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妖冶之花 第88节
  狡黠的笑容还没等浮现出来,那人便端起酒盏率先邀请。
  “要来喝一杯吗?又枝。”
  “好啊。”愿愿飞上屋顶,大步向她走去。
  嗯??
  等……等……?
  她说……谁???
  愿愿转头便跑,飞下屋顶跑出好几步远,也没听到后面有什么动静。
  回头看,屋上的九渊轻笑一声,饮尽了盏中酒,根本没有要追的意思。
  愿愿缓缓停步,回头看她:“你怎么……不追?”
  九渊继续倒下一杯:“鬼王归羽若是真想跑,八重赤霄战神都不一定能追上,我一个区区小神,怎么能追得上。”
  “况且,我是问你要不要来喝一杯的。”
  她提起酒盏,再做邀请状。
  愿愿背过手,满腹狐疑,却也是半信半疑地重新飞回了房顶,在她身侧坐下。
  很明显九渊这个马屁拍得十分到位,只要他想,就算给这个破院子掀过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们能奈他何?
  他昂着头,接过九渊的酒盏:“酒里有毒?”
  九渊一笑,接过他的那杯一饮而尽。接着,手一挥,摆出一排精美酒盏。
  “您挑。”
  “哼。”愿愿挑了个最精美的,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倒酒。而她,也确实如此照做了。
  什么嘛,这个小神还算是不错。
  “你是怎么知道的?”
  愿愿,不,应该说是鬼王归羽,又枝。
  “本来是不知道,随口一问的。”
  “哈?”喝到嘴边的一口酒叫他喷出去半口,愤怒的表情浮现在这张稚嫩的脸上,倒也没显得有多吓人。“你框我!”
  这小神好个屁!
  “在下不敢,上次鬼王大人一根黑羽刺穿我的手腕,让在下差点这辈子都拿不了剑。”
  “嘁。”又枝将头扭去一旁。“大爷我就在这,你来抓吧。”
  “愿愿。”为了防止叫人听去,九渊还是这样叫他了。
  “我的左眼里有什么?”
  又枝端到嘴边的酒盏顿了一下,似是也没料到过她会问出这个。
  先前一个午后,九渊正在树下躺着休憩,愿愿望着四下无人,隐了脚步悄悄溜去他身旁,朝着她的左眼伸出了手。
  阵阵冥光萦绕在他指尖,若不是那时花川飞奔而来,攥住了他的手腕。
  花川对着他摇了摇头。
  九渊那时其实是醒着的,也隐隐感受到不一样的神力流转,围绕在她的左眼。
  她很配合的没有睁眼,继续装睡着,听着他们两人脚步声渐渐走远,才坐起身。
  她的眼睛,到底有什么?
  她本不清楚花川为何要救下那小神,坚决如此。按照他那个凡是都往坏处想的性子,不会猜不到那小神极有可能是又枝。
  直到愿愿朝着她的眼睛伸出了手。
  恍惚间,她想起在天水那时,她认真和花川讲比试一场,花川开玩笑说道赢了便要一只眼。
  再往前,她砸羲和金车时,左边曾出现过一瞬的暗影。
  再往前,三重武选时,她分了心,樾乔那刃近在眼前时,花川召青藤拦住,他眼中竟有一瞬道不明的……担忧?
  又枝伸手,覆上她的左眼。
  九渊也配合着,任由那股冥光流转在眼间。
  花川同他说过,这小神女并不知道自己眼中的秘密,可如今看来,花川只说对了一半,她已知晓里面有东西存在,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罢了。
  “哼。我凭什么告诉你。”他边说着,嫌酒盏饮酒不够过瘾,抓着酒坛仰头大口喝起来。
  九渊发现,这位鬼王不仅吃东西像是饿死鬼一样,连喝酒也像个渴死鬼。
  “我也猜到了你不会告诉我。”九渊一笑,没打算知道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那鬼王大人,您既是杀神无数,在玄地为何又救下阿汀?”
  “那个哭唧唧的小兔子?”
  九渊点头。
  “因为她救了个神。”
  又枝难能的神色正经起来。“要我说,杀他们的时候我也很难过,你信吗?”
  说罢,他自嘲似地笑了笑。
  这句话太过矛盾,九渊一时没能理解。
  “罢了。”看着槐园门口,花川焦急跑过来的身影,又枝起身便要走。
  “你有伤未愈,还是别饮太多酒了。”说罢便欲跳下屋顶。
  “他……他知道吗?”
