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冷淡夫君听见心声 第81节
  谢辞昼并未走远,他站在里屋薄薄木扇门外。
  林巡恩所说不假,谢辞昼无可辩驳。自打昨日黄昏从宫中出来回到谢府没见到林笙笙后,他便开始循着永安侯府周围的线索寻找。
  那车夫十分狡猾,想来是拐高门贵女的熟手,自永安侯府开始,便一路销毁线索,甚至绕路至闹市隐藏痕迹,最后分散出五辆同样的马车,朝着五个方向去了,中途又各自汇合两辆马车,再次分散方向。
  直到戌时末,派出的各路部下回禀线索后,谢辞昼才大致确定了林笙笙的具体位置。
  对于追查来说,这个速度已算惊人,可对于救人来说,不论多快都不够。
  林笙笙此番受难,他愧疚自责。
  若不是林笙笙颖拔绝伦,他恐怕这辈子也再见不到她了。
  听见林笙笙话里话外并没有要回林府的意思,谢辞昼松了一口气。
  又听里屋林笙笙的声音响起,“过去的事何苦再提呢?哥哥,如今他待我不错,你们大可放心了。”
  接过白蔻手中的药碗,谢辞昼推开主屋门正打算走进去,忽听院里一阵嘈杂,徐巍像一阵风刮进屋子里。
  他似乎骑马奔波而来,平日里高高束起的头发散了一些,挂上了几片枯叶,神情慌张。
  “笙笙呢?”
  谢辞昼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严肃,“你阿姐已经醒了,正在屋里同她父母兄长说话,你要进去打搅吗?”
  “你阿姐”这三个字说得极重。
  徐巍似乎无心听懂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抬脚往主屋去,“醒了?笙笙,笙笙!”
  谢辞昼额角青筋跳了跳,拦住莽撞的人,“你阿姐还虚着,不要扰了她清净,你既然是她阿弟,随我进去远远看一眼吧。”
  徐巍听了这话怒极反笑,“怎么?你是想拿出姐夫的姿态来管束我?笙笙嫁入谢府后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泪?如今还差点丢了性命!你怎么不去替她受罪?你为何还好端端站在这?!”
  谢辞昼面色陡然冷了下来,却不屑与之辩白,他看了一眼屋里,只见林笙笙被这叫唤声音吵到了,正好往这边看过来。
  陈毓盈等一屋子人也随着林笙笙的目光看来。
  屋里安静着,所有视线都落在门口争执的两个人身上。
  林笙笙缓缓道:“与峥,休要对你姐夫无礼。”
  闻言,徐巍攥了攥拳头,看着谢辞昼略微舒展的眉,觉得肺都要气炸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林笙笙还维护谢辞昼!姐夫?他才不认这什么劳什子姐夫!
  但是穿过层层人影,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林笙笙,徐巍没再说话,抬脚往床边走去。
  谢辞昼端着药进来,语气温和,大有宽宥小辈,善解人意的姿态,“笙笙别为了这些动气,与峥年纪小性子不成熟,我不曾放心上。”
  徐巍脸色一黑,侧首看向谢辞昼,呼吸急促,恨不能立刻与之打一架,但是他生生忍住了,走到床边,心疼道:“阿姐,你受苦了。”
  林笙笙喝了口水,喉咙稍缓,温声道:“我无大碍,劳你从益州赶来了。”
  徐巍还要再说,忽然被谢辞昼一个巧妙的身位挡住视线,谢辞昼来到床前,坐在林笙笙身边,先放下药碗,动作轻柔的把林笙笙扶起来靠在软枕上,然后熟稔的拿起药碗,搅动玉勺,舀起药汁,吹凉,试温,送到林笙笙嘴边。
  一套伺候人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利落喂下一碗药,谢辞昼取出一颗糖丸递到林笙笙唇边,“香梨味道的,你最喜欢。”
  林笙笙张口,把糖丸含在口中,甜蜜的味道冲淡口中的苦涩,林笙笙不自觉勾唇笑了一下。
  【真甜。】
  谢辞昼勾唇,拿着帕子,细细将林笙笙唇角擦干净了,然后扶着她躺好,掖好被角,拨开额头碎发,用手背试了试温度。
  同这两日无数次重复的动作一样。
  “岳父岳母,笙笙虽然醒了,却仍烧着,不能劳累,再过一刻钟还得睡会。”
  陈毓盈与林平之还有林巡恩三个人看着谢辞昼一套动作下来,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点点头。
  谢辞昼起身,“笙笙身上伤口的膏药还需调制,我先去库房寻些上好的药材给太医。”
  他起身方走开两步,忽然回身,“与峥,已至初秋,你夜里骑马恐怕着了风寒,不如先避一避,免得过了病气给你阿姐,她如今经不得折腾了。”
  徐巍想说自己身强体壮定不会染上风寒,但是看一看虚弱的林笙笙,他不敢如此笃定了,万一有病气该怎么办?
  林巡恩道:“与峥,正好外间有医者,先去要个方子吃一吃药吧。”
  徐巍再无话可说,尽管她才看了林笙笙一眼,才说了一句话,但是他此刻不得不离开了。
  还果真如谢辞昼所说:进去远远看上一眼。
  屋里又安静了。
  只剩下林家一家四口。
  谢辞昼并未走远,坐在外间太师椅上,喝了一盏茶,这是他从昨夜开始到现在的第一口水。
  他侧首,透过木扇门上雕花缝隙,看得见林笙笙正乖乖躺在被褥里,似是为了安抚父母兄长,她浅浅笑着。
  可是分明她的伤口此刻很疼,很疼。
  【该死的车夫,竟然想踩断我的腿!若不是我骨头硬,今后可就成瘸子了。】
  陈毓盈嘱咐她:“现下你需养伤,不便回家去,可若是伤好了,你想回去的话只消说一声。”
  林笙笙道:“母亲,我都长大了,心中有数,你放心罢。”
  谢辞昼重新悬起来的心再次放下。
  陈毓盈开口,将话说得模棱两可,其实是在试探林笙笙的心意。
  从前林笙笙不敢同家里人说清与他的关系,许多时候刻意装作情谊深厚的夫妻,可是如今,这关系被扯破了,她没了顾虑,若是想和离,现在趁着病中说出来便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她没有,她选择留在他身边。
  是不是……林笙笙已经不打算同他和离了?
