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令男友 第44节
  黎晓小时候从来不觉得叔婆疼自己,只觉得她总耷拉着一张脸,就算送东西来也是不情不愿,满脸嫌弃的,模样好难看。
  可她送来的新土豆却漂亮,小而光润,薄皮都不用削,手指稍微一抿就翘起来了,只有那几天的土豆白水加盐巴一煮,就松绵喷香。
  人都好纠结,还是食物最坦白。
  灰头土脸满脚泥巴的小农女黎晓远远就看见启星下班回来了,招呼都没打一声,赶紧抱着锄头就往家里跑,篓子在身背后甩得飞起。
  她急急忙忙放下东西上楼洗澡,头发搓搓,脖子搓搓,脚底板蹭蹭。
  黎晓的头发越来越长了,她买了一把理发剪刀自己剪,但也只是修修发尾的分叉,她的发型就没有变过,从小到大都是黑长直,褚瑶给她烫过一次性卷,也挺好看的,但是卷发要打理,护理的东西一大堆,又花时间又花钱。
  黎晓对着镜子梳头发,‘会不会太乏味了呢。’
  手机一亮,黎晓看了一眼。
  启星说:“吃饭。”
  她下意识看向镜子,镜中人的唇角微微翘着,洁净清澈。
  黎晓觉得还不错,钻进衣柜里找衣服,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她还强行搭配了一下,穿了打底、衬衫和杏色开衫,披了个围巾往秦家去。
  阿公乖得像个宝宝一样坐在方桌前等她,伸手接过她怀里的咪咪摸了一会,又小心翼翼放进桌边的猫窝里。
  “吃面吃面,今天吃猪骨面,随便吃吃哈。”
  启星就算是快手菜也不随便,就算是随随便便也很好吃。
  黎晓走进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但是启星已经都弄好了,不然也不会给她发消息。
  灶台上三碗粗粗的麦面,虾仁红通通,包菜绿嫩嫩,阿公那碗里有一只水滴状的荷包蛋。
  另外两碗里没有,不过启星在切一块牛肉,并不是五香牛腱子那种韧韧薄片,薄厚像小面排,一片片软在碟子里,牛肉表面有密密的胡椒,有股蜂蜜味,黎晓感觉应该是西式的做法,肉随着刀刃的切割而摇晃,不断渗出肉汁,看起来诱人极了。
  “拿筷子。”启星似乎以为黎晓凑过来是为了吃肉的,稍微侧开来一点,好让她歪过来夹肉吃。
  黎晓先把秦阿公那碗先端去了,又看着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启星觉察到她的目光,俯身忽然在她耳畔轻轻嗅。
  厨房里全是食物的香气,甜辣摇晃的牛肉香,浓厚的猪骨汤味,再香也比不过她这抹软软的体香。
  “你好香。”启星轻声道,声音像是舔进了黎晓耳朵里,她顿感一阵酥麻,呵气都短促了几分,可他却很快直起身子,解释道:“我今天都在工业园区里走访,开春风大倒是习惯了,只是还去了电镀和铜件的厂子检测,虽然脱了外套,但还是有股金属味。”
  黎晓不听话地走近一步,把脸贴在他胳膊上闻了闻,衬衫的羊毛料子润润的,黎晓只闻见他身上的味道,非要说的话,的确还有股冷冰冰的尖锐气味,但很淡了,淡得像是寒风味。
  “那么你洗过脸了?”黎晓把下巴抵在他胳膊上,仰脸看他干干净净的脸蛋,突然很想看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
  “嗯。”启星正把目光从门外收回来,低头在她唇上碾了碾,“今天做什么了?有想我吗?”
  “种土豆了,给你吃新土豆。”黎晓眨了眨眼,仰脸望着他。
  启星这个年节算是过毁了,一点都没休息好,瘦了,眼下的黑眼圈倒是没有变深,只不过更晕开来了些,他面上明明暗暗,像月光的叠影,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掩着眸子看她时,总好像在思量着什么,黎晓有点害怕,又隐隐期待。
  “有想你的。”黎晓小声说。
  看着启星微微一笑,黎晓忍不住想,如果她硬是不说,启星会拿她怎么办呢?
