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此等好事? 第150节
  那人一身红袍璀璨如火焰,发间只插了根碎玉素银簪子,漂亮绝艳的眉眼露出些许笑意,正是乌令禅。
  崔柏看着半空燃烧的符纸,无可奈何道:“君上,没有符咒天赋就莫要尝试了,当心受伤。”
  乌令禅瞥他:“你说这话我不爱听,劝你思量再三重新说。”
  崔柏说:“君上天赋异禀,手拿把掐。”
  乌令禅:“……”
  更阴阳怪气了。
  乌令禅没好气地拂开他,溜达着往丹咎宫内走:“有什么事呀?”
  崔柏笑着道:“明日是少君生辰,长生灯已准备好了,不知少君可想好了表字。”
  听到“长生灯”三个字,乌令禅眸瞳一暗,面上却没什么神色,懒洋洋地道:“表字嘛,懒得起,索性‘令禅’得了,也很和我的名字。”
  崔柏失笑:“不可这般草率。”
  乌令禅撇嘴:“崔柏,你越来越啰嗦了。”
  表字往往是长辈所取,他爹苴浮还在昏迷着,祖灵又没动静,无人能取,索性空着。
  反正名字多。
  崔柏跟着他走进丹咎宫。
  乌令禅犹豫了下,忽然回头看他:“崔柏,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本君上贼心不死?”
  崔柏:“……”
  崔柏讶然:“君上竟然看出来了?谁告诉你的?”
  乌令禅呲儿他:“真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我封心锁爱了,你不要再觊觎我了好吗?”
  崔柏挑眉:“君上还未经历过情爱,怎么就封了心锁了爱?”
  “谁说我没有经历过?!”乌令禅说完,自己也是一愣,好一会才冷淡着道,“我已化神巅峰,修为卡着上不去,过完生辰后就决定找炉鼎修行,你死心吧。”
  崔柏赶忙说:“我能做君上炉鼎,任您采补。”
  乌令禅:“……”
  乌令禅目瞪口呆,对崔柏的厚脸皮献上最高级别的敬意。
  ……然后揍了他一顿,把人赶出去了。
  玄香化为人形跟在他身侧,幽幽道:“你已化神修为,要炉鼎得洞虚境才能采补,哪儿找去?”
  乌令禅懒洋洋地坐在连榻上,打了个哈欠:“糊弄他的,没想到这小子脸皮如此之厚。”
  玄香跟随着乌令禅,看着他从当年满脸稚气,到如今强势地掌控昆拂墟。
  背后有祖灵相护,连恢复修为的大长老都不能对他置喙半分,短短六年竟能赶得上尘赦之前十一年所做。
  乌令禅从不会被阴霾困着在原地踏步,这两年已很少会再提尘赦,就好像只是人生中一个匆匆过客。
  唯有玄香知晓,丹咎宫从无人进去过的寝殿中,乌令禅时常对着那枚尘赦所赠的金铃发呆出神。
  他难以放下。
  可又没有其他办法让自己失而复得。
  乌令禅这些年始终在修行,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直到最近修行停滞,无论如何都没有半分进步,所以才停下了日夜不休的修行。
  二十四岁的生辰到了。
  在枉了茔未破之前,乌令禅早已计划好了,二十岁及冠时让阿兄为他取字。
  终究只是计划,随时都会被打乱。
  乌令禅并未像十七岁生辰那样大操大办,甚至连寝殿的门都没出,歪着脑袋坐在窗棂边望着枉了茔的方向。
  夜幕降临,昆拂墟成千上万盏长生灯从四面八方冉冉升起,将漆黑天幕照亮恍如白昼。
  恍惚中,好似又回到当年。
  尘赦和他并肩而立,万千灯盏却也照不亮他蒙着黑绸的眼眸,只能瞧见他含着笑,温声道。
  天地魂誓,祖灵祈福。
  乌令禅轻轻闭上眼。
  祖灵祈福。
  他一生所求并不多,求强大、求榜首,求这求那,可终归都是孩子气的小打小闹。
  对着漫天长生灯,乌令禅第一次有种隐忍多年的怨气。
  若这长生灯真的有用,为何不能庇护他得偿所愿?
  若魔神在上,为何要让舍身救昆拂墟的尘赦死于非命,连尸首都不知在何处?
