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82节
  他用余光瞥见老妇已佝偻着腰迎了上来,枯树皮般的手虚虚拢在小石头头顶,好似随时要将人护进怀中。
  这一动作让陆寒胸口一热。
  自父母双亡之后,他再未见过如此毫无保留的守护姿态。
  下一秒,识海深处传来灼痛。
  归凡剑意的虚影完全融入他的经脉,金纹如活龙般窜上眉骨,在左眼尾烙下月牙状的光痕。
  他能清晰地听见骨骼发出清脆的噼啪声,那是被剑意重塑的声响;能闻到自己发梢焦糊的气味,那是力量外溢的余波;甚至能数清风暴里每一缕执念的震颤频率。
  有筑基修士对突破的不甘,有凡人对病痛的恐惧,有苏小璃当年被逐出师门时咬碎的牙。
  “这一世……”
  他闭目,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吟。
  萧无尘曾言,上古剑灵择主之时,会先吞噬宿主的七情六欲,再以剑意重塑魂魄。
  可此刻在他识海的最深处,苏小璃染血画阵的身影、小石头举着烤红薯等他收工的笑脸、甚至村头铁匠铺里父亲敲打的叮当声,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原来真正的“归凡”,并非斩断红尘,而是带着红尘斩开天命。
  他睁开双眼。
  眼瞳里涌动着如银河般的星光,那是归凡剑意觉醒的具象。
  苏小璃靠在墙角的身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的素裙前襟被血阵反噬染成青黑,发带散了半缕垂在肩前,却仍强撑着抬头看他,眼底是比任何丹药都炽热的信任。
  “我命由我,不由天。”
  话音未落,陆寒屈指成剑。
  指尖凝聚的剑意如白练般破空而去,裹挟着雪水般的冷冽与烟火般的温度,精准地刺向小石头所指的命线。
  空气中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黑色脉络被撕出蛛网般的裂痕,从中溅出的黑雾落在青石板上,瞬间腐蚀出拇指大小的窟窿。
  “啊——!”
  梦魇使者的咆哮混着万千哭嚎,他本就模糊的身形开始崩解,露出内里蜷缩的灰白色影子。
  “你竟能……能带着执念斩我……”
  “梦魇乃众生执念所化,唯有心念破,方能真正斩灭。”
  沙哑的提醒从左侧传来。
  陆寒转头,看见黑水婆婆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枯瘦的手心里托着一枚泛黄的符咒,纹路间流转着淡金色的微光,“此乃‘清心符’,以百年桃木芯混合修士心头血所制,可助你斩断外魔依附的执念。”
  老妇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陆寒这才留意到她袖中露出半截褪色的襁褓布。
  与小石头颈间常年佩戴的那块,绣着同样的并蒂莲纹。
  原来她守护这孩子十年,不止是护他平安,更是在等待今日,等待他的剑气成为破局的关键。
  “谢。”
  他伸手接过符咒的瞬间,指尖触到老妇掌心的茧,如同摸到一块被岁月磨圆的石头。
  此声致谢尚未言毕,梦魇使者的凄惨嚎叫已陡然高亢。
  归凡剑意穿透了黑色命线,清心符的金光裹挟着剑意径直刺入那团灰白色的影子。
  陆寒目睹无数记忆碎片从影子中喷射而出:其中有他于铁匠铺挥锤时溅起的火星,有苏小璃在药圃中踮脚采摘灵草的侧影,甚至还有小石头首次唤他“寒哥”时,沾满鼻涕的笑脸。
  这些被梦魇吞噬的执念,此刻正顺着剑意回归其应在之处。
  “不可能……”
  灰白色影子剧烈颤动,声音却忽然变得清朗,好似换了一副嗓子。
  “你以为自己获胜了吗?真正的轮回……才刚刚开启。”
  言罢,影子突然自行爆裂。
  黑雾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中般在空气中晕染开来,却并未如先前那般攻击众人,反而凝聚成一张半透明的脸。
  与陆寒识海中那道白衫虚影有七成相似,却多了几分扭曲的癫狂。
  “下一次……”
  那张脸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
  “我会将你的红尘一并碾碎。”
  黑雾瞬间消散。
  巷子里再度恢复寂静,唯有苏小璃急促的喘息声,以及小石头紧攥着他衣角的小手,仍在微微颤抖。
  陆寒低头,瞧见自己掌心的清心符已化为灰烬,而胸口的金纹正缓缓消退,仅在皮肤之下留下淡金色的印记,宛如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风蓦地刮起。
  他听见远处传来铃铛的轻微声响,好似某种召唤。
  抬头之际,天边残留的黑雾中,隐约浮现出青瓦白墙的轮廓。
  那是他记忆里,早已被山火烧成废墟的家乡小村。
  第246章 人心如海,执念成灾
  当黑雾消散的瞬间,陆寒后颈蓦地涌起一股刺骨的凉意。
  他凝视着天边那青瓦白墙的轮廓,清晰地记得十年前山火肆虐小村之时,自己最后一眼所见,是父亲将他推进地窖,而后父亲紧握烧红的铁锤,毅然冲向火场。然而此刻飘来的风中,竟弥漫着槐花香。
  那是母亲常在灶房晾晒的干花散发的香气,往昔他在铁匠铺挥汗劳作时,总能隐约闻到那若有若无的甜香。
  “寒哥?”
