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此等好事? 第91节
  乌令禅思绪发散飞快,正想着,就听尘赦道:“既然不要,那便丢了。”
  话毕,飘浮半空的玉佩竟真的失去灵力,往下方的云海坠去。
  乌令禅手比脑子快,一把抓住玉佩的绳子随手一勾,接住了。
  他捏着玉佩看了看,触手生温,还被尘赦身上清冽的茶香和竹香腌入了味,除去颜色之外,的确是件不可多得的好玉。
  乌令禅撇撇嘴,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改日换个小穗子也不错。
  他看得开,很快高兴起来,随手往空中一抛。
  *
  啪嗒。
  玉简摔碎在地上,无数碎片倒影出血泊中孟真人的脸。
  化神境修为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孟真人位高权重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几个元婴魔兽重伤成这样。
  联系外界的玉简全都碎了,满室只剩下伏在他身上吞噬血肉的“弟子”。
  孟真人拼尽全力,震开众人,翻身喘息,看着身下鲜血淋漓的伤口和被废去的丹田,怒火攻心,猛地呛出一口血来。
  是尘赦。
  整个神仙海,唯有他能压制化神境。
  那些霄雿峰的弟子被夺舍,或许也是他放纵为之。
  ——为的便是乌令禅。
  孟真人又是一口血呛出来,眼前已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脚步声。
  孟真人以为又是被夺舍的弟子,满身是血地抬头,却微微一怔。
  一条能容许一人通过的缝隙悄无声息出现,淡紫魔炁缓缓推开雪白云雾,有人缓步而来,强悍的魔息令人畏惧。
  霄雿峰被夺舍的弟子已东倒西歪,生死不知。
  来人居高临下望着他,笑了:“被尘赦玩弄成这样,真是可怜可悲啊。”
  孟真人脸色微变:“你……”
  “我知晓你身上有一枚钥匙。”那从枉了茔走出来的男人背后有无数锁链往回拽着他,那样强悍的结界力量,他却像没事人一样,面容邪嵬俊美,兽瞳深紫,淡淡道,“将它给我。”
  孟真人冷笑:“给一只魔兽?白日做梦。”
  “你亲生子被乌困困杀死,自己也被尘赦算计得没了命。”男人笑着道,“既然左右都要死,不妨信我有朝一日杀尘赦,顺便也可为你报仇雪恨。”
  孟真人一怔。
  男人微弯着腰,带着魔炁的手轻轻抓住孟真人的脖颈,强迫他抬起头仰望自己,蛊惑似的:“我若是你,定不会如此窝囊地死去。”
  孟真人眸瞳浮现一抹冷意,口中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奋力笑着道:“你要钥匙,是想从枉了茔出来?到时仙盟毁于一旦,我便是千古罪人。”
  男人眉梢轻挑,似乎很意外这人竟是个有血性的。
  他理解不了。
  男人轻轻打了个响指,身侧魔炁化为淡紫色的复杂符纹,悄无声息将两人缠绕。
  孟真人瞳孔涣散了刹那,再一抬头,微微愣住。
  “凭儿?”
  孟凭站在他跟前,笑着道:“钥匙在哪里?”
  无人能抵挡住“寄情符咒”的威力。
  孟真人对亲生子的所有感情,爱护、纵容、愧疚好似被一同剥离出来,悉数落在男人身上。
  哪怕这人和他儿子完全不同,也明知孟凭被自己所给的替死咒害得魂飞魄散。
  孟真人却没觉得丝毫意外,好像认知被完全搅碎,分不清楚逻辑是否合理。
  “噗呲……”
  孟真人的手死死穿透心脏,狠狠一捏,从中拿出一枚带着符纹的钥匙,抬手递过去。
  孟凭接过。
  “凭儿。”孟真人低声道,“你恨我吗?”
