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此等好事? 第37节
  从远处似乎传来四冥金铃的声音,音调化为虚幻的锁链缠住乌令禅的手腕,将他拼命往后拽。
  苴浮君哪怕只有一丝微弱的灵力寄宿乌令禅识海,抬手一挥也能将那世间最强大的守护阵法震开。
  他拽住乌令禅的手腕,笑眯眯地道:“将昆拂夺回来,掌控在自己手中,就不必委曲求全,为了区区十万晶石去看旁人脸色。吾儿,用这段咒杀了尘赦,昆拂、辟寒台皆是你的。”
  四冥金铃响的更厉害,越来越多的锁链缠住乌令禅的手腕。
  乌令禅的魂魄在苴浮君和四冥金铃的撕扯下阵阵发疼,他却恍然未觉。
  良久,他忽然低声道:“我才不要。”
  苴浮君神色一沉:“乌困困。”
  乌令禅毫不畏惧同他对视,眼底一片清凌凌:“这不是我想要的路,所以我不走。”
  “你想要的路,就是跟在尘赦后面摇尾乞怜,苟且偷生吗?”苴浮君道,“你被仙盟那些蠢货教导的心慈手软,可他却是实打实的魔,又对你包藏祸心,总有一日会先杀了你。”
  乌令禅道:“我不会因两三句话就违背我心所向,无论将来走向的是生路还是死路,只要是我选的,那就是对的。”
  至于其他,与我何干?
  苴浮君一时竟被噎住了。
  四冥金铃缠住乌令禅的腰身,将他像条鱼似的从识海的最深处钓了上去。
  苴浮君孤身站在白茫茫中,没来由地低低笑了出来。
  “不愧是吾儿。”
  可终究太过年轻。
  苴浮君注视着那道越来越远的红影,淡淡道:“你既不肯,那爹帮你一把。”
  叮铃。
  四冥金铃响了第十七声时,乌令禅猛地睁开眼睛,他好似在梦中窒息了般,眼前一阵阵破碎的黑白雪花,艰难地大口大口喘息着。
  青扬跪坐在脚踏边,已急得满头是汗:“少君!我方才怎么唤你都叫不醒,捏着这铃铛才有用。没事吧,你脸色好难看?”
  乌令禅惊魂未定,摇了摇头:“我爹托梦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叽里呱啦的,吵得头疼,没怎么听懂。”
  青扬:“……”
  苴浮君好像还没仙去吧。
  乌令禅就算再蠢,也发现了端倪。
  昨日去彤阑殿时,他爹不光给他解了咒,又为了避免被尘赦发现,还放了一丝神识在他识海。
  方才他叽里咕噜地一堆咒,似乎叫松心契。
  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是能杀尘赦,可洞虚境修为,哪里是他金丹境能杀的?
  他爹脑袋糊涂了吧。
  乌令禅思忖,不知是语言不通,还是魔墟这里心眼子都多,他整日被各种人算计得晕头转向,都水土不服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青扬忽然吃惊道:“少君,您身上……”
  乌令禅循声一看,却见自己的手腕上浮现一跳红线,接着无数符纹忽地飞速生长,顷刻蔓延至指尖。
  乌令禅明明不认识这符纹,可心中却突地冒出个念头。
  松心契。
  乌令禅:“?”
  乌令禅不可置信,感觉受了天大的欺骗:“不是说了‘世间唯有我能催动’吗?”
  话音刚落,松心契陡然催动,乌令禅连阻止都来不及,刚醒没半刻钟,再次一头栽下去。
  ……倒头就睡。
  第19章 四不像兽
  荀谒在偷偷修炼。
  为了避免走火入仙的风险,他特意没彻底入定,盘膝坐在雪地中听着内殿的动静。
  尘君炼制好小狐狸的琉璃像后,细心呵护还弄了个阵法聚灵。
  如此磅礴灵力,明日一早便可化为灵阶之上的罕见灵器。
  如今里面毫无动静,想必是在修炼。
  荀谒一边想,正打算冒险入定,忽地就听到一声琉璃破碎声。
  琉璃?
