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令男友 第40节
  周远栋有些惊讶,女孩有种含蓄美,讲话却直白。
  黎晓当然来过褚瑶的家,假期也曾留宿。
  同她身上那种繁复的美丽相反,她的家十分简洁。
  褚瑶的家通常都很香,玄关处有香薰,空气浸染着褚瑶的香水味。
  但今天的香味不一样,是从厨房里飘过来的,清淡又浓醇的鸡汤味。
  “她还在睡觉。”周远栋道。
  黎晓把外套脱掉,在客卫里洗了洗手,这才轻手轻脚地打开褚瑶的房门。
  两层窗帘都拉着,屋里昏暗而温暖,褚瑶盖着一条薄被侧睡着,黎晓在她床前蹲下,听见她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她伸手进床头的缝隙,不过是探了几寸,立刻摸到褚瑶的手机,她顺便拿走床头的充电器,将这一室的好眠留给褚瑶。
  “麻烦你了。”黎晓对物业的女士说。
  她将褚瑶的手机充上电,片刻后手机开机,黎晓看见许多来电记录,除了她的,更多是来自于公司的人事和客户。
  “我已经替她请过假了。”周远栋放下一杯水,对黎晓道:“你还好吗?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可能是坐飞机坐的,没关系。”黎晓滑了滑未接的来电,竟然没有褚瑶父母的。
  虽然可能是凑巧在这个空档没有联系她,但这种凑巧,叫人心里真难过。
  褚瑶是独生女,却有着一个大家庭。
  她的爸爸更像是一个家庭的族长,她妈妈是合格周到的掌家媳,在这个家族里,她父亲最具权威,最受敬仰,但也要处处操心,出钱出力。
  照理来说,褚瑶从小到大总应该沾点光,但她并没有。因为那些叔叔姑姑都很知道,她的父母并不满意她的平庸,宁愿去投资家族里那些更为出众听话的子侄。
  到底是为了博取声望,还是旧式的观念根深蒂固呢?褚瑶不知道,她知道自己不好,所以爸妈并不是太喜欢她,既然连父母都不喜欢,那么别人还有什么喜欢她的理由呢?
  “有什么问题吗?”周远栋觉得这个忽然到来的女孩很奇怪,但一点也不怀疑她是褚瑶的朋友。
  他也见过她,褚瑶床头的一本书里夹着一条四连拍的双人大头贴,她是其中一个女孩。
  她们笑容满面,但好像都不是很会摆造型的样子,对着镜头有种生涩感,最后一张两人都没有看镜头,而是看向了彼此。
  除了这张大头贴之外,褚瑶家里再没有任何的相片,同父母的,同亲戚的,都没有。
  可她看起来明明是松弛、热情,善于交际的美人花。而眼前这个女孩则冷淡平静,莫名忧郁。
  不知道为什么,周远栋竟然觉得她们很像。
  “没什么。”黎晓看了周远栋一眼,不觉得有什么要跟他交代的必要。
  她站起身,想把那只还贴着托运标签泡沫箱搬进厨房,只是刚起身,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又跌坐回了位置上。
  “没事,没事。”黎晓连声说,拒绝周远栋的搀扶。
  周远栋本想说什么,但被来电打断。
  “嗯,已经退烧了。昨晚上就退了,应该不会再烧起来了,跟医生说的进程也差不多。我炖了鸡汤想给她煮面吃,晚上?晚上可以吃粥吧,清淡一点。海参?海参现在就可以吃了?不会太发吗?好,刚好她的朋友来了,那我现在回家去拿。”
