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仙君你冷静点 第20节
  “这儿很危险!”
  玉姜试图劝他离开。
  云述却坚持:“或许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云述!这不是玩笑。”
  他的伤分明还未好。
  若她独行,她尚且还能放手一搏。但若是身边带个未痊愈的伤患,一切便未可知了。
  云述道:“我也没有说笑。”
  看样子他是当真不打算回去了。
  此地终归不是说闲话的地方,玉姜也不再揪着不放。
  收了断剑无落,她闭上眼缓着呼吸。
  她有些后怕。
  这世上能让她深陷的事着实称不上太多,而方才那只妖便是以窥探人心来进行引诱,直到迷障将人困死,再也出不去。
  噬魔渊不愧是噬魔渊。
  古来对人间和修真界最有威胁的妖邪被收服之后,皆镇压于此。
  并不是所有的妖都像那只蛇妖般好对付。越往林子深处去,不可测的事便越多。
  云述并未多说,解下了身上的披风,裹在了她的肩上。
  玉姜摇头:“不必。”
  “顺手多带了一件,穿着吧。”
  玉姜不再推辞,两人一同往前走。
  不知为何,云述今日态度有些冷。
  似隔了一层薄冰。
  即使是并肩而行,他也鲜少言语,更是不问她为何要独自行事。
  反倒是玉姜想问话,却碍于这样疏冷的氛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兀自拢紧肩上的披风。
  林深处,茂盛的枝叶遮天蔽日,连丝日光也不曾渗透下来。越往里走,越是笼罩着一股诡异难测的阴冷。
  玉姜渴了,拨开丛生的杂草,就着一棵树坐下休息,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囊饮水。
  一路无言的云述终于在此时开口:“所以你在迷障中看到了什么?”
  玉姜面上的笑意凝固稍许,不知该不该如实告知。
  设下迷障的妖说得没错。
  那是她的执念与心结,是她的朝思暮想,亦是她此生的难以言说。
  慢慢地喝了水润喉,她方开口:“上元节,卖元宵的娘子、做莲灯的阿叔、罗时微、许映清、朱雀,还有……”
  她一口气说了七八个人名。
  云述都知道,那是浮月山中的弟子。
  玉姜的毫不避讳却让云述听得心中泛了隐隐的酸。迷障之中所见,要么最珍贵,要么最痛恨。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一根刺,随着年月渐远而愈来愈深,难以消减。
  他问:“你很想浮月山吗?”
  “不。”
  “我恨他们。”
  玉姜道:“我能这么快清醒就是因为,我太恨他们了。”
  她不常说这样的话。
  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说多了,她故作漫不经心地转开话锋:“他们设计将我困在这儿,我难道还要感谢?我可巴不得他们都不好过呢。”
  云述微微侧首看她,问:“那你恨我吗?我也是浮月山的人,你所说的那些人,都是我的同门。”
  她随手拍了他的肩,叹道:“念在你长得好看,勉强不算你的。”
  玉姜还没到不分是非好歹的地步。
  而这句信口说出的玩笑,似乎也让云述放下了心,附和一般弯了唇角。
  云述问:“这里如此危险,林扶风是如何独自进入,且避过这些妖邪的?”