  “面要糊糊啦!”秦阿公在堂屋里叫。
  “麦面没那么容易糊!”启星解掉围裙,伸手在黎晓腰上揽了一下,示意她去端牛肉和给咪咪的小碗清汤,自己端起两碗面走在前头,挡住秦阿公揶揄含笑的目光。
  麦面指的是一种鲜面,菜市场里的鲜面也多是机器制的,但麦面大部分都是手制的,所以面条粗粗,最长也只有筷子那么长,还歪歪扭扭的,吃的就是这种质朴粗疏的味道。
  麦面的样子同乌冬面很像,但是面条质朴的淡黄,嚼起来也比乌冬面要韧很多,更实在有面香,也不容易泡涨的,浸在又清又浓的汤头里,吃着叫人满足极了。
  黎晓说:“明天我来做饭吧,你这样感觉很赶。”
  “很快的,料都是备好的,猪骨汤我周末的时候熬了一锅,冷藏了一夜撇了油花,免得有老头说我的汤里都是脂肪嘌呤,喝不得。”
  启星幽幽瞥了秦阿公一眼,这对话简直孙子当爷爷,爷爷当孙子了。
  秦阿公快乐吃面不接茬,想来是觉得启星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还在厨房里忙活东忙活西太劳累。
  黎晓的眼睛被面汤熏得亮晶晶,说:“骨汤虽然补钙效率低,但是炖成汤也会有很多成分可以作为关节补剂,我给咪咪查食谱的时候看到过,老年人老年猫都多喝点。”
  桌底下正在喝清汤拆骨肉的咪咪抬起头,轻轻喵了一声。
  秦阿公看看咪咪,叹气道:“夫唱妇随,了不得,我们以后日子难过了。”
  黎晓脸红红看启星,启星道:“你吃面啊!”
  猪骨汤的确一点都不油腻,浓醇却清爽。
  黎晓夹起一块厚厚的牛肉,在筷尖就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口感比黎晓预期的还要丰富,表层微微焦,胡椒粒粗粗的,竟然还带着点糖壳的脆感,内里柔嫩多汁,肥的部分奶呼呼的,瘦的部分超级香,十足软烂,又甜又辣。
  黎晓被这口肉好吃呆了,不由得看向启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出这些好吃东西的。
  “肉吃不完的,等下做两个三明治当明天的早餐。”启星说。
  黎晓咽下肉,满口余香简直了,“我好像只能洗碗。”
  启星想了想,道:“开春,种点苦菊、球生菜和罗马生菜吧,还有你那个小香草圃里的那些,罗勒多种一点,夏天拌意面、烤披萨。”
  “我不吃这些草。”秦阿公故意道。
  启星说:“脆土豆泥拌芝麻酱呢?”
  “那个好吃!”好吃到启星一说,秦阿公就记忆犹新。
  “那里面除了土豆是熟的,黄瓜、水萝卜、欧芹、生菜都是生的。”启星道。
  阿公无语翻白眼,“是啦是啦。”
  土豆糯糯,生菜脆脆,非常清新又浓郁。
  黎晓吃着这么好吃的面和肉,竟然还很想快快到四月,种出新土豆给启星做脆土豆沙拉吃。
  饭好吃,洗碗都变成好惬意的事情。
  启星把三明治装在保鲜盒里,顺便打理好台面,走到黎晓身后搂住她,把脸埋在她颈窝里深深嗅。
  “我去洗澡。”随即,启星的手从她腰间抽离。
  “嗯。”黎晓心里想他胳膊搂得更紧一点,但她只是紧紧抓着滑溜溜的碗,说:“去呀。”
  几只汤碗而已,洗得很快。
  黎晓去了阿公房里给他配药,看着他吃下,咪咪已经在阿公房里睡着了,黎晓没有再动它,留它今夜在这里陪阿公好了。
  她把阿公的房门带上,折回家拿那件洗好晾干的衬衫。
  这几天阳光断断续续,好在还算占上风,黎晓抱着衬衫去楼上找启星,隐隐听见水声一停,她也跟着一停,站在楼梯上不知该上该下。
  启星很快出现在楼梯口,穿了身黑色的家居服,头发泛潮,显得格外黑浓。
  “头发怎么不吹干?”黎晓走上几阶,问。
