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令男友 第42节
  因为刚才一路背着包走过来,所以黎晓并不觉得冷。
  启星定定看着她,眼神有点说不出的无礼。
  黎晓感觉到他似乎是在谴责自己,略略抿唇,她心底不安,脉搏跳动,却又敢转身去接水,背对着他。
  她是顺直的黑发,为了在飞机上更舒适好打理些,所以编成了一条低低的疏松麻花辫,看起来沉静而轻盈。
  灌水的声音冒到顶,黎晓拧开小小的蓝色炉火,把水壶放了上去,又走到水槽前将撩开的窗帘放下。
  炉火的光芒在黑暗里散得更大,黎晓和启星的影子铺满了整个厨房,重重叠叠,交错难辨。
  “住在村里是比较不方便,其实我可以照顾阿公的,他在城里住不惯。”黎晓轻声说。
  “你在装什么傻?折磨我很有意思吗?”启星不信黎晓听不懂他的意思,他心脏痛得要命,只觉得自己肯定会被黎晓杀死在将到来的黎明晓光里。
  黎晓有些惊惶地瞥了启星一眼,他阴沉沉的神色真有点像深潭里爬出来的怨鬼。
  她想着启星说的那番话,犹豫着开口,“你怎么了?同你妈妈闹别扭了?”
  她没有提那张照片的事,只是浅浅试探着。
  令人作呕的家宴,满桌的敷衍假笑,吃过饭后还要陪客。
  启鹏夹着烟谈笑风生,仿佛在座都已经是亲家了。
  启星开车回来时车窗敞了一路,只怕身上残留着烟味。
  小馆那个时间段还在清理,何淼疲倦却喜气洋洋,吴丹艳笑呵呵同他说,黎晓去找朋友玩了。
  这是黎晓给出的一个轻松的借口。
  秦阿公还在启家,启星折回去照看他时,只听秦双在他房间里哭,因启星要走,秦阿公拖着疲倦苍老的声音百般安慰着她。
  启星嗤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转而买了早班的机票去找黎晓,空跑一场。
  黎晓听着他的笑声,心里发涩,她可以不联系陈美淑,但启星做不到跟秦双断绝,还有秦阿公在呢。
  黎晓柔声安慰道:“你妈妈心里还是有你的,她只是跟你想法不一样,不代表她不爱你。”
  “噢?”启星的语气似乎是嘲笑她愚蠢的执念,又似乎是恍然大悟,他走到黎晓背后,挽住她的辫子轻嗅,俯视着她低垂的颈子,“原来,你一直认为控制等同于爱吗?”
  黎晓猛然意识到自己胡乱的安慰有多么恶毒,只是还没说话就被启星紧紧钳在怀里。
  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像是惊吓,像是惶然,像是兴奋,他唇贴在脖颈上,唇瓣还在开合说话,甚至连舌尖也会勾触而过。
  “那我知道了,看来是我一直以来的表现方式不对。”
  黎晓感觉到启星灼烫的呼吸和啃噬的欲望,他真恨不得吃掉她。
  黎晓像是被叼咬住了,动弹不得,略略挣扎都会换来更用力的禁锢。
  她被启星抱得好紧,骨骼和血肉都被挤压着,马上要被包进他胸腔里。
  黎晓侧眸一看,就能看见他那颗鲜红心脏在跃动,紫红的血管愤怒地鼓胀着。
  她急促地呵着气,血液因为启星摩挲抚弄而松动,从她的心房流出来,暖意奔腾,连她的小脚趾似乎受到了包裹。
  黎晓的心鼓胀着,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她的眼泪一粒粒掉出来,在这个窒息地拥抱里,黎晓哭不出声来,过了很一会启星才感觉到她的抽噎颤抖,臂膀稍稍一松,黎晓呼吸自如,泪如泉涌,却感到一种令她难以忍受的疏远。
  黎晓在启星的环绕里转了个身,竟踮起脚紧紧抱住了他。
  启星立刻将她抱上身,唇肉重重摩挲着她的脸颊,呼吸如丝网,缥缈却稠密。
  他的手掌有些粗鲁地揉搓着她的背脊后颈,最后却轻轻落在她发顶。
  这不是控制,是一种更柔更重的感觉,是珍视。
  启星的手掌慢慢抚下来,停在黎晓脸侧,指腹沿着她的耳廓轻轻刮搔。
  水壶沸腾起来,黎晓埋在他肩头呜咽,左一重水声,右一重水声,都汹涌而滚烫。
  启星抱着她侧身关了炉火,没有碰水壶,也没有说话。
  黎晓始终埋在启星肩头,呼吸轻轻拂在他颈上。她一动不动太久,以致于启星以为她哭睡着了,却听她仿若梦呓般呢喃道:“我很想你。”
  黎晓竟然忘了启星的怀抱会有这么宽阔这么温暖,可以安放全部的,好与不好的她。
  “我没跟你说自己要离开几天,因为我见不到你,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连话都不敢交代。很可笑对不对?你不在才几天呀?又不是九年。其实那九年里,哪怕有一天醒着的时候没有想到你,也会在梦里梦到你。”
  这话其实在见到启星的那一刻就该说的,但是她不敢。
  她非得看到启星藏匿钥匙,非得被握碎了骨头,非得听见他的恨意,非得逼得他都要疯掉了,她非得反复确认他的心意。
  黎晓是个龌龊又矛盾的胆小鬼。
  太激进太热烈,她会萌生退意,太沉默太温柔,她会肆意浪费。
  “是我的错。”
  启星说这句话的时候把她抱得好紧,这种温柔的禁锢感让黎晓觉得舒服极了,她的胸膛被挤压着,喘息微微,甚至感受到两颗心脏在共振。
  “我不该任由她对你说那样的话。”
  黎晓摇着头,眼泪珠子有些掉在地上,有些渗进启星的毛衣。
  “还做朋友吗?”