  即使云述的修为全部恢复如初,也难以保证能抵得过全部妖邪。
  可见噬魔渊的可怖之处。
  玉姜观察着四周,许久之后才应声:“他啊,他与我们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
  玉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云述,哑然。
  她第一次见林扶风,是途径问水城。
  正赶上问水城的百花节,春光好,满城飞花。少年打马过,华衣锦袍。
  凡经过者,无不钦羡。
  就是在此时,玉姜遇到了一个妇人,正是当时的问水城城主。玉姜接了飞花,问水城城主便主动迎她一叙。
  知玉姜从浮月山来,便央求玉姜去救她的儿子。作为答谢,她愿将问水城让出。
  玉姜这才知晓,路上她看到的那个华衣小公子,只是用术法幻化而成的。
  那日是林扶风的生辰,他的娘亲思子心切,又苦于无可奈何,只好用术法捏了这个傀儡留在问水城。
  就好像她的儿子还在。
  在修真界,问水城何等风光。
  却无人知晓,问水城最尊贵之人,也有无法揭开、无法向人言明的痛楚。
  真正的林扶风却被困在魔族地界。
  玉姜见到他时,由于天长日久的魔气侵染和折磨,他已经没有了人的神智,几乎要被炼成一个纯粹的魔物。
  干枯的双手垂下,不见血色。
  单单是那么看着,便能让人切实地对生不如死的痛苦感同身受。
  人被折磨到了这个地步,其实没救了。
  说是被囚,实则是被炼成了魔族之器,以血肉之躯供昔日魔头灌溉流光玉。他成了一味用于喂养流光玉的药引。
  “姐姐,你救救我,杀了我吧。”
  这是林扶风唯一清醒的时刻,对玉姜说的第一句话。
  他不求生,只求死得干脆。
  那时她不知什么是流光玉,却明白了落入魔族手中的流光玉是如何阴毒。
  “你是林扶风?”
  林扶风几乎称得上涣散的目光在此时才有了神采,清楚了来者之意,撑着最后一丝气力,道:“你们不要来送命,不要再来试着救我。你告诉我娘,让她,照顾好自己。”
  若就这么死了,他最放心也最割舍不下的便是娘亲以及问水城的一切。
  那时的林扶风并不知,问水城城主郁结成疾,在嘱托了玉姜之后便过世了。
  玉姜道:“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我接了你娘亲的托付,若是做不到,便是砸了我玉姜第一剑修的名声。我既来到了这儿,定要与你一同出去。”
  其实,即使将人救出去,被魔气侵染过的他也永远无法再回到仙门了。自林扶风被捉去的那一刻,问水城的一切于他而言便只会如前生那般遥远。
  但玉姜还是履约了。
  为了一个母亲,或者只是为了面前此人。
  她也不知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可在听到那一声姐姐时,她想起了元初的教诲——不能放任无辜之人受苦。
  这些话,玉姜没忍心对云述说。
  她只避重就轻地说:“你也知道,修习幽火之人,常常以旁人的骨血为引,也便会四处抓无辜之人,为其增加修为。扶风便是如此。他曾经受过这些伤害,受魔气长年累月的侵染,寻常妖物便近不得他的身。”
  云述道:“他受过修习幽火之人的折磨,却也不怕你。”
  玉姜反问:“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身上的确是有流光玉,但我又没走火入魔到滥杀无辜,无恶不作。流光玉在我身上,他只会安心,不会害怕。”
  “所以……”云述望向她,“我们才相识时,你总说自己是罪大恶极的魔修,只是为了吓我吗?”
  玉姜:“……”
  诚然,当时她的确是想吓退他,好问清他来噬魔渊的企图。如今这人是看清了,没想到话圆不回去了。
  面子有些挂不住,玉姜磕磕绊绊地解释:“我那是,我,我也不是什么恶都作,好吧?自己人的话,我当然是护着了。”
  “那我呢?”
  “什么?”
  云述凑近了来,目光轻微上抬,看向她发间簪着的那支,他亲手相赠的绯色玉簪,声音很轻:“我算自己人吗?”
  她抬手想取下玉簪,谁知却被云述提前预知,先一步稳住了玉簪,不许她取下。
  动作间,两人的指尖短暂地触碰。
  玉姜避开了,问:“你做什么?”
  云述的眼眸却澄明,带着澄澈的亮意,道:“真的好看。”
  “你……”
  “我说簪子。”
  “……我知道。”玉姜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氛围灼得烦乱,解释道,“我随手取的簪子,没看清便佩戴了。你可不要多想。”
  云述推开,背靠着树坐正,笑道:“我多想什么?既送你了,便随你处置。”
  “那我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