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仙君你冷静点 第162节
  后脊是温暖的。
  她缓慢而怔滞地回头,看到了身后替她扛下阵法伤害的,云述。
  “云……”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云述何时醒的,又是何时来的?
  妖化的云述瞧着如寒冰一般不近人,巨大的狐尾遮蔽天地,也刚刚好将玉姜裹在其中。
  他俯身缓了好久,才艰难抬头,冲玉姜笑了笑,道:“幸好,我没来迟。”
  “云,云述……”玉姜看不得他唇边溢出的血。
  是妖又如何。
  妖也是活生生的血肉,如何能扛得住灼魄珠!
  云述轻轻推她一把,沉声道:“愣着做什么,这里有我,你……你去……”
  又是一口鲜血溢出,湿透玉姜的衣袂。
  玉姜眼尾泛红,再顾不得这些。
  长剑被她死死地握在掌心。
  混乱之中,她在枯叶之中飞跃向前,时机正好又不偏不倚刺穿了沈晏川的胸口。
  万籁俱寂。
  那一刻,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剑下,是她真心倾慕过、更痛恨过的人。
  他的性命,还是终结在这一刹了。
  她以为自己会痛快。
  她甚至以为会同归于尽。
  都不是。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
  剑下人声息断绝的那一刹,灼魄珠霎时失色。
  天际开始褪色。
  雾气沉降。
  同样坠落而下的,是云述。
  狐尾消失之后,一袭雪色的云述。
  碧晴天光之下,恰似初见那般,清冷漂亮。
  玉姜接住他,抱紧了他。
  云述咳着,每咳一声都不停地溢血。
  他本就伤重未愈……
  玉姜的心跳得剧烈,她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捧着云述的脸,眼泪滴落。
  云述还在笑,他道:“我眼睛不好,看不见你了。但是……姜姜,不要哭。”
  “我,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岑澜说得对,是一个,很好的梦。如果,如果有来生的话,我……我想要那个梦中的一切。”
  玉姜亲吻他的眼睛,发抖的手拨开他鬓间的碎发:“不会有事的,云述,我带你回家。我给你疗伤,不会有事的。梦到了什么,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就知道今生得不到?”
  “姜姜,你不知道,今日,我已经得偿所愿了……分开的那十年里,我好……好后悔,没能护下你。”
  “那是我骗你的。”玉姜贴着他的额头,重复,“我骗你的。我什么事都没有……”
  “幸好你是骗我的,幸好,有今日。”
  说完这一句,云述又咳,咳得玉姜心惊,不停地为他输灵力护住将碎的心脉。
  他断断续续地说:“如果,我,能看见你……就好了。”
  平静下来的魔域四下无声。
  没人上前搅扰。
  有灭世之威的流光玉与灼魄珠在一日之内尽数消散。
  修真界将拥有极长的一段平静日子。
  可这样的平静,玉姜却害怕。
  她此生头一次觉得害怕。
  将云述送回问水城时已是夜深。
  玉姜浑身都是血。
  出翁惊而相迎。
  “你,他……”
  玉姜的精力已经耗尽,她道:“出翁,灵元碎了,还能补吗?”
  漫长的沉默。
  答案昭然。
  玉姜擦去眼尾泪渍,笑一声:“会有办法的,对吗?”
  出翁依旧没说话。
  “医术之上,我只信得过你。出翁,你救一救他……好不好。”
  “那日,我不该带他出城的。我明明知道他是众矢之的,怎就……是我疏忽。出翁,你救一救他,需要什么,我都可以……”
  “阿姜。”出翁轻轻扶住她的手臂,“我来想办法。但是你,需要休息了。”
  玉姜摇摇头。
  “阿姜,你不去休息,我不会救他的。”
  “出翁。”
  “这里交给我,你应当好好睡一觉。”
  灵元破碎,便相当于油尽灯枯。
  从未有救活的先例。
  一夜枯坐,浓郁的安神香也无用。
  玉姜反复回想起被云述的狐尾包裹着的那一刻。
  妖化意味着濒临死去。
  主动妖化更是放弃了生存的希望。
  探他脉息时,玉姜能感知到他灵脉寸断,灵元毫无完整可言。
  那是灼魄珠,是沈晏川穷尽一生所制成的阴毒之物。就那样压下来,压在云述的身上……
  主动叩响她门的,是林扶风。
  在玉姜说了进来之后,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只是撩起衣袍席地而坐,道:“是我害了他。”
  玉姜起身,将门打开了。
  月色下,林扶风容色憔悴。
  沉默许久,玉姜问:“你的伤……”
  林扶风低下头:“小伤,无碍。阿姜,如果我今日没有出现,是不是就不会引得你入阵,也不会害了云述?对不起,我……”
  玉姜眼眶一红,低头,用指背敲了他的脑袋,道:“道什么歉?没死成,你就这么惋惜?”
  林扶风声音更低:“我没见你这么喜欢过谁。他若是熬不过这一劫,你……你会很难过吧。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大阵压下来,只要是我担了,宁觞与浮月的那些人就有生存之机。我没想过会……”
  “没想过我会在意你的生死吗?”玉姜分不清自己是更想哭还是更想笑,干脆轻轻踹了他一脚,“没良心。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而不管?”
  “阿姜……”
  林扶风掩面哭出了声。
  玉姜道:“生死一线之际,何必苛求自己能看得长远?他如何与你无关,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林扶风你给我记住,你是问水城城主之子,你肩上担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性命。生与死也不是你简单的唇齿一碰。再敢如今日这般,我……”
  狠话还是说不出口。
  这些年相处,玉姜早就将他当作亲弟弟看待了。
  想起他那样义无反顾地赴死,玉姜终究是动容更多一些。
  林扶风的哭腔更浓重:“不会了,我记住了。”
  玉姜冷静下来,问:“他们呢?我离开时太匆忙,未能来得及道谢。”
  林扶风道:“哦,宁觞众人现下就在问水城,是时微招待着。叶棠带着浮月山弟子折返了,说是去取千书阁中的医典,或有救治云述的法子。至于魔域,我已遣人看管,尚未发现岑澜行踪。”
  “映清,她……”
  “我在这儿。”
  桃树之下,许映清遥遥地看过来。
  她站得笔直,或是局促,或是不知所措。今日一切都发生得太匆忙,没能事先商议,亦未能妥善解决。
  玉姜只是关切,没料到她会出现。
  两人已经太疏离了。
  疏离到第一句话不知如何开口。
  “谢谢。”
  “我并未帮上什么忙。扛阵,也是宁觞弟子做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