  他接电话的时候,黎晓又站起来,把泡沫箱拿到厨房拆分。
  厨房里鸡汤的香气更浓了,周远栋接完电话,看她摆在灶台上的那些真空的包装很眼熟,转首对趴在外边玩玩具的球球道:“球球,这就是送你番薯干吃的姐姐。”
  球球猛地扎进来,耳朵竖得像兔子,大尾巴摇啊摇,黎晓只能摸了摸它,又摸了摸它。
  “我回去一趟,我妈给瑶瑶做了点东西。”周远栋道。
  “你父母已经见过她了?”黎晓终于是有了一点要了解周远栋的意思。
  “还没有,只是听我提起过。”
  “好热心。”
  “不是,我父母并不是很热心的性格,他们只是了解我。”
  黎晓的讶异和褚瑶一模一样,周远栋第二次看到这种眼神,忽然明白了黎晓在划拉那些未读信息的时候,到底为什么那样难过惆怅。
  “球球在这里可以吗?”周远栋道:“它很熟悉这里了,不会吵闹的。”
  黎晓点了点头,听见门被带上后,她忽然觉得脱力,靠在厨房灶台边好一会。
  刚才那通电话让黎晓对周远栋的防备心放低了点,有父母作为背书的确更容易取信于人,黎晓能理解秦双对她的不满意,不论是从遗传还是生长环境来看,她都像一颗贫瘠的苗。
  球球没有再黏她,而是蹲坐在一边,睁圆了一双眼,盯着她看。
  黎晓捂着发胀的脑袋看着它,干涩地笑了一笑。
  大狼狗怎么会这么稳重可爱呢?宠物好像也挺能映照主人性格的。
  黎晓摸了摸大狗,努力昂起头来,拍拍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她不能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郑秋芬人前人后都说,她又乖灵又聪明的,不知道是怎么落到她家这块地里的。
  叔婆最差也讲她又凶又护短的,如今听来,也是夸奖。
  再说了,人不都得靠自己活?父母是模板?但也可能是个被小孩引以为戒的错题本啊。
  多的是,表面光鲜,实则污糟。
  第42章 双效药
  褚瑶醒来时觉察到家里有人, 她起先当然以为是周远栋,但很快她就听见了黎晓很轻很疲倦的说话声。
  “这里没有你能吃诶。这是五味子,泡水喝的。这是年糕, 红色的是红曲米, 黄色的栀子, 绿色是葱, 黑色是黑米,白色是原味, 这些都是我家乡的阿姨自己做的。这些是腊货你也不能吃。黑色这根?这根是墨鱼肠。这个是火腿油焖笋, 我自己做的, 这个配白粥瑶瑶一定喜欢的,你么, 应该还是不能吃的。这些是鳗鲞, 清蒸一下蘸醋可以佐粥可以下酒,这个你大概可以吃,我家的咪咪小时候喜欢吃, 球球也会喜欢吗?”
  球球‘呜呜’叫着, 傻狗显然已经爱上黎晓了。
  褚瑶站在厨房门口, 看着蹲坐在地上的黎晓,球球趴在地上仰鼻子看她, 神情温柔忧虑。
  黎晓听见响动,慢慢抬起眼,顺着那双光溜溜的长腿往上看, 对着褚瑶一笑,道:“新睡衣啊,我没见过,是不是买给自己的年终礼物?”
  褚瑶听她说话声气觉得不对, 赶紧走过来往她额头上一搭。
  “傻瓜!你怎么发着烧来的?”
  黎晓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觉不出烫热,只反手捂了捂口鼻,有些无措地说:“我发烧了?我可别染给你了,你怎么样?没有你的消息,我很担心。”
  褚瑶把黎晓抱在怀里,哽咽道:“我好得很,我长大了,机票我想买就买,想走就走,我好得很!”