  天道,魔神,祖灵……
  玄香在外修行,忽地听到内殿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动静,还伴随几声压抑着的呜咽。
  从摇晃不已的珠帘中望去,长明灯当空飘浮,白昼似的光明洒在内殿。
  乌令禅跌坐在凌乱破碎的杂物中,背对着他仰头望着天幕,散乱的乌发披散好似流水般倾泻在地上。
  玄香一时不敢进去打扰他。
  四下杳然,只听到乌令禅梦呓似的声音。
  “回家……”
  虚空中一声微弱的声响,在长明灯升至半空的刹那,一道流光悄无声息从乌令禅眉心出现。
  玄香一怔。
  那是……魔君印?
  昆拂墟魔君方有的魔君印,尘赦寻了十一年也未曾寻到,原来苴浮君早已将印放在乌令禅身上。
  轰。
  天幕传来一道雷声。
  枉了茔是没有雷的。
  无雷无雨,有的只是一片荒芜和河流似的血海流淌方圆数千里。
  今日不知为何却雷鸣阵阵,宛如要劈开头顶的结界。
  万千魔兽有的从未见过惊雷,听到动静立刻惊得四处奔逃,地面溅起巨大的灰尘。
  一阵混乱中,唯有一只魔兽蜷缩着躺在一棵枯树下,听到动静懒洋洋地睁开眸瞳看了一眼天幕。
  深紫兽瞳无情无感,因浑身凶悍的修为没有魔兽敢招惹。
  魔兽的意识早已被无处不在的魔炁吞噬,哪怕修为已到达大乘境,却已不知自己是谁,更要去何处。
  天雷似乎在威慑。
  魔兽看也不看,继续阖上眸休憩。
  轰隆隆!
  一道天雷穿过结界,狠狠劈在魔兽身侧的一棵丹枫树上,那只四不像的魔兽浑身毛几乎炸了,龇着牙咆哮一声。
  却见被劈了一半的枯树不知从哪儿来的生机,竟然缓缓地发出嫩芽。
  那是一棵丹枫树。
  魔兽一怔。
  紧接着,万千长生灯冉冉在半空中升起,倒映着的光芒缓缓在枉了茔内铺开一条恍如白昼的道路,直直延绵至最南方。
  魔兽怔然望着,下意识跟着光往前走。
  可走了几步,它步子一顿,转身回来叼住那枝丹枫。
  魔兽巨大的身躯踩过脚下荒芜的平原,朝着长生灯指引的方向奔腾而去。
  有人喜欢丹枫。
  它要叼回去送给他。
  即使它已不记得那个人是谁……
  ***
  “困困!”
  乌令禅难得眯了一会,又被池区区给吵醒,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恹恹道:“别吵我,阿兄把他们……”
  话音戛然而止。
  池敷寒就当没听到那两个字,胆大包天地将君上从床上扒拉起来,兴致勃勃道:“生辰过后,你都闷在丹咎宫俩月了,也不怕长蘑菇,走,工绝坊新进了法器,咱们去瞧瞧看吧。”
  乌令禅打了个哈欠,恨不得再躺回去:“池护法,你看中什么直接和掌柜说,让他送过去不就行了,别打扰我。”
  池敷寒身为护法,这些年跟在乌令禅身边兢兢业业,大护法之位不稳,来回交替,唯有他这个二护法始终稳居宝座。
  将乌令禅半扶起来,池敷寒哄他:“去瞧一瞧呗,我爹又禁了我的零用钱,上次的九转轮回星罗盘在为君上追杀叛徒时被击毁,碎成渣渣拼都拼不起来了——君上若不去,我要想买法器只能去卖身了。”
  乌令禅大吃一惊:“你这样的卖身,竟然有人要?!勇士啊!快让我瞧瞧是谁!大开眼界啊!”
  池敷寒:“……”
  乌令禅见池敷寒脸都扭曲了,努力克制住咬人的冲动想和颜悦色带他出去玩,知晓他的好意,只好点头应了。
  不光如此,池敷寒还叫来了温眷之、崔柏,一同前去工绝坊。
  乌令禅幽幽瞅了崔柏一眼:“你买法器,本君上可不会付钱。”
  崔柏哭笑不得:“好好好,我自己付。”
  乌令禅掐了个障眼法挡住身形,省得被人认出来,和他们一起前去工绝坊。
  池敷寒轻车熟路,买法器之频繁乃至掌柜瞧见他就知晓大主顾来了,“哎哟”一声殷勤地迎上来。
  “这不是池大贵人吗,又来了啊。”
  池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