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上青云 第136节
  顾一昭有自己的打算:她打算在京城开店,虽然之前通州之围时小赚了一笔,但要在京城开铺子还是捉襟见肘,这次正好借机赚些t银票,再者借助此事跟顾家更高一级主宰老夫人拉近关系,最后一点嘛,就是纯粹见不得小人得意,想教训下李家。
  顾老夫人松了口气,看她的目光越发慈祥:“小五瞧着,这件事应当从何解决?”
  顾一昭一开口就直捣黄龙:“姑母心中已经将婆家看得极其重要,我看这时候,我们就不能蛮力拆散她和姑父,也不能指责李家的问题,要用巧计而非蛮力引导姑母自己去发现。”
  姑母一看就是恋爱脑,偏偏夫家是个鼠目寸光的,只看重一时的钱财,并不将顾家这门亲事的人脉、门第放在眼里,要不就会长远跟顾家搞好关系,而不是竭泽而渔只想着捞点银子走人。
  好消息是这样的人家最适合用金钱拆散。
  顾老夫人点点头,颇为赞许。
  “一是请祖母找来姑母陪房里的账房和掌柜,问问姑母出嫁后的账目:到底收益多少、是否有抵押变卖透支的情形?钱款去了何处?”
  “二是寻来陪房里跟着姑爷的小厮,李家贫寒,李公子又好面子,必然在婚后动用姑母陪房做小厮给自己长脸,即便没有这些小厮,也花重金买通一个心腹跟班,想必知道李公子平日里作息行踪,是喝酒宴请了什么人?是否有赌博放印子钱等不法之事?”,甚至是否在外面喝花酒养外室都能查出来。
  “这两件事要做得隐秘,不能打草惊蛇。”
  顾老夫人面露赞赏:“好,我这就着人去办。”
  等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崔氏就摇头叹息:“可怜慈母心肠。你祖母半生什么手段没有?她是关心则乱分寸大乱,否则她自己也能想到这些举措。”
  顾一昭也跟着摇头:“当娘的心疼女儿嘛。”,若是四姨娘、崔氏遇上这事肯定也差不多,都是理智知道不能姑息纵容女儿,可实际却还是忍不住一次次给女儿给钱。
  顾老夫人果然宝刀未老,没到第二天就带来了消息:“账房说,前几年女婿还规矩,没有插手过账上的事,去年年初开始音姐儿就老让账房往她自己账上支取银子,今年上月开始音姐儿索性让李公子直接支账了,因着这事才开始所以账房还没来得及跟我报信。”
  崔氏安慰老夫人:“还好还来得及,再者看来小姑自己心里也有数,一直都把账捏在自己手里。”
  “只怕不能够。”老夫人满脸愁云。
  原来这位李维虽然没有什么功名,人也只是个碾米行的少东家,可注重外表爱慕虚荣,平日里打扮得人模狗样,专门学着贵公子的穿衣打扮,要不也不会当初勾搭上了顾依音。
  等到了京城他自然是变本加厉,学着京城里贵胄子弟穿着打扮,要只是穿衣打扮也不算大开支,偏偏他出入银楼时结交了一帮走马章台结驷连骑的豪门子弟。
  那些子弟出手豪奢,带着李维玩了几次,也让他见识到了真正的红尘万丈。
  李维一开始的银钱开支是衣裳、首饰、香料等,后面就是酒楼、花楼,今年反倒收敛了,不怎么往这些地方去,却往生意场上去了。
  “比起做生意我倒情愿他吃喝玩乐。”老夫人说了句真心话。
  五娘子点头,这不怕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就怕有抱负创业的富二代。李维并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拿着姑母的嫁妆只怕是有去无回,还不如养着他当米虫。