  周远栋带着海参粥回来的时候,锅里的鸡汤已经用来煮了面了,厨房灶台跟炸了一样,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乱飞。
  难得是褚瑶用厨房,可每次都会用成这个样子。
  褚瑶给他留了信息,说是带着黎晓去医院了。
  “怎么跟双生一样,病也一起病。”周远栋解开衬衫的袖口,往上卷了几卷,系上围裙打理灶台。
  灶台光洁如初的时候,两人也回来了,黎晓去房间休息了,褚瑶拧开保温壶闻了闻海参粥的鲜美滋味,就要把周远栋扫地出门。
  “好了好了,你也去忙吧。”
  周远栋近一米九的身高被她轻轻松松推动,往外走去,只忽一顿足一转身,褚瑶撞进他怀里,被他牢牢抱住,粗糙的指腹很轻地在她唇上描过。
  “小没良心的。”
  褚瑶的气色肉眼可见好了一大截,面上寡素无妆,却是肤光莹莹的,看不出这几日都昏昏沉沉发着烧。
  如果说快乐的□□是灵丹,那好朋友就得是妙药了。
  褚瑶等待一个吻,周远栋却是松开了她,道:“去玩吧。”
  “好。”褚瑶干脆关上门,脚步轻盈地往房间里飞去,才不管门外的人琢磨自己这回的欲擒故纵怎么会失了效。
  黎晓的血单显示她的炎症反应很重,可能是因为年轻还能抗,所以没有其他的症状,只是身体酸痛而已,可以先吃几天的头孢,如果退了烧的话就没关系了。
  黎晓吃了药,又蹭了顿爱心鸡汤面,虽然身体还很难受,但起码有个觉能睡。
  她闭上眼又睁开,忽然道:“我想到一个问题。”
  “床上四件套刚换过,我退烧出了一身汗,全部都换过了。”褚瑶把她脸蛋揉红,“脸皮薄薄,心思不少。”
  黎晓被她掐得嘟起嘴,口齿不清地说:“所以说你病中还能大运动,但是却找不到手机给我回个信。”
  “我,我真没找到手机,手机在哪找到的?”
  “不重要,不重要。”黎晓翻身睡觉,道:“真是大补。”
  “保有你清纯的人设好不好?”
  “我说人家的鸡汤和海参粥,你说什么?”
  “我反正都吃,我得大补!”
  黎晓睡在褚瑶香喷喷的床上,唇角是含着笑的,但心情底色仍旧是郁郁的,尤其是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她的笑没有了,眉头微微蹙着,酸痛的感觉蔓延至心头。
  褚瑶已经满血复活,正在她身边忙工作,薄膜键盘的响动很轻,鼠标的点击声清脆灵巧。
  这款白噪音附带美妙的香氛,被命名为‘褚瑶工作ing’,黎晓很喜欢。
  时间在蒙昧的状态下总是特别悬浮,黎晓觉得自己好像才阖了阖眼,但已经翻过去两个小时了。
  她眼角有柔软而模糊的白色,是一团皱巴巴的纸巾,褚瑶收回手,倚在床头看着她,神情关切。
  “睡觉都在哭,谁欺负你了?”
  黎晓找手机,褚瑶拿了给她,说:“全是星星的未接,他惹你啦?”
  启星的备注就是星星,黎晓看了一下,算上微信语音,一共二十三个。
  “也不是,飞机上打了几个没接,下飞机我想着要不要给他打回去,没想好。”黎晓的眼泪滑下来,“他没惹我,是我自己说做朋友的。”
  “你舍不得就反悔好了呀。”褚瑶给她擦眼泪。
  “我在他妈妈面前讲的。”黎晓的眼泪越来越多了。
  “你为什么会在他妈妈面前讲这个话?”褚瑶不解,听黎晓边淌眼泪边说了原委,气得一会‘你妈怎么这样’,一会又‘他妈怎么那样’。
  黎晓想想周远栋,抽泣道:“周远栋的妈妈倒是蛮好的。”
  “总比你妈我妈好。”褚瑶只在停车场里远远见过周家父母出来,她藏在车里直等着人家走了才下车,“你要不要打一个回去?”
  黎晓拿着手机沉默很久,只给一个看着眼熟的座机号码拨了回去,那头原来是村委,问她职工医保转农村医保的事。
  “我现在在外地,嗯,会回去的,嗯,过几天吧。”黎晓一一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