  九渊那张从容恬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担忧与紧张来,这倒让他有些不爽。和他堂堂一个鬼王饮酒都不见她害怕,怎么这人一来就开始紧张了。
  “别告诉他。”
  花川已奔至屋檐下,仰头看着屋顶的愿愿,极力遏制自己的焦急心情,可方才他的脚步早就将他出卖。“快下来!”
  愿愿看了看花川,又看了看她,朝着九渊做了个鬼脸:“谁管你!”
  说罢,便一抬脚,任由自己从屋顶上摔下去,又早就预料到一般,安稳落在了花川怀里。
  *
  日月乡。
  修竹的笑僵在脸上,直勾勾地盯着后方那人。
  阿汀爹娘没懂他这是发什么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了来人便释怀一笑,热情介绍道:“这个是我们前些日子救回来的一个神君,是个哑的,不会讲话,也不知叫什么名字。”
  那神君温顺地点了个头,抬头看向修竹时,狭长丹凤眼一眯,露出阴寒的精光。
  修竹站在原地,竟是一动也不能动,过了很久才找回方才的笑容,打着哈哈过去了。
  阿汀给修竹安置好一间别屋,站在他身后忽地开口:“那个人是谁?”
  “我怎么知……”
  修竹笑着回头,见了她这个担忧的眼神,便笑不出了。
  “我不认识。”撒出这个谎时,他眸光暗下,似是不愿再提。
  日月乡进入深夜,沉下来的天幕好似不见底的潭水,贴在山坡上,很近很近,伸手便能触碰到天幕上游动的精灵。
  清脆一声,闪着一瞬银光的短剑掉落在地,惊走了一片精灵。
  修竹双臂张开,整个人被吊着悬空,在他面前缓缓走近了一个人影。
  白日见到的那个哑巴神君此刻正整理着披在肩上的衣衫,两侧垂下几根发丝,看似慵懒至极,一双澄黄双眸却死死盯着他不放。
  大抵只有黑水玄地的长龙氏,才能看清这黑夜中无数根银丝,紧紧束着修竹不放,给他腕上欲割出血痕来。
  “父帝……让你来做什……”
  话还没等说完,又是一根银丝横在他的嘴上,再动一下,便割了他的舌头。
  修竹无奈,只好闭嘴。
  那神君并不是个哑的,只是怕一张嘴,这蛇信子惊了满山的小兔子罢了。
  他面无表情,声音也没有一丝声调,遥远的似很远外传来。
  “你就是这样和你的兄长说话的?”
  腕上勒出的血从他臂上滑落,沿着双臂无数银丝蜿蜒着,好似什么诡异图腾。
  对面正是长龙氏伏御帝长子,伏狰。
  修竹之上一共有两位兄长,二哥伏燚长居父帝身侧,大哥经常被父帝委以要务派出,不见踪影,连修竹都快渐渐忘记大哥的模样。
  可今日,一见到那双阴寒至极的双眸,他便浑身发麻,关于大哥这个模糊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涌入脑海。
  长龙氏向来不通人情,除去同伏御帝要尊敬百倍以外,任何人同任何人讲话,都是一样的简洁,一样的冷漠至极。
  伏狰抬手,动了动指尖,漫天的银丝便收拢,似是要将这个盘中餐绞杀。
  修竹就像躺在一张凌空的蛛网上,动弹不得。
  “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修竹努力呼着气,挣扎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是来……拜访朋友……”
  “撒谎。”
  伏狰闭上眼,指尖操控着那些个银丝爬向他的头,冰冷的触感宛若毒蛇吐信,令人头皮发麻。
  伏狰喃喃道:“可有什么大业,需要以别人的性命来成就……?”
  修竹似是被猛地重击,他方才,正想着那时同父帝交涉的情形。
  “滚!滚!!别看!!!”
  他奋力挣扎着,嘶吼着,可身上那些个银丝缠得愈发紧,快要将人绞碎一般。
  “别看……求你,兄长,求你……”
  伏狰仍是闭着眼,不理会他的嘶吼与哀求,沉默了许久之后,竟是轻声笑了起来。
  修竹不明所以,迷茫间那些个银丝一齐聚在他的喉咙,狠狠地将他扼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