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场很丑[六零] 第83节
  赵廉道:“老爷子有相机,他身边的顾医生会冲洗。这张合照,还是我前两年,找人去聊城查访老爷子,在聊城的生活时,从会馆老板那儿得到的。”
  瑶瑶怔怔地盯着照片上的祖孙俩,有一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你当年受伤,灵魂被人挤出体外,穿到了42年的一只鹦鹉身上……”赵廉将瑶瑶当年传给他的两世记忆,一点不漏地说了一遍,直说到她作为灵鼠,在西南山区被左志军一掌拍死。
  “瑶瑶,当年你和左庭瑞一起死在川城防备战中,老爷子悲痛欲绝,几欲随你们而去。还是后来,”赵廉指了指瑶瑶写的那本日记,“他在顾医生的提醒下,找到这本日记,知道你的来历,才重燃希望。于50年开春,隐藏行踪,带着宋管家、顾医生前往聊城,守着你出生成长。”
  “听说,”赵廉勾唇而笑,“你百天那日,他本已在小院里给你办了桌酒席,却犹自不甘,觉得委屈了你,抱着你出了门,又在会馆里请了一桌,这才有了……会馆这张照片。”
  瑶瑶轻颤着继续往下翻去,这是一张街边照片。
  古巷、老树,来往的行人,路边那迎着夕阳,牵着孙女慢步的老者。
  瑶瑶的爪子抬起,虚虚抚过低头跟孙女说着什么的老者,和那扎着羊角辫仰头笑若春花的小姑娘。
  “这是一位摄影爱好者偶尔于街边拍下的照片。”赵廉解释道。
  后面另有几张,分别是抓周、生日宴和一些日常。
  每一张照片,无论人多或是人少,祖孙俩总是自成一画,老者看向小的,满眼宠腻,小的回望老者,调皮依恋。
  瑶瑶心里空落落的,只觉凄惶,这些……她都没有一丝印象,也想不起来。
  “爷爷是不是走在我五岁那年? 瑶瑶哽咽道,不然如何解释那梦境里的灰黑色调和白纱。
  赵廉轻轻点了点头。
  “你自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吃饭穿衣从不假他人之手,跟父母都隔着一层, 沈瓒抚了抚她的头,“爷爷临终之际,既怕你会因他的死伤心难过,又怕你回归家庭后,不能跟父母好好相处,便让顾医生利用催眠术,消去了有关他和顾医生、宋管家三人于你脑中的记忆,又将朱教授的一些片段植入你脑中,希望他能代替自己,多给你一份疼爱。
  瑶瑶闭眼,唇边扯起一抹苦笑:“我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丁点记忆。
  “也没有朱教授的身影吗? 赵廉蹙眉。
  瑶瑶摇了摇头:“我对朱凯之爷爷……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小时候爸爸经常带我去看他,跟我讲他当年参于地下工作的机智勇敢,我将他看作受人尊敬的革命家,学习的榜样。
  赵廉和沈瓒懂了,瑶瑶对朱教授只有敬重和爱戴,没有对老爷子的依恋和孺慕的祖孙情。
  相册后面夹放的是赵廉这些年收集的,有关老爷子的早年报道。
  瑶瑶一张张看过,越看心里的悲伤越是难以压制,虽然还是没有想起跟他相处的点滴过往,可眼里的泪却止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瑶瑶, 沈瓒心疼能将她抱起,“别哭了,老爷子见你这般,该难受了。
  “呜……我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小瓒, 瑶瑶攥着沈瓒的衣襟,哭道,“你带我去川城、去聊城,去爷爷住过的任何一个地方看看,好不好?
  沈瓒抿了抿唇:“好!