  “只不过……”五娘子接过手里的账簿反复核查,忽然指出一处,“这个地方却有蹊跷……”
  那是一家名为“福来海味发客”的店铺,账簿里显示李维时常在这家店挂账,等到月底季末统一结付。
  账房也看到了,他回想:“那是一家海货店,买卖鱼肚、鱼翅、干贝等海味,故而得名,小的也曾去看过,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家店铺,想必姑爷常在外面应酬,故而这家店的金额居高不下。”
  李维要面子嘛,请客吃饭和送礼自然都是两头鲍、鱼翅、鱼肚、鱼唇这样北方稀罕的海货,所以这家店的账目巨大也不稀奇。
  “不对吧。”顾一昭摇摇头,“听你们描述的姑父,应当是好面子爱打扮,爱慕虚荣,花起姑母的钱毫不手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省钱就特意去干货店买原料?以他的脾性肯定是在酒楼大手一挥想点什么点什么,反正是姑母结账。”
  话音落下后,大家都忍不住点头:还真有点道理。
  【作者有话说】
  哇,一百章!没想到写了这么多,本来计划早就收尾了但是越写越多[笑哭],好多细节要交待。
  第101章
  顾老夫人觉察出不对,就派了心腹前去暗查这家福来海味发客,只看了两天就感觉不对:没有客人往来,生意冷冷清清,一个小厮趴在柜台上睡觉,掌柜的过来看见也不恼火,这两天只有一位客人进出。
  而这位客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哪户人家的管事,他乘坐的马车灯笼的家徽是城中某子爵府上。
  顾家心腹花钱在巷口买了碗大碗茶,跟摊主叽里呱啦唠了一会就知道了全貌。
  原来这家福来海味发客是专门开来给行户人家销赃洗钱的店!
  这要从头说起,高门贵胄子弟除了月钱外要动用银两都要经过自家账房过账,月末季末年末商铺去各家府上账房结账。除非是出类拔萃自小就有私产的,否则都离不开这个路子。
  可问题来了,京城里有钱人多,但家教也严格,账房一看跟自己结账的对象是花楼、乐院,那不得跟老爷汇报?少爷还怎么自由洒脱行走花楼?
  于是福来海味发客这样的店铺应运而生。
  他们一般是各家花楼、乐院自家开设,赁个小门头摆点昂贵货物,卖香火、古籍、古玩,并不做外人生意,每每少爷们来花楼消费,走的就是这些店铺的账,家里看账也看不出来什么。
  福来海味发客是某家行院人家所办。
  这户行院不大,只有座二楼小院养着一位行首,这种行院走的是高端私妓风,就是老鸨会养一两个养女,称作“女儿”,家常过日子仿佛是娇养人家小姐,往来的客人喜欢这种与良家女子交往一般的刺激感,因此这种行院在京城很时兴。
  客人们被称作“帮衬”,帮者,如鞋之有帮;衬者,如衣之有衬,顾名思义就是掏钱的金主。
  那位好打听的仆从早就打听清楚了,福来家的行首唤作小香爱,这几年都有专门的入幕之宾,不见外客,听说今年初似乎有了身孕。
  听到这里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气得胸膛起伏:顾依音嫁过去就生了个女儿,李家颇有微词,给儿子抬了几个良家妾,没想到如今在外面还有了见不得人的外室子。
  这不是明摆着踩顾家脸皮行事吗?
  她唤来崔氏和五娘子,顾忌着五娘子是女儿家,就隐瞒去妓院之事,只含糊说了那家情形:“如今可还有什么法子?”
