘仰倒在姥么的怀里。
  高宴清探手拿过赵时桉的虎头枕,将他挪到了炕上,让孩子安心睡着。
  赵云程的目光落在徐言其身上,“困不困?若是困了,和桉哥儿一块儿躺着睡会儿。”
  “不困,我和你们一起守夜。”徐言其嘴里嚼着果脯,精神头尚足。
  坐着无事,徐言其让赵云程去将双陆棋拿了过来,与高宴清玩着打发时间。
  看着两人玩了两局,赵云程渐渐懂得了些门道,高宴清便让了位置出来,屋中虽有油灯,但依旧昏暗,他的眼睛瞧的不甚清楚。
  这一玩竟使两人忘了时辰,直到屋外传来炮仗声,才惊觉已经到了子时。
  赵时桉被猛然间惊醒,慌张的挪到了徐言其的身边儿靠坐。
  “别怕,外头儿响炮仗呢。”徐言其拍了拍赵时桉的后背,安抚他道。
  在这温声细语中,赵时桉慢慢清醒过来,不似适才那般惊惶。
  赵云程出去了一遭,李家那边儿已经开始燃起了烟花,赵时桉央着想要出去看,徐言其便给他戴上了暖帽手衣。
  “阿么也出去瞧瞧,待在屋里容易发困。”赵云程给赵时桉穿鞋时,抬眸朝高宴清言语了一句。
  高宴清原本不想凑这份年轻人的热闹,可自个儿待在屋里实在是无事,便应下了赵云程。
  今年李家新添了外孙,尽管今儿李乔琛带着孩子,随何怀宇回了南坪村,但这个除夕对于李正元夫妇来说,依旧是不同以往,烟花燃放比去年要更久一些。
  徐言其抬眸望着空中绽放的烟花,左右两旁尽是他的家人,这一年对他来说同样意义非凡,他和他的阿么终于不再是遥相思念。
  第164章 向荣
  夜里凉得很,在院中看了一阵烟花,赵云程便抱着赵时桉,嘱咐几人回去了。
  炕桌上的酥点还摆着,赵时桉脱掉手衣暖鞋后,就赶忙跑到桌子旁,拿起一块酥点小口小口的吃着。
  “今年咱有了几亩旱田,就多种些红豆和绿豆,到时炒成豆沙,做吃食好多都用的上。”徐言其瞧着赵时桉吃得香,也拿起了一块酥点。
  赵云程颔首应下:“行,我同村里人买些种子。”
  这一夜熬到了卯时,虽然外面的天儿还没见亮,但徐言其实在是熬不住,搂过赵时桉在炕上躺下,先一步睡了过去。
  赵文河和赵云涵来得晚了些,熬了一整夜,晨间怎么说也得睡一阵。
  自陈贵进门时,赵云程便察觉出他脸上的笑意不似往常,问询之下,才得知是赵云涵有了双身。
  赵文河早就得了消息,因而并没有太过讶异,只是笑呵呵的言说赵云涵和徐言其的日子差不了多少。
  双身之人不能去坟前,陈贵领着孩子,代赵云涵去祭拜了李桂棠。
  从坟前回来,都快要晌午,李元在灶房忙碌着,今儿家里人多,徐言其和赵云涵又下不了灶房,赵云竹便没急着回田家,而是留下帮衬着李元做饭。
  今年赵云涵没怎么回村,趁着过年留下来多住了几日,家中人多,她实在打不起精神去应付。
  这几日赵云涵身上不舒坦,在家时每顿饭吃不下多少,陈贵瞧她晌午的胃口不错,就想着让她在村里养上一阵,毕竟前段时间赵云涵还大病了一场。
  最欢喜的还属赵时桉,白日里他可算是有了玩伴。
  高宴清头一次来兆州过年,原本赵云程还打算带他去镇上赶集看看社火,如今家中有两个双身的人,这事只能日后再做打算。
  田昭在村里待了几个月,实在有些坐不住,于是和田文商议起开春后一起买墨条的事儿,他们是亲兄弟,有些事还是提前定下的好,以免日后因为银钱的事儿伤了和气。
  “咱们兄弟俩一起走,能多带些墨条,所挣下的银钱除去路上的花销,回来之后对半分。”田昭心中早就有了章程,只不过现在才同田文说出来。
  田文知道这事儿上自己占着便宜,他为人木讷,有些生意上的事儿得靠着田昭,哪有不应的道理:“成,就按大哥你说的办。”
  赵云涵在玉河村住了十天,期间婆母不是没有说过闲话,只是被陈贵挡了回去。
  “娘,家中人多,云涵的身子又不甚安稳,若是被人不小心冲撞了,您可是要失了孙子,孰轻孰重您心中难道没数吗?况且云涵和孩子吃住在村中,每日云程需得费心照顾着,其哥儿都不曾说过什么,我倒是还有些过意不去,想着送些什么过去。”
  这一番劝导下来,陈母反而觉得赵云涵住在村里,给赵云程添了不少麻烦,嘱咐陈贵过元夕时送些节礼过去。
  王大壮和哑哥儿商量着,开春后也从赵云程手里拿些墨条去别的镇上试卖,王初阳越来越大,若这孩子真有心和赵时桉结亲,他怎么也得多攒些家当,赵时桉是在他和哑哥儿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总不能让他受什么委屈。
  “要是将来真能和云程做亲家,我就把初阳的新房盖在他院子的后边儿,那里的宅基还空着,即便在一个村里,若是隔的远了,怕云程他还不依呢,我就只能委屈些。”
  哑哥儿笑他,连连同他摆着手,那意思是说王初阳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婚事还早着,他现在便操心未免太多余。
  王大壮叹息道:“不多余,得给初阳早早攒着家底,我还想着日后将咱这两间小屋也翻盖一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没享过什么福。”
  二月十三,是徐言其的生辰。
  赵云程早早去镇上挑了件生辰礼,今年他心中有盘算,直接进了店中要了个金指环,那年他送徐言其银指环时,便允诺过日后给他换金的,如今家中富裕,是时候兑了这承诺。
  金指环依旧选了一枚竹节样式的,与徐言其手上的银指环款式相似,日常戴着不甚显眼。
  如今赵时桉懂得了许多,见赵云程只给他阿么买首饰,心里吃味,啜泣着言说爹不稀罕他,只稀罕阿么。
  “爹稀罕你,只是指环没有你这么小年纪戴的,爹买不着。”赵云程连忙哄着。
  可赵时桉不吃他这一套,仍是泪水涟涟:“你骗人,你就是不稀罕我!”