  赵廉按了按额头,转身出去打了通电话。
  片刻,警卫员送来张借调令。
  赵廉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办了张工作证给沈瓒。
  “我给你争取了三个月的时间,这三月,你就陪着瑶瑶吧,若是……
  想到两月后发生在瑶瑶本人身上的那场变故,赵廉有些说不下去。
  沈瓒伸手接过:“谢了。
  “照顾好她。 赵廉不舍地揉了揉瑶瑶的头,叮嘱道。
  沈瓒点点头,抱着瑶瑶敬了个礼,由警卫员带着出了军部。
  第16章
  送他们来的赵家司机一直等在军部门口没走,沈瓒抱着瑶瑶出来,那司机已恭敬地拉开了车门。
  沈瓒道了声谢,抱着瑶瑶坐进去,低声跟她道:“咱先去赵家,跟赵老爷子告个别,再去车站。”
  瑶瑶伏在他怀里,恹恹地点了点头。
  他们到赵家,赵鸿儒刚午休起来,赵辰则因为突然接到赵廉的电话,匆忙去特密处取了份文件赶回。
  沈瓒说了下赵廉的精神状况,便提出了告辞。
  赵辰把桌上的文件推过去:“小廉让我拿来给你的。”
  沈瓒迟疑了下伸手拿起,文件很薄,份量却不轻,打开,一张去川城的卧铺票,一份房契、一大串钥匙和一张老爷子早年环抱鹦鹉的照片。”
  看清了房契上的内容,沈瓒双目陡然一缩,左家大院。
  “这宅子老爷子去后,上面不是分给药厂了吗?”沈瓒凝眉沉思,后来不知为何,听说又分给了因伤退伍的军人,现下城镇住房紧给,让任何一方搬出来,都不容易吧。
  赵老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复杂:“当年左老捐赠的财产单子,并无左家大院。”之所以后面被征用,不过是看左家没人在国内罢了。
  “木珠于川城左家墓地开启后,”赵辰解释道,“左老、左家大院再次被人提起,川城市政迫于压力,迁出了药厂员工。前几年,小廉找人帮忙修缮了下。”
  瑶瑶拽过那张照片,老人一身墨色绸袍端坐于太师椅上,脊背挺直,面色威严肃穆,公正凌然,只是眼睑微垂间,看向怀里的鹦鹉难掩一丝柔色。
  沈瓒抽出瑶瑶手里的照片,抚平她留下的爪印,同房契一起放进文件袋,再次郑重地跟赵鸿儒、赵辰道了声谢,由赵辰送到门口,叫了司机送他们到火车站。
  告别赵辰,沈瓒让司机拐了个弯去招待所退房,取回换洗衣服。
  火车站
  沈瓒打发走司机,取出先前寄存在柜台的行李,邮寄给南海的尚飞宇。
  抬腕看了眼表,见离发车时间还早,沈瓒抱着瑶瑶在附近找了家国营饭馆,他要了碗肉丝面,给瑶瑶要了盘煎炸小鱼。
  瑶瑶没啥食欲,吃了两根手指长的小鱼,喝了两口面汤,就不愿再吃了。
  就着面条把剩下的小鱼吃完,沈瓒又要了两个煮鸡蛋给她备在包里。
  从京市到川城,坐火车要42个小时49分钟,这还是在不晚点情况下。
  沈瓒抱着瑶瑶在川城西站下车,已是两天后的中午。
  站在站台上,望着远处高低远伏的房舍,沈瓒都有片刻的恍惚,这是他的家乡,是他成长的地方,也是近几年,他来回寻找瑶瑶最多的地方,同时……也是幸福与伤痛并存的地方。
  “机械厂家属院那套房子还在,我们去那住好不好?”沈瓒揉了揉瑶瑶的头。
  瑶瑶不记得什么机械厂的房子,也不想去住,伸爪在沈瓒手心写道:“我想去左家大院。”
  沈瓒沉吟了下:“行吧,先去看看。”
  转了两趟公交,又步行了一段,沈瓒带着瑶瑶站在了铸有黄铜钉的朱红大门前。
  门前的大石狮子、门头的匾额都已不在,台阶和左右两侧的墙壁还残留着修缮过的痕迹,便是大门,也透着一股新漆的味道。
  沈瓒还记得,第一次抱着瑶瑶随父亲、左庭瑞来左家的情景,朱漆大门洞开,左右站着门房、家丁、引领的仆妇……然而春秋流转,早已物事人非。
  这就是左家吗?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瑶瑶跳上沈瓒的肩头,望着远处的门楼,近处的台阶高墙,只觉一片陌生。
  沈瓒摸了摸她难掩失落的小脸,轻声安抚道:“不急,我们在这多住些日子,我陪你一起。”
  取出钥匙,沈瓒打开了黄铜锁,随着“吱哑”一声,沉封了几年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踏过满地枯黄的落叶,沈瓒抱着瑶瑶一路不停地到了主院。
