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仙君你冷静点 第159节
  魔兵涌入。
  他一个转身,整个人身影逐渐变浅,如雾气席卷一般,迅速消失在密密匝匝的魔兵之中。
  只留下声音:“我看你能耗多久!”
  玉姜讥讽笑说:“打不过就跑,你倒是很聪明。”
  魔域地处死生交汇之境,与玄墟海一端紧紧相连。当日仍存的噬魔渊大阵便是仙门用以困住他们所设。
  也是因为噬魔渊的存在,这些年,魔域之人并不敢轻易搅扰修真界安宁。
  如今,大阵已毁。
  仙门与魔域的一场对抗已经避无可避。
  玉姜自嘲一笑。
  这用以困魔修的噬魔渊将她囚了数年,如今出来了,魔域又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想得一个清静,当真是不容易。
  这些岑澜手底下的魔兵单拎出来都不难应付,可聚以成万,独独围攻她一人,便有些棘手了。
  光墙破裂,最后一丝阻碍也消失了。
  远处黑压压的影子,如鬼影重重,气温随之降低,辽阔魔域霎时滴水成冰。
  无落剑铮鸣,脱手而去,一个干净迅速的回环便再度飞回她的手中。
  所及之处,几个魔兵应声而倒。
  前面的倒下,却又有密密麻麻的鬼影裹缠向前,像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的梦魇。
  玉姜挥剑,生生扛住。
  剑刃上血水滴落,湿透了玉姜的袖口。
  他们虽近不得玉姜之身,却又源源不绝地靠近。
  一人一剑,单挑整个魔域。
  岑澜倒是很看得起她。
  玉姜抬手,轻轻擦去剑上血渍,目光冷淡地看着远处这些人。
  比剑法,纵然翻遍整个魔域,也绝无人能与她匹敌。但如今眼前场景,恍似最初沈晏川的剑阵。
  岑澜的目的已经够明显了。
  他要消耗玉姜的体力。
  只要玉姜没有了抵抗的力气,就再也无法带走云述。这一局,便算是他赢了。
  岑澜的声音再度传回——“阿姜,我并不想与你走到今日这步田地。”
  玉姜弯唇,整个人平静下来,道:“你布置这些人,是为了流光玉。如今世间再无流光玉,你想要的,不就只剩我的命了吗?”
  岑澜苦笑:“你一定要这样想吗?”
  玉姜的嗓音沁凉:“你布置周密,拿云述引我入局。我虽猜到,却还是来了。我正是想告诉你们,即使是这密不透风的牢笼……也无法再困住我。”
  声落,她微微眯眼,在乌泱泱的人群之中一眼看定沈晏川。
  原来,此人一直藏身魔域。
  玉姜知道,以岑澜的脾气,其实早就不会留着沈晏川的性命。
  迟迟未曾动手,大概是为了沈晏川手中那一颗灼魄珠。
  如今流光玉没了,沈晏川的灼魄珠便是岑澜新的目标了。
  如此,她绝不会让他如愿!
  双手结印,大印落下,幻化成为万千金丝,严丝合缝地缠上了他!
  玉姜手一拉,隐藏其中的沈晏川被凭空拽回!
  几乎是一刹,沈晏川踉跄向前,还未反应过来便重重摔在了玉姜的脚边。
  恍恍剑光之中,沈晏川抬眼望向她。
  太狼狈了。
  狼狈到沈晏川庆幸此地没有仙门之人,如若不然,他绝无可能再能立足。
  沈晏川的暴露,让魔兵犹豫不前。
  混乱之间,竟给二人留下一块空阔之地,足以说话。
  “师兄。”她道。
  这一声师兄,并非熟悉的口吻,而是带着讥讽。与此同时,玉姜以剑尖挑开了沈晏川凌乱的碎发,抬起他的下巴,态度轻慢,问:“师兄为何如此狼狈。”
  沈晏川咬紧齿关,并未应声。
  剑上的血水滑下,一点一点湿透沈晏川的衣袍,带着刺骨的冷意。
  玉姜就这样看着,看着这个她曾经舍不得让沾上分毫污渍的同门师兄,如今半跪在她的剑下。
  “你不是说要重振七衍宗吗?怎么跑到魔域重振来了?”
  沈晏川依旧未答。
  “昔日没杀了你,是因为师父。你觉得今日,我还会留着你的这条命吗?”
