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此等好事? 第132节
  祖灵的墨?
  神识猛地缠了上去。
  那是个欢脱漂亮的少年,眼眸弯成月牙,和身侧的水墨器灵嘟囔着什么,拖长着音,带着专属少年的灵动清澈。
  那是……
  乌困困。
  相隔十一年,尘赦一眼认出了他。
  少年身量初长成,面颊还带着点圆润,身形腰身却是纤瘦,神识缠了半圈就能环住,说话极其不着调,三言两语就将已形成器灵的玄香太守气得够呛。
  尘赦从来没想到会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见到长大后的乌困困。
  他眸瞳无情无感,十一年的杀戮已让他见到故人也没有半分波澜,只是漠然看着。
  快了。
  乌君以浑身修为化为结界抵挡枉了茔魔物,如今还差最后一块镇物,就能将枉了茔破碎的结界稳固。
  尘赦已将克制深入骨髓,琴弦缠动,硬生生逼得他将神识收回,不敢再看便要转身离去。
  直到一声破空之音。
  那抹红影踉跄着被钉死在丹枫树上,化神境的法宝几乎将他半个身子毁去,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那一瞬间,胸腔中的暴厉化为野兽张牙舞爪地扑来。
  数十年间,尘赦第一次无法控制,在他还未来得及克制时身躯已化为巨大的魔兽,飞快奔了过去。
  秘境中无数魔兽嗅着那香甜的血已涌了上去,尘赦一道灵力轰然将它们击碎。
  血光漫天。
  好似两人分离那日。
  乌困困恹恹地靠在树上,眸瞳已开始涣散。
  尘赦兽瞳猩红,却因胸口铺天盖地的悸动无法恢复人身,只能伸出舌将他脖颈处的血舔舐去,妄图催动「乌」字印保住他的性命。
  砰。
  一声微弱的闷响,乌字印催动的刹那,乌君所留的一道传送符也跟着出现,顷刻间将乌困困的身躯卷着传送至昆拂墟。
  尘赦花了足足三日才终于将兽身以琴弦强行逼回去。
  辟寒台大殿上,恢复魔身的少年眸瞳赤红,歪着脑袋听着几位长老叽叽喳喳地讲话。
  ……已和江争流同流合污。
  尘赦默不作声抚琴,好似这样就能震住心口涌出的戾气和杀意。
  “少君,您说呢?”
  “新君之位,强者厉害,长兄最佳。”
  尘赦抚琴的手倏地一顿。
  第一次没有琴弦,心口中的暴戾被一句轻飘飘的话轻而易举压制下去。
  尘赦起身走出,见到的是乌困困迷茫困惑还带着畏惧的眼神。
  他不喜欢这个眼神。
  “困困,来。”
  好在乌困困没有排斥,一招就像年幼时那样颠颠跑来了。
  “还记得我吗?”
  “就记得一点点。”
  “那记得叫我什么吗?”
  “记得,阿兄。”
  尘赦听着熟悉的称呼,终于笑了起来。
  “嗯,乖。”
  ***
  崔柏很忧愁。
  本已说好了要去幸樽关修行,少君却在临去前火急火燎地回去了。
  崔柏喝了口酒,愁眉苦脸道:“只是去幸樽关罢了,我爹还在,就算枉了茔缝隙出现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尘君是不是管的有些宽了?”
  “喂。”被拉来喝酒的池敷寒冷冷瞪他,“说乌困困就说乌困困,何必诋毁尘君?”
  温眷之道:“少君很好,尘君只是,关心则乱。”
  崔柏也不生气,给两位倒满酒,虚心请教:“二位和少君认识得久,可知少君最喜欢什么,除了修行和漂亮饰品?”
  池敷寒摩挲下巴:“最喜欢的?尘君?”
  崔柏:“?”
  温眷之也道:“每次少君、一见尘君,就欢喜得、活蹦乱跳。”
  崔柏:“……”
  这对吗?
  这几个月,崔柏已经绞尽脑汁拼尽全力,可乌困困仍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崔柏思忖半晌,忽地将酒盏拍在案上。
  觉得可行。
  两人是兄弟,困困又听尘君的话,讨好尘君岂不是事半功倍?
  崔柏胆子大,说做就做,当即雄赳赳气昂昂地备上厚礼前去辟寒台。
  刚到门口,就被伏舆拦下。
  崔柏谦逊地道:“幸樽关崔子贞,求见尘君。”
  伏舆记着这个勾引少君不着家的男人,眉梢轻挑:“有什么事啊?”
  “听闻尘君一直在寻镇物,幸樽关也有一些五行镇物,特意拿来献给尘君。”
  伏舆:“哦,是仙阶吗?”
  “呃,不是。”
  伏舆说:“那有个屁用?”
  崔柏:“……”
  一番纠缠,崔柏铩羽而归。
  和困困在一起时极容易能见尘君,让他误以为尘君很平易近人。
  尘君位高权重,乃昆拂墟之主,那是几句话、几颗镇物就能见到的。
  是他想多了。
  崔柏叹息着将镇物收起,只是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一块镇物时,忽地感觉到一阵刺痛。
  镇物当即脱手落地。
  崔柏愣了愣,注视着自己好像被灼烧的手指。
  镇物一向是镇压魔兽的,怎么会伤他?
  他试探着伸手去捡镇物,可都握在手中了也没被攻击。
  崔柏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
  等崔柏离开后,伏舆立刻回了辟寒台,向尘君禀报敌情。
  尘赦坐在玉台上自己同自己下棋,棋艺依然烂得吓人。
  可从外往里看,碧色玉台,墨字雪纱飞舞,尘君身形高大五官俊美,身着青袍端坐在那下棋,只看场景已是一副绝美之极的画卷。
  身后窗棂大开,辟寒台那棵冰冻数十年的玉兰被暖风一催,竟盛开了。
  伏舆按下心中腹诽,颔首道:“崔子贞已回去了,看样子对少君贼心不死,恐怕还有其他诡计。”
  尘赦语调淡淡:“嗯,城外缝隙如何?”
  “只是幌子,昆拂墟已几个月没出现过枉了茔缝隙。”
  尘赦手一顿。
  这并非是个好兆头。
  十二年前,枉了茔结界破碎之前,也有过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
  这时,尘赦外放的神识像是垂钓的鱼钩,浮漂轻轻一动。
  乌令禅醒了。
  尘赦起身,缓步走向内殿。
  催动松心契有些狠,乌令禅睡了一日一夜,天即将黑了才醒来。
  尘赦还未走进,就听到他的呜咽之声。
  还在哭?
  年幼时乌困困就很爱哭,哇哇这呜呜那,回昆拂墟后却是少之又少,尘赦本以为孩子长大已坚强了,没想到一吓还是哭个不停。
  尘赦有些后悔了。
  可已无用,尘赦撩开窗幔,视线淡淡落下去,等着乌令禅对他的厌恶排斥。
  忽地,一个温暖的身躯贴了上来,死死抱住他的腰。
  尘赦一僵。
  乌令禅穿着一身单薄内衫,从两人相贴的地方源源不断涌来热意,他双手环住尘赦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肩膀微微发着抖。
  尘赦垂眼看他:“怎么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