  几年来,便是偷偷地前来看过多遍,沈瓒看着眼前早已变了模样的院子,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沉痛。
  不知道是不是真不够住,还是寻宝的心理在作祟,药厂员工们在入住大院的第一年,就将各院的亭台水榭、假山怪石,或移走、或填平,在上面胡乱搭建起了窝棚。
  如今这些窝棚虽然已经被拆除,可移走、填平的东西却不曾添置复建。
  罢了,便是一一复原,也不是老爷子亲自选材督建的家了,复不复建又有什么意思。
  沈瓒抱着瑶瑶转了转,几处房子修缮的还好,只是原来的家具早已不在。也不知是落在谁手里了,还是拉去了废品站。
  “瑶瑶,我们今天先去招待所住一晚,好不好?”屋里空荡荡的,想住,要添置的东西就多了。沈瓒顺了顺她脊背上的毛,“明天我去买张床,再添些铺盖,置办些生活用品。”
  瑶瑶点点头,从他怀里跳下,在院子里走了走,望着廓下飞落的麻雀,她脑中不由就勾勒出一幅画卷,一身雪白的凤头鹦鹉于上空盘旋飞舞,尖细的嗓子叫个不停道:“大将军,大将军……”
  房门打开,彩色的金钢鹦鹉从中飞出,斥道:“小葵花,你怎么又来了。”
  “瑶瑶”影影绰绰的光影里走出位老者,他笑骂道,“也就小葵花脾气好,换只,早就不搭理你了……”
  “哼!不搭理就不搭理,当我稀罕……”
  老者又说了什么?瑶瑶已听不到了,泪眼朦胧间,他似有所觉地抬眉看来,对她缓缓地露出了慈爱的笑。
  “瑶瑶,”沈瓒蹲下,掏出帕子给她擦泪,“想起什么了吗?”
  “小瓒”瑶瑶扑到他怀里,泣不成声,给出的记忆,这辈子只怕再难找回,所有的影像不过是她根椐赵廉、沈瓒的述说,于脑中勾勒的幻想罢了。
  “记不起,就记不起吧。”沈瓒盘膝而坐,揽了她在怀里,一下一下地顺着她背上的毛,“在川城的这些日子,我们便多上山陪陪爷爷。”顺便也让我放下一切,陪你渡一段悠闲的时光。
  左家不远就有家招待所,沈瓒要了热水,一人一猫洗了个热水澡,去国营饭店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回来就睡了。
  凌晨三点,沈瓒悄声起床,翻窗出去,到黑市找人买了香烛、黄纸、冥币。
  五点回来,带着瑶瑶就上了山。
  左家墓地多年有沈瓒暗中打扫、上坟,并无多少杂草。
  沈瓒挨个点燃香烛,瑶瑶采了把野菊放在老爷子坟前。
  因为有龟祖那世的记忆,瑶瑶知道哪座是老爷子的坟,蹲在坟前,她还记得当年在此的心情,酸酸涩涩,哀戚不绝。
  亦记得与赵廉额头相贴,转了记忆给他。
  “爷爷,”沈瓒跪在瑶瑶身旁,一边烧纸,一边摸了摸她的头,“我带瑶瑶来看你了。”
  “今年是68年,她还没有回……家,如今是只小猫,再有56天,便是她灵魂被夺的日子……”若是有灵,爷爷,沈瓒心里默念道,还请你保佑她得偿所愿,能够回去。
  从山上下来,沈瓒买了水桶、毛巾和一些日用品,没买到棉被,花三百五十块和一些工业票,买了条厚毛毯和一条毛巾被。
  东西送到左家,沈瓒打水拿着毛巾,将主院打扫了一遍,又带着瑶瑶出门,去废品站拉回了张架子床、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
  东西都是普通的老榆木,样子简单,擦洗过搬进东厢,晚上就能住了。
  主院有间小厨房,原是烧水煮茶的地方,后来被药厂员工改成了公共厨房。赵廉找人修缮房屋时,他本人又没有到场,沈瓒看了,房子是大致修整、维护了一番,像这种小地方,人家就没管。
  如今里面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沈瓒清理了一遍垃圾,把多余的灶台拆去,找白灰重新抹了墙,铺了地砖,又出去买了个小铁锅和一些米面肉菜回来。
  中午,一人一猫还是在国营饭店吃的,到晚上一切收拾停当,沈瓒切了肥肉擦锅,炼油。
  炼出的油渣,瑶瑶吃了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