  听到这儿,沈晏川才笑出了声:“你分不清时势吗?但凡你认清楚现实,就明白,今日无法走出魔域的是你。”
  玉姜的胸口很闷。
  昔日在那场设计好的剑阵之中,她亦是如此感受。被背叛,被至亲之人背叛,此种滋味实在痛苦之至。
  时至今日,她都难以忘记。
  她笑叹:“是啊,我的确有可能死在今日。不过,若能带着你一同……”
  玉姜的剑刺破他的衣物,继续说:“那也算了我多年夙愿。”
  “你这么恨我,还不是因为你心里有我。你敢说,你喜欢云述,不是因为他与我相似吗?阿姜,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沈晏川说完这些,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的目光里窥得些许真心。
  玉姜垂眼,似是被气笑了,抬手轻轻拭去唇边溅上的血,又一点点将手指擦干净,道:“大言不惭。你想听什么答案?想听我说,我忘不了你,心里最在意的人其实是你。这样吗?这样会让你觉得畅快?”
  “至于相似?哪里相似?”
  冰凉的剑贴着他的侧颊滑过,引得他一阵震颤。
  玉姜道:“容貌吗?你不会以为,我喜欢的是他那张脸吧?你和他之间,可谓天差地别。”
  沈晏川半跪在地上,听了这话,扯动唇角,半晌也没能挤出一个笑意来。
  他声音很沉:“天差地别?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禽兽与妖女之子,连身上的血都是脏的。他空生了这样一张皮囊,日日在我眼前晃悠,我早就想杀了他!”
  云述还沉睡不醒着。
  为了护他不被魔兵侵扰,玉姜特意为他设了一层屏障。如今他就静静地倚在树边,什么也听到。
  玉姜道:“无论他出身如何,也生得温和良善,怀怜悯之心。总好过你,手上人命数不胜数,修真界落到你手里,才是真的会血流成河。他亦不会如你这般……轻视践踏旁人的真心。”
  轻视与践踏。
  这两个字落下,在沈晏川的心上轻轻敲了敲,竟难得引得他心头发酸。
  他何尝不珍惜。
  可他不能。
  只有狠得下心的人,才能报仇,才能踩着尸骨走到山巅之上,受众人敬拜。
  “我没得选。”
  沈晏川低头,撑着膝盖缓慢站起。
  在风中,他的身形犹如少年时那般薄弱,眸光却不复当初。
  他道:“从宗门覆灭、我无家可归的那一刻,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我如何不想继续浮月山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何尝……”
  何尝不喜欢她呢……
  最后这一句,他没有颜面再说出口了。
  因为他要走的路、要选的道,和玉姜的情意是不可兼得的,和浮月山上平静的日子不可兼得。
  宋宛白不在了,七衍宗的光辉便如风中残烛,倏然冷却,从这个世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夜之间,再无人记得。
  再无人记得七衍宗是如何辉煌过。
  “我必须这么做,牺牲多少都无所谓。这是这个天地欠我的!我只是拿回而已,拿回应该属于我的!凭什么就错了!”
  他低吼出声,眼中布满血丝。
  他明明这么辛苦,孤单地走着这条无穷无尽的路,路上无人理解他,走到最后,他甚至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究竟失去了什么。
  玉姜却很平静,像是寻常谈话一般,问:“所以,当年你陷害我。”
  沈晏川倏尔笑了,道:“是。你不觉得你很合适吗?”
  玉姜收剑入鞘,问:“所以,既然如你所言,我今日必死无疑。不妨也让我做一个明白鬼。当年,为何你选中了我,执意置我于不义境地?”
  沈晏川沉默着。
  他看了看四周,魔域之中鬼魅横生,并无旁人。
  既然无人听得见,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沈晏川道:“因为有一次,我去给你送伤药,发现你修习了幽火之术。我不需要知道你为何变成那副样子,我也不在意。我只觉得高兴,所有的一切,终于有人替我承担了。你不觉得你是最合适的吗?天底下最年轻有为的剑修,又堕了魔,是最有能力制造问水城之祸的。”
  “所以,那时你就打算……”
  “是。我迟迟没对问水城动手,是因为,此事棘手,一定会惊动各仙门。而我需要一个替罪之人。你最合适。更合适的是,某一夜,你刚巧去问水城见林扶风。”
  “我安排了许映清他们去问水城除妖邪,便能看到你被我设下的阵法逼出幽火——在他们的面前,一点点暴露你最不堪的样子……”
  玉姜攥紧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