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家的小夫郎 第18节
  两个人一起做着事儿,回卧房洗漱歇息的时辰比昨日早了一些。
  几日下来,徐言其锻炼出了脚力,去镇上做完工回来不似之前那般疲累。
  十多天过去,染坊忙过了一阵后便不再招临时做工的人,赵云程心疼徐言其,让他在家歇几天再做打算,这小半个月下来,两人挣了有一两银子,徐言其很知足,没忙着往镇上跑。
  最后一天做完工,徐言其顺路去布庄买了一些碎布针线,他想着在家绣一绣京城中的花样,带去镇上的绣庄上问问他们收不收。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他见过姨娘手中的帕子,上面绣着的花瓣都是立体的,徐言其曾问过他阿么绣法,只是时间长了,记忆有些模糊,他只能尝试着琢磨绣法。
  一整天,徐言其连门都没出,就坐在檐下绣花样,直到赵云程回来。
  “云程,你在四方镇见过这种花样的帕子吗?”徐言其拿起那绢一角绣着立体花瓣的帕子,给赵云程瞧了瞧。
  赵云程失笑:“其哥儿,你这可问错人了,我一个汉子哪能盯着哥儿和姑娘的帕子看的。”
  徐言其猛地拍了下脑门,“我真是糊涂了,赶明儿我去问问季哥儿。”
  将绣好的花样收进绣篮里,徐言其去喂鸡鸭,今儿也不知有没有下蛋,再等些时候就要张罗着做饭了。
  前些天家里的那几只鸭子开始陆陆续续的下蛋,这回徐言其没舍得吃,想攒着腌些咸鸭蛋。
  离天黑还有些时候,赵云程出门去打猪草,回来时徐言其的饭已经烧好了。
  歇了几日,徐言其整个人精神好了许多,趁着吃完饭天还没彻底黑下来,他按捺不住心思,拿着绣样去寻了季哥儿一趟,若是镇上还未有这些样子,他打算明天便带着去绣庄问问。
  “其哥儿,这都是你绣的吗?”季哥儿翻着绣篮里的花样子,那是越看越喜欢,“你是怎么将花瓣绣成这般的?”
  徐言其笑而不语,但从季哥儿的表现来看,四方镇应是还没有这样的绣样,搪塞了句改日教他,徐言其端着绣篮匆匆回了后山。
  许是心里装着事儿,徐言其夜里睡得有些不踏实,天才蒙蒙亮就起了身,去灶房烧火温水。
  吃过晨食,徐言其把绣样包好,和赵云程一起去了镇上,昨个儿听季哥儿说,东街的宛锦绣庄给价公道,他想先去那边瞧瞧。
  “这些样子都是你绣的?”安燕到底是多年绣庄的老板,徐言其从她的神色间竟窥探不出半分的喜恶。
  徐言其点头,特地强调了一句:“嗯,都是京城里的时兴样式。”
  “你是从京城来的?”
  “我是流放到四方镇的,”徐言其并不打算瞒着,如实回答道,“这不是家里拮据,想用绣样换些钱。”
  安燕又仔细翻看了几个绣样,其中一个玉兔祥云的围边绣得是惟妙惟俏,更不提那立体花瓣的绣样:“我跟你透个底,镇上确实还没有这般绣花瓣样式的,若是你愿意教我庄上的绣娘,我给你三两银如何?”
  “是不是少了些?”徐言其其实并不知这价的高低,只是想讨价还价一番,“这绣法可不只是能用来绣花瓣,绣庄上的绣娘手艺定是一顶一的好,若是知晓绣法,肯定能有所创新。况且绢帕虽便宜,但这些也可以绣在香囊荷包上,富家小姐和哥儿定然会喜欢的。”
  安燕不由又打量了几眼徐言其,不亏是京城里来的,脑子转的就是快:“一口价,五两,不能再多了,连带着你这些样子一并卖给我,提前是你不能再教其他庄上的绣娘。”
  徐言其内心不禁欢喜,没想到他多说了几句话,竟又高了二两银子,他赶忙应了下来:“成,我现在就能教她们。”
  原本徐言其便没打算守着这绣法,他没有耐心成天端坐着绣东西,甚至觉得哥儿也是男子,实在不适合做这些。在京城府中时,还是他阿么压着他学的手艺,言说成家后免不了要缝制衣裳,学好了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还真是被他阿么一语成谶,这可不就用上了,徐言其无奈的扯出一抹笑来。
  第40章 孙寡妇走了
  从绣庄出来的时辰已经不早,走回村子估计要过了晌午,徐言其顺道买了四个包子,绣篮里空着,他将包着包子的油纸搁进篮中,仔细用布帘子盖好,怀里揣着五两银子,他不敢在镇子上多逗留,匆匆出了镇口。
  道上碰见谭钰和赵云宝往镇子上去,与徐言其擦肩而过时,谭钰瞥了他一眼,可没同他说一句话,像是他们三人从来不认识一般。
  徐言其自然不会舔着脸上前打招呼,幸好篮子里的包子上有布帘子盖着,不然他还真怕谭钰抢了去,同谭钰这种人能翻出什么里外。
  回到后山,已经过了晌午,徐言其把怀里的五两银子仔细收进荷包里,等赵云程回来商量一番是否要再给里正结一笔宅子钱,自从一开始给了里正那二两银子,他们这两个月再没有结过银钱,里正倒是没来催过,但外债压身,徐言其总是感觉不得劲儿。
  包子有些凉了,徐言其懒得烧火,干脆就那么吃了,夏天天热,偶尔吃一回凉的不打紧,还剩下两个包子,他没舍得吃,留给了赵云程。
  歇晌之后,赵云竹来了后山,距离上次去镇上看望李桂棠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他想着就这两天再去一趟,人老了见一面少一面,得惦记着勤去看看。
  这两天徐言其没什么事儿要忙,他便让赵云竹定日子,敲定了明儿去之后,竹哥儿就要回去了,这几天田家忙着张罗榆哥儿的亲事,一点儿都不得空。
  正要出门时,碰上了刚要进院门的赵云程,兄弟俩就在院门前说了几句话。
  送走了赵云竹,徐言其才将卖绣样子的事儿同赵云程说了一通,还把回来时碰到谭钰和赵云宝朝他提了一嘴。
  “赵家的宅子已经卖出去了,他们应该是到镇上相看新宅院。”
  徐言其点头,炫耀般的从衣箱底拿出了荷包,将今日挣的五两银子摆出来给赵云程看。
  “要不要再结给里正二两银子?”
