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妖冶之花 第144节
  老者忽然眼中放光,狠狠地点了好几下头,而后拼命摇头,整个身躯都像身后崖壁缩着,口中一直念叨着:“我可以出去吗?不……我不能出去……我不能。”
  他神情偶尔是疯癫的,偶尔清醒,九渊同他交谈时,从他混沌不清的只言片语中窥见他关在这里的原因。
  七万年前,天妖大战死伤无数,为了救那些神族战士们,天界开始屠杀灼族,以灼族之血,创造了战斗不息的天界战士们,也正因如此,这便成了天界最后能胜利最重要的原因。
  灼族几是灭绝,追杀到最后一个,便被关了起来。
  便是这位老者。云庚。
  他有个女儿,很小,尚在襁褓中,一路逃亡时,便是为了将女儿托付到挚友家,为保护好女儿,他留下逃跑痕迹,尽力跑得再远、再远些,而后被抓。
  彼时天妖大战征兵,挚友家儿子一心想成为天界战神,天界的英雄,带着一身的少年志气,奋不顾身加入这场战争之中。等回来时,已是一副半死不活的身躯。
  少年人,空有热血与志气,却没什么本事。
  他的父母抓着送他回来的将士们吼道:“不是可以救活天将吗!你们救救他,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领头的将士很直白的告知了原因,因为他儿子是没用的废物,而灼族的血需要留给更厉害的神们用,救他只会是浪费,而天界必须要赢。
  他的父母发了疯似地闹着,尽是无济于事,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尚在襁褓中吮着手指的婴儿身上。
  那婴儿眨巴着眼,安静地看着利刃落下,割开她娇嫩的皮肤。
  他们的儿子被救活了,天将们发觉异常,封锁了他们家,踹开门时,他母亲正因那婴儿止不住的血而手忙脚乱。
  那个婴儿便这样被发现带走了。
  云庚曾有无数次逃跑的念头,也无数次被抓回。也是那时,战场之中有个好心的天将,抱着那个婴儿,来这至幽天牢中见了云庚,告知云庚,若他好好待在这至幽天牢,这婴儿便可以活下去。
  好好的活下去。
  也正因如此,云庚甘愿的被囚了上万年,不断的取血做药引。
  不知外面大战何时结束,亦不知每日太阳何时升起,在这没有日月,没有时间,无尽漫长的牢笼之中,孤独的活着。
  因为他的女儿,要好好的活下去。
  无数次忍耐到尽头的时候,他也在牢狱中大吼着:“难道我们这一族就该如此吗!不该!不该的!上古的神明啊!!你创造出你的子民,你的神族,你是要看他们如此这般活活被割肉取血直到活活折磨死吗!”
  空荡的牢狱中没有人回应他,久而久之,他甚至能听到墙壁、铁链都在嘲笑他,说着:“认命吧你们就该这样。”
  九渊不是冰冷无情的墙壁,她抬眸对云庚说着:“不该。”
  云庚神识清明的这阵子,忽地落下泪来。
  “谢谢……谢谢你。”
  九渊叹了口气:“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要救我,不过,我希望你可以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灼族受伤极难愈合,她是知道的。
  “你女儿现在过得很好,真的。”
  第127章
  九渊的事情传到八重,苏无听到当即坐不住,抬腿便走,怀苍下意识拉他,却没拉住。
  “你知道至幽天牢在哪吗?”
  这样一句话,让苏无顿在原地。
  他抬眼看着怀苍,眼眶通红,语气恳求道:“你帮帮我,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绝不拖累你们任何一个人。”
  怀苍无奈:“至幽天牢是关押最穷凶极恶罪人之地,里面包含神、妖、鬼各界,防守及机关严密程度,是最严苛的。”
  见苏无亦无退势,怀苍干脆下了结论:“救不出的。”
  苏无看起来是个不信邪的,仍然执拗,怀苍干脆一把拉他进亭中,召来祖峰、矢衣与桦七,一同商议如何救出北霜大人。
  初初在桦七怀中钻进去了个头,认真听着,忽地开口:“我有个主意。”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她,她便也没有卖关子,继续说着:“有什么事情逼得必须北霜大人来做?能让天帝放出来她。”
  思来想去,桦七犹疑道:“南海?”
  矢衣接着补充道:“你的意思是,只要南海不消停,自然需要武神前去镇压?可南海向来阴晴不定,如何能保证近期掀起风浪?”