  孟凭看都没看他,抬手一捏那枚钥匙。
  “锵”地一声,钥匙陡然化为一滴血。
  ——那是乌令禅被另外取出的第四滴魂血。
  孟凭叹了口气:“暴殄天物,鱼钥之血竟只做钥匙开结界。”
  说罢,他将魂血收走,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要回枉了茔。
  “凭儿!”孟真人丹田心脏皆碎,却艰难强撑着,妄图抓住孟凭,“回答爹,你到底……”
  孟凭回头瞥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忽地恶趣味作祟,露出一抹邪笑,轻轻启唇。
  “我当然恨你。”
  孟真人脸色瞬间灰白一片。
  说罢,男人懒得看他,抬步走进缝隙。
  虚空缝隙消失的刹那,几只毫无神智的低级魔兽扑出来,嗅着血瞬间扑了上去。
  孟真人几乎没了瞳光,意识在痛苦中逐渐消失,神识的最后仍然停在孟凭的那句好似将他凌迟书百变的话。
  ……我当然很你。
  恨。
  孟真人忽地大笑几声,悲怆至极。
  直至彻底没了声息。
  ***
  仙木鸢已飞行了一整日。
  柳景回醒来时,按着眉心枯坐半晌,终于后知后觉这是何处。
  乌令禅竟将他带到仙木鸢了?
  柳景回无可奈何地揉着脑袋,催动墨人将乌令禅叫来。
  没一会,外面便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景回景回景回!”
  砰。
  乌令禅踹门而入:“你醒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醒不过来了呢!”
  柳景回道:“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
  “嘿嘿。”乌令禅风风火火地过来,一屁股坐在柳景回身边,“还难受吗,还想啃人吗,池区区在外面等候多时,随时准备取你小命呢。”
  柳景回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乌令禅罕见穿了身白衣,发间腰间等配饰重灾区此时却光秃秃一片,只有一个丑不拉几的簪子和寡淡的青玉佩。
  从小到大,乌令禅从未穿这样。
  “霄雿峰已完啦。”乌令禅兴致勃勃地说,“反正也没宗门了,你索性就和我一起回昆拂墟吧。”
  柳景回推开他挨过来的脸:“我是道修,昆拂墟并不适合我。”
  乌令禅还是拼命往他面前贴:“有我保护你嘛,少君你知道吗,威武,我还马上结婴,你身为我的挚友,在昆拂墟能横着走。”
  柳景回:“此处是何地?找个地方将我放下去。”
  乌令禅被推得侧脸的肉都挤到一块,含糊地说:“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柳景回淡声道:“我本也没将霄雿峰当成家过,替死咒消失,我已不受约束,也终于能四处历练磨砺自己。”
  乌令禅蹙眉:“仙盟散修,岂不是很危险?”
  柳景回笑了:“你能护住我一时,能护得住我一世吗?”
  乌令禅微微一愣。
  柳景回说什么都不去昆拂墟,乌令禅终于还是寻了个地方将仙木鸢停下。
  柳景回走了几步,估摸着两人或许许久都不会再见面,犹豫了一下,又快步回来,将乌令禅紧紧抱住。
  “结婴时,一切当心。”
  乌令禅乖乖点头:“你也是。”
  柳景回一抱即分,没再留恋,潇洒离开。
  乌令禅注视着柳景回消失的地方,又回头望了一眼尘赦的住处,若有所思。
  回去的路上,乌令禅罕见的安静,四琢学宫的众人担忧不已,全都上来挨个问他出了何事。
  乌令禅闷头闭关,没理会。
  七日后,琉璃劫的效用终于彻底消散,仙木鸢也回到了昆拂墟。
  少君十六岁结婴,获得蓬莱盛会魁首之事已被宣扬得昆拂墟人尽皆知,全都欢呼着迎接困困少君。
  乌困困短暂得打起精神,站在仙木鸢顶层迎接赞美。
  等回到了丹咎宫,已是晚上了。
  青扬这一个月都在丹咎宫守着,听闻少君回来匆匆来迎接。
  “见过少君。”
  乌令禅被赞美得面颊通红,高兴至极,拍了拍青扬的肩膀:“辛苦啦,这段时日有出什么事吗?”
  “没有,丹咎宫一切如常。”
  乌令禅“嗯嗯”几声:“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