  “擦擦算了。”启星还是不喜欢用吹风机,他伸手抓过黎晓叠齐整的衬衫,攥在掌心捂在鼻唇上大口嗅闻。
  黎晓大窘,张牙舞爪在他胳膊上拍了两下,被他搂抱起来。
  她今天抱起来异常的软绵,充满了惹人遐思的陷入感,里外三层穿得还厚,看不出来,一抱却很明显。
  启星想她肯定是没有穿内衣,心头顿时一胀。
  黎晓身上的味道一点都没变,她没长个,没变小,但启星还长了一点,所以抱起来的感觉有点点不一样了,更契合,更轻松了,俯身抱她的时候可以环住她的肩,直着或者仰起来一些的时候,可以把住她的腰,托起她的臀,指间轻挑。
  启星想起那夜的种种触感和声色,只差要按捺不住,不由得收紧手臂,呼吸粗长。
  黎晓乖乖扒在他肩头闭着眼等了一会,见他没有进一步动作,就说:“我给你吹头发吧,祛疤的药膏呢?也要涂的。”
  她善解人意地想,启星可能是累了,哪能什么都跟十八岁似得?或许等到哪个闲适一点的休息日会更好。
  第46章 六芒星和钉
  春天的雨就算淋到了也没关系, 可能连衣服都打不湿。
  有些时候雨还下在夜里,天一亮就停了。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万物萌动,也该种点菜了。
  黎晓这天蹭启星的车来镇上买种子, 从车上下来时她摆摆手说:“我买好了还去找找兼职, 等下坐公交回去, 你快去上班吧。”
  启星点点头, 车子一拐就进了政府大院,黎晓走进那家买卖正热的种子店, 还没开口就看见一张笑脸。
  种子店的老板还是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黎晓已经知道他叫程诚。
  他闷了一个冬天, 白了好多,头发倒是染得勤快, 黄灿灿的, 笑容热烈,感觉他天天都能睡足十个小时。
  “姐姐,你来啦!罗马生菜和奶油生菜的种子到啦!”
  黎晓点点头, 笑着说:“还要芝麻菜、罗勒、苦菊、樱桃萝卜。”
  “姐姐喜欢吃沙拉啊。”程诚随手拎过来一条凳, 这几样不常有人要, 所以一包包挂得很高,得站起来才够得到。
  程诚是陆陆续续给黎晓发过几条微信的, 人挺有趣的,黎晓礼貌性挑着回复了一两句后就不回他了,过年的时候他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黎晓回复了,再就是开春订种子的事了。
  程诚把墙上的几包种子拿了下来,轻轻蹦到黎晓眼前,头发一荡, 一股洗发水的味道。
  黎晓想起启星那天被她吹得蓬蓬松松的头发,明明很轻盈可爱,他却不满意,说像颗爆炸海胆。
  ‘根本不像海胆,像蒲公英还差不多,不行不行,蒲公英意头不好,老了秃了怎么办?不行不行。’
  黎晓想着,不由自主笑了起来,说:“我还要小白菜、油麦菜。”
  程诚看着她的笑颜一愣,转身拿袋子给她装好。
  黎晓问:“多少钱。”
  程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姐姐,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黎晓摇头说:“不能。”
  程诚睁大眼,黎晓说:“不可以拒绝吗?”
  “可以,可以的。”程诚又是笑,说:“看电影呢?”
  黎晓摇头。
  “那要不要去一起做玻璃啊,去打羽毛球,去爬山,去玩游戏,姐姐不是养猫吗?我看那只猫猫年纪好像挺大了,市区有家宠物店,专门有卖给老猫的一些软性玩具,要不要去逛逛?”
  黎晓在朋友圈发过不少咪咪的照片,也有抱怨说给它买的玩具它不喜欢,只喜欢一个鸟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