  顾一昭出主意:“祖母派人去探听下李公子的软肋是什么?他最在乎的是金钱还是官职?是子嗣延续还是美色?知道了软肋我们后续也好动手。”
  “再者,姑母的嫁妆……是否也应当由老夫人控制起来?免得再有出入?”顾一昭思索着,“就让账房安排,让这些田产商铺近来逐渐‘减产’、‘倒闭’,至少现在的钱都支使不过来,就是祖母这里也关紧了口子,理由也是现成的,就说家里因为父亲在官场的事挪腾不出半点现银,需要大力气打点。”
  崔氏听明白了,频频点头:“好,我这里也能吩咐家里仆从在小姑拜访时做戏,让她以为家里如今困难得紧。”
  “顾家要对付一个外室并不难,难就难在姑母怎么想的。”顾一昭沉思,“姑母远嫁,身边都是丈夫和婆家,久而久之难免偏听则暗,不如最近多请她来娘家逛逛,再给她身边赐一位丫鬟。”
  听说顾依音搬到了京城她身边几个丫鬟嫁了人,李家就以不方便让外人的出入理由叫顾依音疏远了这些丫鬟,如今跟着她的也都是新买的丫鬟,不是顾家旧人,心也不会向着顾家。
  顾依音拿了一千两银票出去,给了婆母一部分,家用一部分,剩下就都交给了丈夫,只不过这笔钱还没用完,就陆续收到账房的坏消息:她的陪嫁奁产经营一天比一天不景气。
  顾依音经营能力并不够,要不也不会出现多年的账房居然还听命于顾老夫人的情形。因此她只有厚着脸皮去母亲那里继续求助。
  老夫人这回却和颜悦色,没了上次的刚硬,温柔叫亲信婆子带她去翻自己的首饰盒,还赐给了她一个叫做珍珠的丫鬟。
  珍珠说话讨巧,很快就得了顾依音的喜欢,时常都让她陪着自己解闷。珍珠处处替顾依音着想,像这t回典当玉镯子的事就给主人家出主意:
  “娘子拿娘家的东西供养婆家的事情,咱偷偷藏在自己家里,莫要跟外人说。”
  “这是为何?”顾依音不以为然,她自小被娇宠,不用看人眼色,于人情世故上很是粗钝。
  “世人最爱嘲笑软饭男,要是街坊邻居知道姑爷吃软饭李家连儿媳妇嫁妆都花用,还不得笑话死?”珍珠小声附耳告诉主人家,“您的公婆姑嫂贪得无厌落个名声也算恶有恶报,可您和姑爷的名声也会跟着被玷污。”
  “当真?”顾依音很爱丈夫,最惧怕丈夫名声受损,听完后就觉得紧张。
  又觉得珍珠贴心:原先还当珍珠是娘派来的奸细,没想到她处处为自己和丈夫打算。
  她早就想好了,若是珍珠口口声声帮娘劝谏自己疏远李家、说丈夫坏话,那自己肯定是要珍珠走人的。
  没想到珍珠能站在自己立场替自己考虑,顾依音就觉得珍珠这个丫鬟很贴心,至于说公婆姑嫂坏话嘛……放眼天下一个外姓人融进新团伙,不管对方表面多好大家装得多和睦,都觉得不亲近,所以珍珠说坏话就说了。
  不过她纳罕:“婆母说我们是一家人,互帮互助也是应该。再说我无所出,没能给李家开枝散叶,只能在金钱上弥补……”
  “什么叫无所出?!”珍珠气恼,“呸呸呸,这不是咒咱们大姐儿嘛!您生了大姐儿这么聪明伶俐的孙女,李家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说起女儿,顾依音也生出了母爱,“也是,婆母语言欠妥,可这花儿媳妇的嫁妆,当真那么不好听?”
  “那是当然!”珍珠笃定,“您若不信且听着。”
  说罢就带着顾依音一起出门坐轿子到闹市,眼看茶摊上一桌老妪正聊天聚会,珍珠就绘声绘色说起自己邻居有一桩花费媳妇嫁妆的事,顿时那些老人们纷纷谴责:
  “谁家背时鬼,怎得白眉赤眼连儿媳嫁妆都贪?莫不是蚊子腿肉都要掰断一根?”
  “就是,女儿家嫁妆是她安身立命所在,哪里能这么贪?”