  “你们把我扔进去啊,我有办法。”
  初初眨巴着眼期盼着他们的夸奖,可众人皆是一阵沉默,唯独怀苍眉头一皱,死死地盯着她,盯得她快要炸毛。
  聊着聊着,不知何时苏无不见了,显然是冒傻气走了。
  苏无无心听他们的瞎扯,救阿渊,他一刻也不能耽搁。
  出门不过片刻,身侧传来冷不丁传来一个悠闲的声音:“去哪儿啊?花川。”
  他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来人,那人倚在树旁,似是等候已久。
  是钧辞。
  他既然叫出这个名字,苏无亦没有瞒的必要,直言问:“如何?”
  钧辞耸了耸肩:“你不问我如何猜到的吗?”
  苏无回头,转身便走。“没工夫。”
  反而是钧辞,忽地闪身凑到他的身边,面对他倒着走着,笑眯眯地解释道:“我猜的。听说有人当太阳神,我就去看看,碰巧看到你去了昭阳宫。你同那新神原塔关系密切,我就随便猜了一下。”
  “我赌运向来很好,猜的自然也很准。”
  “与我何干?”
  “他们帮不到你。”钧辞歪头看他,心情颇好,“若我能帮到你呢?”
  停在那扇大门前,钧辞微微倾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无推开门,门内神女回身,手中拿着未绘完的画卷。
  未青疑惑看向他,总觉得在哪见过。
  *
  企盼寿同云长庚。
  不止他一个的悲剧,灼族,竟落得这般下场。
  万年来,终于听到女儿的消息,云庚忽然显得很是激动,拼了命地挣脱着铁链:“你见过她?她现在过得好吗?她……她长什么样子?”
  这次落在九渊面前的,不是鲜红的血滴,而是更为沉痛的泪滴。
  她过得好吗?她也同她的父亲一样,被关押束缚着,日日取血,救死扶伤。甚是灵识都未开,成日在不见阳光的地方活着。
  九渊深呼吸,而后道:“她现在过得很好,有了新的名字,叫萤璃。她身边还有一个很可靠的神君,保护着她,带着她游山玩水,自由于天地。”
  “那……”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那张满是污泥的脸上落下,“她过得开心吗?”
  “应是开心的。”
  “那……”
  云庚本想再问些什么,牢狱深处却忽然穿梭进来一道白光,三两下便跑到了他们这里。
  来人还没来得及看清面目,便紧紧地抱住了她。
  “阿渊……”
  九渊回抱住他,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
  人就是这样奇怪,分明一切都过去了,可一见到了他,心头那些个委屈,总想一并倾泻了。
  苏无展开画卷:“钧辞上神在外用着未青上神的幻境,我才得以片刻间隙进来,若是一会巡守的来了,那便难办了,我们没有时间了,快和我走。”
  九渊恋恋不舍地放开手,望着他,笑着摇了摇头。
  苏无急了,说出口的语气却不自主的软下来,轻声哄着:“为什么呀?破天上,有什么好的……”他握着九渊的双手,两边冰冷镣铐仍锁在她纤细的手腕,臂上那些个血痕,身上那些个伤痕,无一人来救治。
  他拼命压抑着声音下的颤抖:“好阿渊,求求你,和我走好不好?”
  九渊看向未青的画卷,忽地想起,倒是很久没有去拜访她了。
  “这画卷,能不破坏镣铐,带人走吗?”
  见九渊松口,苏无连忙点头:“自然。”
  九渊指了指上方:“你带他走吧。”
  苏无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竟是一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是萤璃的父亲。”
  同为上古神族仅存的遗孤,他不是不清楚“萤璃”这二字代表什么,代表一整个灼族,天界不公下的血与恨。
  可……
  他仍心存最后一丝侥幸:“我们可以一起走。”
  九渊再次摇了摇头:“我走不出去的。”
  她在等一个答案,能够让她彻底死心的答案。
  苏无抬掌,正要输些灵气给她,抬起手掌一瞬间想起什么似地停顿片刻,也是这一刻,九渊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
  “作戏要做全套的。”
  九渊压下他的手,压下他要救自己的这个念头。
  既然如此。
  苏无抽出手,狠地刺向自己的胸口,继而掌心结印,指尖正要触向九渊额间的时候,又叫她抓住了手腕。
  “我不是说了,不许你再用了吗。”
  九渊笑着,看着苏无几乎是快进行不下去的伪装,那个温润少年郎的皮囊缓缓瓦解,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她爱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人。
  花川垂手,颤声道:“阿渊,求你了,求你……”
  他知道阿渊的性格,向来是认定了,便一头扎到底。
  趁她不注意,花川再次出手偷袭,势必要将双生咒下在她的身上,可仅仅两三招,又叫她化解开来。
  她柔声开口:“花川,我身上这么痛,你还要我一直同你挣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