  徐言其赶忙从衣箱中取出一个盒子,将前两年赵时桉过生辰时,众人送的首饰拿出来给他戴上,这才暂时止住了赵时桉的哭声。
  高宴清在一旁瞅着,不由心疼起赵云程来,今年家里还要添一子,他都能想象出之后的日子是怎样的不安宁。
  田子昂的生辰与徐言其没差几日,赵云程备了一条小金龙的挂坠,三岁生辰一过,明年便不用再费心送礼了。
  天儿渐渐暖和了起来,田昭和田文朝赵云程拿了一批墨条,先往嵇州去了一趟,王大壮因着家里有田要耕,思忖着等四月中旬出去闯荡闯荡。
  再有半月就要下田耕种了,赵云程找出农具检修了起来,耕田时家中有牛,倒费不了多少力气,但插秧可是个累活儿,到时得雇几个人去做。
  今年添了几亩旱田,赵云程打算种几亩麦子,家中添了两人,在划一块儿田种些时令菜和豆类。
  “你做规划就成,我又不怎么会种田,当然得听你的。”徐言其言语了一句,咂嘴翻身睡去。
  听着身旁之人逐渐平缓下的呼吸声,赵云程枕着手臂牵起了嘴角,现在这日子是他从前都不敢奢想的,如今的他,有夫郎有孩子,有钱有田,有房有车,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三月初,村道儿上肉眼可见的有了绿意,人们都活动了起来,纷纷扛着农具下田耕种。
  徐言其挑出了稻种,开始着手晒种催芽,耕完了田就要育秧了。
  今年插秧还是用了王大壮和王大刚帮忙,安顿好田地,王大壮朝赵云程少拿了一批墨条,准备去府城试试水。
  王大壮不出府城,这一行七天便回来了,虽然挣的不如田昭田文的多,但也有十两银子,比日日去镇上做工强多了。
  他揽下了这份营生,一月只出去一趟,家中亦能照应着。
  第165章 匆匆
  十三年后。
  蒲月呜蜩鸣,余晖映西山。枝头黄金杏,梢上有儿郎。
  “桉哥儿,你快下来,这杏儿摘的够多了。”王初阳站在杏树下,焦急的唤着踩在树枝上摘杏的赵时桉,“一会儿程叔该回来了,你这般登梯爬高的,免不了回去被揍一顿。”
  赵时桉闻言向下瞰去,瞧着王初阳怀里兜着的杏儿确实不少,才把着树干滑了下来,拍着身上起皱的衣衫道:“我爹才不舍不得揍我,再说我都是个十八岁的大哥儿了,又不是七八岁的孩子,哪能说揍就揍。”
  见他终于从杏树上下来,王初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适才仰头瞧着赵时桉穿梭在树杈间,王初阳的一颗心始终都在悬着,生怕他脚下一滑,从树上摔下来。
  十三年过去,王初阳已有二十三岁,有秀才功名在身的他,成为不少人眼中的良婿,上门说亲的媒婆不计其数,但却无一不被他推拒过去,只因他自小就认定了一个小哥儿。
  赵时桉顺手拿起王初阳兜着的一个杏子,一边吃着一边往山下走,王初阳亦步亦趋的在身后跟着他,瞧着赵时桉蹦跳的模样,嘴角牵起的笑意难以压下。
  “初阳哥,你什么时候在村里的学堂任教啊?”赵时桉突然回身,向王初阳问道。
  王初阳现在镇上的杨家任西席,杨家是四方镇有名的富贵人家,家中小哥儿正是启蒙的年纪,当初王初阳考取秀才的名次相当靠前,杨家本以为他会继续行科举之路,没想到却回村寻起了营生,想到府中正缺一名西席,便差人上门去请了王初阳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