  或许,林笙笙的心里已经有他。
  瞬间,谢辞昼畅想出许多将来的事,他们会琴瑟和鸣,每日清晨依偎着醒来,每日黄昏携手看流云红霞,曾经错过的许多美好,今后……
  【如今肃王之事未了,这回遇险又十分蹊跷,说不定身边人……我怎么可能放心回家去。】
  【无论如何,要等到养好伤、推倒肃王与戚贵妃之后,再回家去。】
  【父亲母亲不知内情,我若是在林府待着迟早露出破绽,到时候要怎么解释?说我重活一世?说我们林家要被肃王斗跨?说不准到时候父亲母亲会吓得给我请太医吧?】
  谢辞昼蹙眉,本安稳落地的心重新悬了起来。
  【先在谢府待着吧。】
  【等云京安稳了,林家站稳脚跟,我与谢辞昼的婚事断或者不断都好说。】
  【唉,真怀念林府的饭菜。】
  第61章 漫漫 断了这亲事吧
  直到深夜, 陈毓盈三人看着林笙笙睡着了,这才略微放心出了里屋,在外间重新坐下。
  林巡恩仍面色不善, 林平之知道陈毓盈有话要说,便只喝茶不言语。
  陈毓盈看着端坐在一旁的谢辞昼,温声道:“笙笙自小被我们娇养着长大,不曾经历过风浪, 更不曾体会过委屈, 她被我们惯坏了, 又莽撞嫁入谢府, 这一阵子恐怕给谢家添了许多麻烦, 小谢大人心中有大义, 为了前朝之忧娶了笙笙,又为了家族脸面不曾亏待她, 我们都看在眼里。”
  谢辞昼蹙眉,要开口说话,却被陈毓盈打断。
  她继续道:“然, 林家不过寒门出身,京中盘根错节的势力我们不曾有, 恐怕无力搅入前朝斗争中去, 且笙笙自小散漫惯了, 我们不忍心看她被拘束在深宅。我见笙笙长大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烦着小谢大人,孩子撞了南墙懂了道理,我们做父母的想着为她争一个转圜的余地。”
  陈毓盈看了林平之一眼,只见他点点头,便继续说下去, “待笙笙伤好了,这婚事便断了吧,圣上面前我们林家去说,保证不会牵连到谢家一丝一毫。”
  有巨石轰然砸落,将谢辞昼一切幻象与憧憬击碎,他张了张嘴,却又发现喉咙被堵住一般。
  自打林笙笙看上谢辞昼以来,陈毓盈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许多事情须得自己去感悟,旁人劝说只会适得其反。
  笙笙嫁入谢府,过得不好,她知道。
  谢辞昼从前无心笙笙,而如今有些情愫,她也知道。
  可是,谢辞昼有无情愫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笙笙心里有没有他。
  陈毓盈冷眼瞧着,多半没有了,这才狠下心趁着林笙笙病着,想将这件事商定。
  林巡恩虽冷着脸,语气却变得温和,劝说一般,“谢大人,你出类拔萃,前程一片大好,谢家今后靠你撑起来足够了,本不需和林家联姻。”
  谢辞昼像被浸到水里,耳朵被水堵住,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模模糊糊。
  若是林家一致打算断了这婚事,林笙笙会反对吗?
  她不会反对吧。
  她本就厌了他,如今得知家里肯豁出去,定然欢天喜地拾掇行李回家去。
  方才从永远失去林笙笙的痛苦情绪中缓过来,谢辞昼此刻又陷入更痛苦的情绪中。
  比起永远失去,恐怕爱而不得,看着她与旁人喜结连理天长地久,更痛苦。
  谢辞昼认真道:“从前我待笙笙不好,可如今……我与笙笙,该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林平之难得开口,“时过境迁但难免心有余悸,谢大人,你与笙笙既然有过龃龉,又何苦太过坚持?若今后成就一对怨偶,我等长辈于心何忍?”
  这话将谢辞昼的所有辩解都堵住了,说什么今后如何如何?说什么承诺将来?都是虚的,而过去发生过的事情是实打实的。
  他与林笙笙有过多大的龃龉,谢辞昼深刻知道。
  陈毓盈适时起身,“天色已晚,我们不好再打搅,便先回去,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笙笙,免得她病中多思。”
  竟是直接把这事敲定了。
  谢辞昼这会才知道元青与元鸩常说的无力之感是何种感受。
  他自小事事优秀,无论是读书还是做官都顺畅,从来没体会过求之不得、失之交臂的感觉。
  可如今他彻底体会了。
  谢辞昼的声音有些颤抖,被他死死克制住了,算得上体面地起身,“好。”
  送走林家三人,谢辞昼遣退了元青,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棠梨居外。
  圆月散着暖白的光照在他身上,可谢辞昼只觉得冷。
  棠梨居外有一丛茂密的花草,那是林笙笙亲手种的,她爱制香,有些简单的花草原料总喜欢自己种。
  前世他不曾陪着她的那三年,她种了多少花花草草?制了多少好闻的香丸?是否也时常像他现在这样,在黑漆漆的夜里,独自行走在棠梨居,望中天明月,叹余生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