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子 第27节
  我在想甚么?
  谢祈安猛然一惊,他往马厩急行几步,翻身上马。
  这一路骑马到郊外,吹了吹风,燥意平息了些许。
  可今天老天都像是与他作对一般,他在林中转了几圈,竟是连一只兔子都没见到。
  这也是正常,若不是刻意干预,或是专门圈养的林场,其实林中并没有那么多的野兽。
  谢祈安拽了下缰绳,正准备打道回府。
  可这回去的路上,兔子狐狸多了起来,竟还让他看到了鹿群。
  只是这鹿群呦呦直叫,惊慌失措的往他冲来,犹如是被人驱赶过来一般。
  谢祈安又是长长一叹。
  这般讨好的手段,他见得并不少。
  可那又如何呢?
  他望了眼手中的弓,忽然对田猎失了兴趣。
  “……够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林中悉悉索索冒出不少人来。
  有的人手里拉着块长布,还有人手里拿着长叉……
  那呦呦叫的鹿群们便被赶到了一侧,一时间又是鹿叫,又是人脚下踩出的啪啪声响。
  好不热闹。
  他感到了孤独。
  这可太荒谬了,谢祈安总是会这样想。
  这抬手便有仆人簇拥着,想要什么都被送到手边的日子,竟然还会感到孤独?
  为何呢?
  鹿群中忽地窜出几条红色的影子,应是他昨天抓狐狸回去,令这些仆人在驱赶野兽时也有了偏向。
  谢祈安勒住缰绳,定定地望着那些狐狸。
  心中燥意翻腾。
  接着,他抽出了两根箭束,对准了狐狸。
  ——嗖
  那狐狸哀叫几声,爪子挣扎着蹬了几下。
  两只箭支插入土中,正形成了交叉,牢牢插于它的两侧。
  原本正哀叫着的狐狸忽地顿住,扭着脑袋望向两侧的箭束,似是不明白一般。
  掌握一只狐狸的生死,便是如此容易。
  谢祈安笑了一声,轻声道。
  “不过一只狐狸罢了。”
  *
  要撬开一个聪明人的心房,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杜惜晴将剥了壳的鸡蛋抛了出去,只见红影一闪,那狐狸叼住鸡蛋瞥她一眼,虽没立马靠近,但也没有马上逃跑了。
  杜惜晴感叹。
  “要是那位也像你这般好讨好就好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啪嗒啪嗒的马蹄声。
  杜惜晴一惊,想着谁这么大胆在内宅里骑起了马。
  很快,一匹枣红马踩着苗圃逼上前。
  马上人影手中提着一只狐狸。
  谢祈安:“我想同夫人说些话,夫人想听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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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古代书信常用语。
  因为是原句,所以还是标注一下。
  第20章 二十
  杜惜晴一顿,随即心中狂喜。
  “自是愿意的。”
  说着她侧过身。
  “大人不妨进来喝口茶,与奴家细说。”
  谢祈安垂眼,面无表情,随手将手中狐狸抛到一边,翻身下马单手在马肚上拍了拍。
  枣红马颇通人性的踏着小步子从院中离去了。
  而杜惜晴则是先一步走入房内,换了新的茶盏,她思忖片刻,厨房有多做糕点,她曾和黄鹂吃过谢祈安常吃的那几种,酸酸甜甜的。
  她手上一动,将酸梅干倒入杵臼中,飞快的杵碎加入茶盏,舀了一勺蜂蜜,随即才倒入热水冲开。
  一盏简易酸梅汤便冲泡了出来。
  谢祈安瞥了眼热气腾腾的茶盏。
  “夫人用心了。”
  杜惜晴将茶盏放置他面前,笑道。
  “奴家能拿出手的东西便只有这些,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谢祈安端起茶盏,视线停驻于茶盏之上。
  “这会察言观色的人不少,能做到夫人这般合心意的却不多。”
  不挣扎不嘴硬了?
  杜惜晴感到了些许意外,她望着谢祈安的脸。
  纵使他控住了五官与神情,疲态依旧从脸上显露了出来。
  杜惜晴:“并非全是察言观色,也是一些感同身受。”
  谢祈安抬眼望来。
  杜惜晴并未说谎。
  这世上会看人脸色,说好听话的人多了去,可要真正去说人的心里话却不容易。
  若是没经历过,怎知其中苦楚?
  又如何说到人的心里?
  杜惜晴便是这般,在旁人与自己身上找共同点,以此来感同身受。
  谢祈安抿了口酸梅汤。
  “那便……说说你被你父亲卖了之后的滋味。”
  这是要在她身上寻求慰藉吗?
  杜惜晴盯着他手中的茶盏。
  “一开始是不明白,为何一个人说变就变。”
  茶盏中平静的水面忽地荡起一圈波澜。
  谢祈安:“你会……”
  他话说了一半,少见的,有些迟疑。
  “……埋怨吗?”
  杜惜晴怔愣片刻。
  没想到,这杀人不眨眼的谢大人,竟也会如此纠结。
  杜惜晴:“自然,怎么会没有埋怨?”
  “我怨我父卖我,可更怨他不信我。”
  杜惜晴望向谢祈安。
  “我本想着……若是再找不到吃的,我便把我自己卖了,换点粮食给他。”
  杜惜晴:“大人想来,是能明白这种滋味吧。”
  谢祈安似是一震,那酸梅汤忽地淅淅沥沥落了一手。
  他将茶盏放在桌上,刚一放下,茶盏就碎成了几块。
  谢祈安:“这人可真奇怪,宁愿信外人,也不愿信至亲至近。”
  说着,他眼眶似是微红。
  “夫人是如何放下的呢?”
  看谢大人这模样显然是放不下啊。
  杜惜晴心中微叹。
  就是因为经历过被至亲所伤,她才清楚并不是那么容易放下。
  只能任由时间流逝,久了,也就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