  小石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颤抖着说道:“我……我好像听见我娘唤我。”
  话音刚落,地面陡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泛起涟漪。
  陆寒只觉脚踝一沉,再抬头时,三人已然置身于一条熟悉的巷子里。
  青石板的缝隙中生长着他曾经蹲在那里玩耍过的狗尾巴草,左边第三户的木门半掩着,门后探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
  那是他八岁时,总跟在他身后讨要糖人的邻居阿秀。
  然而,阿秀早应在三年前随家人迁往南郡了。
  “陆大哥!”
  阿秀举着半块麦芽糖跑了过来,糖块在阳光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
  “你答应过教我打铜锁的,我娘说今天我可以晚半个时辰睡!”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这场景如此逼真,逼真到他几乎要伸手去接那糖块。
  直至他瞥见阿秀手腕上的红绳。
  那是他去年在镇外山神庙前,用捡来的红丝线为她编织的。
  可阿秀在搬去南郡之前,分明哭着说红绳已被她母亲烧掉,还称“山里野仙的东西不吉利”。
  “假的。”他紧紧攥起拳头,指节泛白。
  但身旁的动静让他呼吸一滞。
  苏小璃突然发出压抑的呜咽声,他转头望去,只见少女脚步踉跄地撞向墙根。
  她的瞳孔中映照着大片大片的血,那血顺着青砖墙汩汩流淌,药香被血腥气冲击得七零八落。
  陆寒认得这场景,那是苏小璃总在噩梦中反复出现的片段:药王谷的飞檐被烧得通红,她跪在满地断枝之间,怀中抱着的并非药篓,而是她师父的尸体,老人的手仍保持着推她出门的姿势。
  “不……不是……”
  苏小璃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师父说过……要我活着查明真相……”
  而更让陆寒心悸的是小石头的状况。
  那孩子僵立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的空地。
  陆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空地上站着一个更小的小石头,约莫四五岁的模样,缩在墙根瑟瑟发抖。
  三个持刀的山匪正一步一步地逼近,为首的那个举起刀时,刀刃上的反光刺得人难以睁眼。
  “小石头!”
  陆寒欲伸手拉他,却发觉自己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别怕。”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陆寒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但他看到苏小璃的指尖颤抖着解开腰间的药囊,动作之快,几乎要扯断绳结;小石头的嘴唇被咬得发白,右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他今早刚磨好的小匕首,那是陆寒用废铁打造的,刀鞘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镇”字。
  “清神丹!”
  苏小璃突然将一颗青灰色药丸放入口中,喉结滚动着咽下。
  她的眼尾瞬间泛起红晕,却强行扯动嘴角露出笑容:“陆寒!
  这是心镜幻境,是执念具象化的鬼蜮伎俩!
  你所斩杀之人,他们的怨魂被梦魇幻化成你内心的愧疚,可你从未滥杀无辜。
  你所诛杀的,是妄图屠村的马贼,是企图抢药的恶修!”
  她的话尚未说完,幻境中的阿秀突然变了脸色。
  麦芽糖“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化作一截带血的断指,阿秀的眼睛翻成青白之色,嘴角咧至耳根:“你说你没有滥杀?那我呢?我搬去南郡后,遭遇马贼劫车,你为何不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