  黎晓顿了一顿,摇了摇头,她觉得很难为情,挣了挣想从启星怀里出来。
  启星没彻底松手,黎晓只觉坐到了什么冰硬的东西上,发现启星把她搁在灶台上了,依旧是圈着她。
  昏暗的光芒中,他的眸子被睫毛一遮,疏疏淡淡像月下的林子,暧昧而混沌。
  启星直直注视着她,一言不发开始啃噬她。
  她有些受不住,垂掩着的睫毛轻轻颤动,酥麻和疼痛一阵一阵,清晰又混乱,叫她无力招架。
  这个吻间隔了好久好久,所以持续了很长很长。
  他们的初吻就在这小小的厨房里,启星帮她拿吊柜里的红糖,勒索一个吻做酬劳。
  他那时远不比现在有耐性,想要就说了,说了就做了,做就做个彻底,有种天经地义的小小傲慢,他知道黎晓会答应的,他知道她也喜欢他,他就是比她笃定。
  那个吻是短促而躁动的,浅尝辄止,与其说是吻,更像一朵毛茸茸的蒲公英在她唇上滚过,好痒。
  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吻,在阁楼的蚝壳窗下,黎晓只觉得很烫,欲望的火,羞耻的火,绝望的火,把她的心烧成一块黑洞。
  可是春天来了,地气上涌,黎晓自己也挡不住萌发。
  敏感的花朵悄悄竖起了绒芽,倾听身体里河流潺潺流淌的声音。
  黎晓的舌底被勾弄着,她轻轻一颤,细微的哼叫甚至被唇肉不断黏分相触的响动盖过。
  太疼了,他就吮一吮,太痒了,他就咬一咬,太爽了,他就顿一顿。
  启星比黎晓还要知道她的喜好,当然。
  他的唇离开时,黎晓还不自觉微张着唇,红润的舌尖无措地在肿湿的唇瓣上舔了舔。
  “还做朋友吗?”
  黎晓的眼里湿漉漉的,看启星近在咫尺的脸也觉雾蒙蒙一团。
  她没留意到自己的腿缠住了启星的腰,只是有点委屈地想着,‘干嘛还要问,哪有这样做朋友的。’
  “不做了。”她的声音有点黏糊糊的,眨一眨眼,滑下两行泪去,他的面孔才清晰起来。
  “那做什么?”启星的神情好潮湿,不是夏天淋漓的雨水,而是冬天凝在玻璃上的雾气,因为情热而迷乱,一味追问着,“嗯?做什么?”
  “做,爱人。”
  黎晓不知道自己的神色有多么糟糕,又或许她知道,她非常知道,因为启星正看着她,目光颤也不颤,小小的黎晓缩在他眸珠里,像一朵雾蒙蒙的花,淌着无尽的露珠。
  所以,她才在那么多词汇里故意挑准了这一个,暧昧停顿。
  黎晓,是有点好胜心和坏主意的。
  她慢慢扬起下巴,在他绷紧的下颌上轻碰,这都不算一个吻,仿佛小猫小狗试探的轻嗅,看看这个人会不会排斥她,喜不喜欢她。
  她在确认一个早就确认的问题,在校对一个百分百正确的答案,在撩拨一根快要断掉的弦。
  启星低了低头,他没有吻她,只是轻轻地,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
  第44章 凌晨三点
  黎晓醒来的时候以为昨夜的一切是梦, 不仅仅是因为外面正在下一场小雨,天色如夜半。
  而是那些事,根本就跟她做的那些荒诞又没限制的梦一模一样。
  黎晓迷蒙着, 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头, 她贴身穿着的只是一件单薄的工字背心, 侧身睡着的时候, 肩头露在外面。
  那点濡湿已经干掉了,但牙印还在。
  大概六七点钟的时候, 启星离开了一趟, 大概是回去看秦阿公了。
  阿公房里多安了感应监控, 有异样会自动给启星打报警电话。
  再回来的时候,他携进来一股凉意, 黎晓不由自主蜷进被筒里, 只被他挖了出来,肩头上传来一阵疼痛和含吮的酥麻感。
  启星咬得不轻,他总是还有点怨愤的。
  黎晓陷在床铺里, 像是陷在一块厚厚的墨绿苔藓里, 又软又潮。
  她摸了摸, 被窝里扯出一件软绵的牛仔衬衫来,像是一不小心在梅雨季里清洗了它, 结果整整一个月也干不了。
  黎晓既困惑又羞耻,她不记得启星是什么时候把她的辫子打散掉的,只记得他一遍遍用手指梳弄着, 只记得楼梯上跌撞拥吻时,她被高高抱起,低头吻他时,长发把他们两个都掩住了。
  她更不记得这件衬衫是什么时候垫在她身下的, 但用途总归是很明显的。
  仔细看,水渍轮廓甚至是一波一波的,像是凝固的涟漪,也是黎晓春来的雨水。
  启星的这件衬衫是穿在一件黑色高领线衫外头的,线衫他一直都没有脱。
  黎晓皱着脸看向一旁的夜灯,灯罩还有残留的余温,他走的时候才关掉的。
  而那时候,一直都亮着。
  所以她脸上的表情被启星看得清清楚楚,而启星却穿得齐整,只是俯身欣赏着,把玩着,肩背在光芒里被勾勒成一座黑色的山峦,看起来有些遥远,甚至有些冷漠。
  黎晓在战栗和垮塌中沿着他既定的山峦起起伏伏,她后知后觉,原来启星没被她的道歉和剖白完全说服,他只是换了个方式。
  这种指控,不不,是控制,太下作太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