  顾依音听着那些七嘴八舌,脸上神色青一阵红一阵。她未嫁人前不爱管家也不爱听这些家长里短,只每日沉迷于首饰衣裳,母亲宠她也不要求她,再加上顾家从不为金钱操心,也让她沾染了几分潇洒,嫁过来几次丈夫婆家都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再说她的嫁妆迟早也要交给李家下一代男丁,她就觉得这钱拿出来不过是早晚问题,所以给得痛快。
  可听这些女眷所说,似乎婆家花女方嫁妆是挺丢人一件事。
  珍珠见她有所触动,又命令轿夫去城里其他几处繁华地方,故技重施几次。
  每一次都被路人纷纷谴责。
  顾依音听着那一句句谴责,似乎都砸在了心里,她渐渐觉得不对劲,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她心里落地,渐渐发芽。
  眼看着母亲给自己的一对玉镯子售出花光了,顾依音只得再在珍珠的陪伴下再去娘家一趟,只是这回没有上次那么理直气壮了,总觉得过路的仆从都在取笑自己,取笑丈夫,取笑李家。
  这回母亲面露难色,但还是笑着吩咐仆从:“去开库房,看看有什么典当的铜器锡器。典当了给小姐拿去。”
  去库房的路上,珍珠就拉着顾依音咬耳朵:“顾家家大业大,怎么会想起典当?上次典当玉镯子就已经够让奴婢,怎么如今还典当笨重之物,莫不是老夫人遇到了什么难处?”
  一听她这么说,顾依音也觉得不对:“对啊,母亲的首饰细软多得是,随便拿一件金镯子玛瑙戒指都能典当,怎么会典当家里的粗笨之物?”
  她于是终于升起了对母亲的关切心情,回去问道:“娘,家里可是遇到什么难关?”
  顾老夫人摇摇头,勉强挤出个笑容:“你就好好过,不要操心家里,只要你过得好,当娘的我就是吃糠咽菜都畅意。”
  这……
  顾依音再迟钝都感觉不对了,可她再怎么追问,母亲都闭口不提。
  顾依音这才仔细打量母亲:衣裳还是太原来的花样,根本不是京城的时兴样子,见客的首饰来回就是上次那两件,可见只有基本的体面。
  再看母亲头发花白,嘴唇变薄,皱纹爬上了眼角,已经与她印象中那个能干坚强的母亲截然不同。
  顾依音一阵心酸:“娘,我给您按按肩膀。”,她硬是给母亲按摩肩膀,又给她锤了半天小腿,服侍她用了晚餐,这才准备回家。
  等出了正堂,遇见二嫂,只见二嫂愁眉紧锁,吩咐仆从:“明日我不再吃御田胭脂米和粉糯,留着供应老太太房里,我只跟大家一起吃白糯米就好。”
  御田胭脂米滋味芳香,产量不多,是上贡之物,但是以顾家的权势也能让主子们吃上,谁知如今居然吃不起了?
  顾依音吃了一惊,上前问二嫂。
  二嫂苦笑:“你二哥……先前跟了三皇子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唉。要上下打点才能保住性命,更别提官职了。”
  顾依音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不由得替家里担忧:“那……家里银钱可够?”
  “自然是捉襟见肘。”二嫂摇摇头,不过劝慰她,“音姐儿不用担心这个,我们能想到法子的。”
  又吩咐下人:“给姑奶奶带些土产过去。”
  顾依音怎么还有心情要?当即摆摆手,坚决不收。
  等回家后她仍然是忧心忡忡:官场上的事她也不懂,也不知道家里能不能挺过去?
  正躺在房里出神,下面的账房又将账册送进来:“回禀主子,有一笔账该结了。”
  要是以往顾依音看都不会看,摆摆手就会过去,可今天她忍不住拿来仔细浏览起来。
  这一看就怒从中来:丈夫这月做衣裳的开支极其高昂,单是几家成衣铺就有十两左右的开支。顾依音想起今日去看母亲时母亲穿着旧衣服,不由得涌起愧疚,更夹杂着对丈夫的不满。
  就在此时珍珠适时开口:“家里不是养着几个绣娘吗?怎得还要去成衣铺买东西啊?”,浓浓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