  荀谒一惊,转瞬进入内殿。
  可还未靠近玉台,忽地感觉一道恐怖的威压扑面而来,荀谒甚至没反应过来,人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洞虚境威压毫不掩饰,荀谒被逼得冷汗直流,视线艰难抬起,入目的石柱之上却是野兽利爪似的抓痕。
  那悉心做好的琉璃小狐狸还未聚灵便已破碎,狼狈摔在地上。
  荀谒:“尘、尘君?!”
  玉台四周的雪纱好似丝线般包裹最中央的尘赦,茧似的,只能隐约瞧见其中的影子。
  尘赦的墨发凌乱曳地,似乎在努力克制什么,呼吸声沉重,似乎带着野兽的低音。
  轰。
  无数黑色符咒从“茧”中挣扎而出,宛如冲天魔气,张牙舞爪一寸寸吞噬尘赦的身躯。
  荀谒惊住了:“尘君,这是松心契?!”
  尘赦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喑哑,似乎在压抑颤抖的呼吸,语气却掩藏不住的全是戾气。
  “将乌困困带来。”
  电光石火间,荀谒察觉出尘赦的意思,脸色瞬间变了。
  昨日苴浮君刚见乌困困,今日尘君便发作松心契,还有今日乌令禅的疏离态度……
  乌困困果然被亲爹蛊惑,动了杀尘君的念头。
  荀谒挣扎着起身,立刻就要去抓乌令禅。
  恰在这时,辟寒台外的风雪中夹杂着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尘君!……求见尘君——!”
  荀谒一听是乌令禅身边那只小羊的声音,顿时气乐了。
  还敢来送死?!
  荀谒沉着脸推开门。
  那只小羊每次见了外人都吓得四只蹄子发软,瞧见尘君更是恨不得撒腿就跑,此时不知哪来的胆子敢来辟寒台,穿着一袭薄衣跪在雪中。
  瞧见荀谒出来,青扬脸色一变,强撑着道:“少君……”
  荀谒拇指扣着刀鞘猛地一顶,刀锋出鞘三寸,他冷冷道:“少君如何?”
  青扬死死咬着牙,顶着大雪和荀谒的威压,低声回答:“少君方才从梦中醒来便不太对劲,如今昏睡不醒,身上又……又长了花,马上要长到眉心了。”
  荀谒一怔。
  青扬额头触在雪地中:“求尘君救少君性命。”
  荀谒一时也懵了。
  本以为乌困困是催动松心契的罪魁祸首,如今一看却……
  不对。
  松心契歹毒之际,中术者和施术者生死相依,可只是单线契约,若施术者身受重伤,不用催动,中术者也会连带遭殃。
  正想着,辟寒台的门忽然被打开。
  荀谒回头一看,赶忙迎上去:“尘君!”
  尘赦面无表情,墨发披散在身后,靛青衣袍似乎沾染几丝血痕,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异常,和寻常那个强大儒雅运筹帷幄的样子没有分别。
  他语调淡淡“嗯”了声,抬步就走。
  在错身而过的刹那,荀谒隐约瞧见尘赦垂在袖中的指尖……
  似乎是野兽利爪的模样。
  只是一眼便恢复成正常手指。
  正待他再看,尘赦身形转瞬消失在风雪中。
  丹咎宫。
  床榻宽敞之际,乌令禅像是只睡觉只盘在榻最中央的猫,蜷缩在凌乱锦被中,垂在一侧的手腕上再次泛起花簇刺青。
  尘赦坐在床沿,握住他的手腕,熟练地将灵力输送进灵脉。
  乌令禅感知到熟悉的气息,终于迷茫睁开眼睛,即将蔓延到眉心的花已在大片大片的衰败,衬得他面颊更加雪白。
  他瞳孔还涣散着,有些看不清人,却下意识地喊:“阿兄……”
  尘赦的指腹微顿,温声道:“嗯。”
  乌令禅眉心的花似乎长到脑子,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话都说得颠三倒四——不过平时说话反正也不利索。
  “阿兄……我为什么……难受啊?为什么我?”
  尘赦羽睫轻轻动了动,声音放得更轻:“等会就没事了。”
  乌令禅:“等多少会呀?十万会好吗?”
  “嗯。”
  乌令禅放空脑袋开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