  加上之前的三两整银和最近做工挣的钱,荷包里一共有九两,一并把剩下的八两结清他们倒没考虑过,毕竟冬日里开销大,而且还得留些银子,为之后的制作墨条预备着,十几种中药材可得花几两银子。
  “那就再结二两。”赵云程瞧着白花花的银子,反倒叹了一声,他朝徐言其扯着唇道,“其哥儿,现在我可是在吃你的软饭?”
  徐言其愣了一瞬,立马出言反驳道:“哪有?我能制墨还不是花了你挣的银钱,再说我们是两口子,夫夫本就是一体,怎么会有另一方吃软饭的说法呢。”
  瞧着徐言其认真的模样,赵云程失笑:“你说的有道理。”
  “好了,”徐言其睨了赵云程一眼,分出二两交到他的手上,又将剩余的银子仔细收回到荷包中,“现在时辰还早,你去给里正送去。”
  赵云程这一番话,到底是落在了徐言其的心上,他反复思量了好久,觉得还是得让赵云程参与进制做墨条的过程中,夫郎能干是好,但也要考虑汉子的自尊心。
  制做墨条的后期需要不断的捶打,这个力气活刚好交给赵云程去做。
  赵云程回来时行色匆匆,徐言其细问之下,才知是村里的孙寡妇走了。
  “孙寡妇也是命苦,汉子走的时候,肚子里正怀着孩子。生了孩子后为了生计落下了一身的病,身子逐渐亏败下去,今年那孩子才三岁,唯一的娘也走了。”
  徐言其听后一阵唏嘘:“嗳,以后那孩子可怎么活啊!”
  “小雨暂时去了里正家,快吃饭吧,吃完饭得到村里帮忙,把孙寡妇安葬了。”
  孙寡妇手上有两亩薄田,卖了银钱后买了一口棺材,里正招呼村里的几个汉子,预备将人和他汉子合葬了。
  赵云程去里正家结银钱时,正好碰到过来言说这事儿的乡亲,他想着断亲后承了村里人不少人情,便主动应下帮忙的事。
  前去孙寡妇家的路上,碰到了要一起过去的王大壮,哑哥儿因为小时候生的一场大病,不仅伤了声带,还亏损了身子不能生养,两人得知这事儿一合计,准备将李雨这孩子收养到他们家。
  “等葬了孙寡妇,我和哑哥儿就去里正家商量这事儿。”一提到孩子,王大壮心里就忍不住高兴,“若是真能成,我和哑哥儿一定把小雨这孩子当亲生的一样疼。”
  “你们有不了自己的孩子,许叔一准会答应。”说起孩子,赵云程倒想着他和徐言其成亲也有快半年的时间了,不过他们现在的生活堪堪够温饱,要孩子的事儿倒也不急。
  再回后山时,时辰稍晚了些,徐言其已经躺下歇息,听到院子里的狗吠声,他起身重新燃起了油灯,披着衣裳出去开了院门。
  “回来了,灶房里有温水,洗洗再睡。”徐言其掩嘴打了个哈欠儿,安顿赵云程道。
  赵云程侧身进了院子,赶着旺财和元宝回窝,揽着徐言其往里走:“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睡,我在灶房洗洗就行。”
  徐言其实在困倦,点着头回了卧房。
  翌日,王大壮没同赵云程一起去镇上做工,而是带着哑哥儿去了里正家。
  李雨是个小子,三岁这个年纪记事还不是那么清楚,对于收养来说最适合不过。
  许家贤得知王大壮和哑哥儿的来意,心里是高兴的,虽说镇子上有育婴堂专门收容这些孤儿,但到底是没有人家照顾的细致。
  “小雨现在在厢房里睡着呢,你们可以去瞧一眼,等晚些时候孩子醒了,我带你们往衙门走一遭,把该办的手续办了。”
  厢房的门没关,王大壮和哑哥儿掀开门帘,放轻了步子迈进了屋里,搭坐在床沿边儿仔细打量了李雨几眼。
  “瘦了点儿,不过没甚关系,小孩子长得快,咱带回去能养回来。”王大壮压低声音说道,生怕扰醒了睡梦中的李雨。
  哑哥儿嘴角咧着笑,朝王大壮点了点头。
  因为收养人是一个村的,手续简化了许多,当主薄问及要给孩子更什么名时,王大壮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
  “里正,您替我给孩子想个名吧。”王大壮抓耳挠腮的思量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只好向一旁的许家贤求助。
  许家贤想了片刻后,开口道:“那就叫初阳吧,是你们给予了这个孩子新生,王初阳。”
  哑哥儿在一旁点头,王大壮也喜欢这个名字,主薄向两人确认之后,便为李雨起了新的户籍。
  第41章 没有养育之情
  刚至晡时,徐言其收拾好家里,把跑出去的旺财和元宝喊了回来,而后落好了院门的锁便去了田家,因着今日赵云程还要去镇上做工,就没一早去探望李桂棠,这会儿子搭驴车从村里出发,到了镇上赵云程估摸也下工了。
  李桂棠年纪大了,前些天儿病了一场,这几日才恢复了些精气神。
  这个时辰太阳还大着,李桂棠正躲在檐下纳凉,赵云安到了年纪,被送去了学堂启蒙,院子里比上一次过来要安静许多。
  别看李桂棠年纪大了,眼神可不差,赵云程牵着徐言其刚迈进院子,她就拄着拐杖迎了上去。
  “这些天儿忙着呢?你们都多久没来看阿奶了。”语气虽然带着些嗔怪,但李桂棠脸上的笑意甚至堆起了褶子,“快进屋里头。”
  万秋没在家里,赵云安上了学堂,他能腾出手帮着赵文河照看一下店里,今日赵文河外出拿货去了,家中只余下李桂棠一人。
  “你婶么也快回来了,每次出门都放心不下我,嘱咐好久才能迈出那院门。”
  赵云竹将村里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儿讲给李桂棠听,其中不乏有赵云宝做出的荒唐事儿,李桂棠听后咒骂了几句,又听赵文德卖了宅子和田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败吧,败吧!就那些家底,败光了我看他还能怎地!”李桂棠恨恨的捶了床铺几下,长叹了一口气。
  徐言其抚了抚她的后背,劝道:“阿奶,您何至于与他们一家置气呢。”
  赵云程坐在床边的长凳上,垂着眸似乎是在思量什么事,半晌之后,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抬头向李桂棠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
  “阿奶,您心里是不是晓得爹娘为何不待见我?”赵云程这么一问,让三人都愣住了神。
  记得小时候,赵云程窝在李桂棠怀里,曾无数次问过这个问题,当时李桂棠的神色遮遮掩掩,搪塞着说等他长大了再告诉他。
  “我现在成家了,是不是也该知道内情了。”赵云程盯着李桂棠,心里迫切的想知道这些年所遭受的这些不公到底是因为什么。
  赵云竹和徐言其的视线同样落在李桂棠身上,只见李桂棠抿了抿唇,终究是把多年前的事儿又提了起来。
  “你娘怀你的时候也是欢喜的,月份里小心谨慎着,时常去大夫那里把脉,有一次大夫把出了双胎的脉象,你娘更是大喜,还去镇上找了好几家医馆的大夫确认,只是这份欣喜还没维持多久,再把脉时就摸不出三脉了,大夫说以前也出现过这种例子,但你娘总是固执的认为是你作的怪,让他在肚子里就失了一个儿子。”
  “在生下你后,你娘都不愿意给你喂一口奶吃,阿奶见不得你在襁褓中嗷嗷待哺,听说邻村有一个妇人也是刚产下孩子,阿奶白日里就抱着你上那妇人家里喂两顿奶,夜里熬着米汤给你喝,这才拉扯着你长大。”
  听完李桂棠这一番话,徐言其和赵云竹不禁都红了眼眶,若不是赵云程命硬,怕是在幼年就夭折了。
  万秋回来时,正赶上屋中的氛围沉重,他不知发生了何事,也不好开口询问,只是默默的给几人倒了碗温水。
  “婶么回来了,这些日子铺子里的生意可还好?”赵云程抿了一口水,收起情绪主动与万秋攀谈道。
  万秋笑应道:“生意还行,你阿奶时常惦记你们,往后空了一定多过来看看。”
  骤然得知原委,赵云程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几人又和万秋拉了两句家常,便要起身回去了,临行时赵云程握着李桂棠的手,言说日后会常来瞧她。
  回村的路上,本就少言的赵云程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赵云竹和徐言其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时候他最需要的是一个人安静的待着,都没有出声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