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走,宜宜,带我去看看。”
  本来温书宜是考虑让老太太住自己的房间,也就是整个大平层的主卧。
  可老太太怎么都不愿意,说姑娘是有隐私的年纪,她一个老人家怎么好住,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客气话,她住客房就成。
  各个房间都有专人定时打扫,选的这间客卧,离主卧有一段的距离,通风好,敞亮干净。
  时间也不早了,叫人来还要等着,温书宜问过老太太的意愿,大致收拾起屋子。
  傅菱文也在旁边做衬手,看这姑娘年纪小,做事却很干净利落,平易好相处,很温柔的性子。
  “这床单铺得挺好,没什么褶皱,看着也舒服。”
  温书宜被老太太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抿唇角:“还好,在家铺习惯了。”
  “自己懂的多是好事儿。”傅菱文想到这姑娘家世,知道她自小就懂事,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在咱家,随便使唤阿岑,别跟他客气,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话奶奶也讲过,温书宜突然很想她,微抿住唇角很浅的笑意:“知道了,傅奶奶,要早些睡吗?”
  傅菱文说:“年老了,就容易乏,不耽误你们小夫妻私下相处。”
  面对明晃晃的揶揄,温书宜稍稍微抿了抿唇角:“傅奶奶。”
  傅菱文笑她:“害羞了,去吧。”
  温书宜回了房间,拿了套换洗衣物,主卧有配套的浴室和盥洗池,很方便。
  洗漱完,温书宜坐在床边,看了会工作消息,时间差不多了,心想是自己埋的坑。
  她微叹了口气,还是推开了房门。
  邵岑所在的客卧,里头开着灯,房门被很轻的力道推开,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温书宜怀里抱着枕头和薄被,一眼就看到靠坐在床头的男人。
  高挺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隔着一层薄镜片,衬得侧脸冷峻,那股不近人情的距离感更强了。
  温书宜走进去,在床边站了几秒,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打扰。
  隔着不远的距离,邵岑鼻尖掠过很轻微的草木馨
  香,很淡,宽松棉柔的浅色裙摆从余光晃过,半遮着一截白皙嶙峋的脚踝。
  邵岑取下眼镜,手指微按鼻根,口吻很淡:“打算待会回房睡?”
  这会被说中了想法,温书宜问:“那你怎么想?”
  “既然开了这个口,就做全套。”邵岑说,“不然败露,比没做还糟。”
  温书宜听懂男人的意思:“你是说,傅奶奶可能会查岗?”
  邵岑说:“以防万一。”
  那就是要在一张床上睡整晚的意思。
  温书宜还在想着,听到身前问:“跟我在待一起很不自在?”
  “没有。”
  温书宜觉得这话是明知故问,她好像也没有说“有”的选择,那场面多尴尬。
  “瞧着不像。”邵岑说,“这儿没教官,罚站倒挺自觉的。”
  温书宜闻言,挪步到另一侧床边,把枕头整齐地放在床头,房间内空调温度适宜,她到床上后,把薄被盖在腹部以下。
  坐姿很端正,背部不自觉有些绷直,几乎是贴着床边坐着,不留神能跌到床下。
  邵岑说:“我寻思不是在东非。”
  温书宜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不耽误她意识到,这又是句打趣她的话。
  邵岑对上不解的目光,口吻很随常:“不然非隔着东非大裂谷。”
  “……?”温书宜偏头,她跟男人之间确实有距离,大概还能塞下一个半人,就是形容成是世界最大断裂带,也太夸张了。
  “怎么?”
  温书宜稍稍挪近了些,让这距离显得不那么突兀,温声说:“没有,觉得您上学时,地理应该挺好的。”
  这姑娘说没有,又开口“您”,说没脾气也不尽然,柔和的刺人,让旁人能觉察到。
  “您?”
  温书宜没想到男人会重复了遍,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调,心想他面上冷淡,倒是比她想象中喜欢逗人。
  “是您。”
  还挺倔,邵岑没再逗她。
  “睡吧。”
  温书宜很轻“嗯”了声,躺了下去,薄被拉得有些高,下巴尖蹭到被沿。
  察觉到男人朝她的方向瞥来。
  白皙指尖不自觉攥着被角,温书宜感觉呼吸都顿住。
  他们这样的关系,如果他说要履行夫妻义务……
  就在温书宜在思考要不要闭眼的时候,大片阴影晃过,是邵岑在靠近,她感觉心跳像是被提了起来,眼睫也不自觉微颤,生涩地暴露不安和紧张。
  小臂从眼前掠过,肌肉线条流畅有力,腕骨冷白,内侧腕间有颗黑痣。
  未知才让人感觉不安,温书宜思绪乱糟糟的,比猫咪玩弄过的毛线球还乱。
  心跳被提到嗓子眼的瞬间。
  “咔哒”一声,顶灯熄灭。
  眼前彻底陷入昏黑。
  温书宜静静睁着眼,一时没动,直到听到身边传来了躺下的声音。
  过度紧张堵在胸口的那口气,才渐渐松了下来。
  夜晚太静谧,就连极其细微的动静都无所遁形。
  身旁就睡着一个陌生的成年男人,陌生的味道,陌生的呼吸,陌生的床被……极其陌生的经历。
  意识告诉自己要放轻松,可空白纸般贫瘠的感情经历,让温书宜拿不出可以有效应对的法子。
  过了会,身侧传来低沉嗓音:“睡不着?”
  温书宜很轻应道:“有点。”
  邵岑说:“只是有点?快烙煎饼了。”
  温书宜觉得这嘴真应该捐出去造福,本来想今晚克服一下,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你介意我开盏小夜灯吗?”
  “不介意。”
  “那我回房去拿一下。”
  温书宜尾音不自觉有抹微抖,缓缓撑起身,她的夜视能力很弱,手里要扶着东西才有安全感。
  咔哒一声。
  突然眼前被灯光晃了晃,温书宜下意识闭眼,缓了缓那股光袭来的不适应。
  再度睁开的时候,发现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邵岑看她额角起了点虚汗,脸颊有些微微苍白。
  “不舒服?”
  “睡觉的时候,有点轻微的怕黑。”温书宜说完,又补了句,“没有很严重。”
  大概是她身处临北这个陌生的环境,那种需要熟悉的依赖感就更强了。
  那道目光停留了几秒,像是在确认,又听到邵岑问:“需要医生么?”
  “太晚了,也不需要。”温书宜很轻摇了摇头,“不是很严重,我去房间拿盏小夜灯就好了。”
  “我去拿。”邵岑问,“在床头?”
  温书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男人起身,侧眸朝她看来,微顿了下:“嗯,是一个藤球形状的。”
  等邵岑离开房间,温书宜很轻地缓了口气,心想她应该把小夜灯带上的,而不是存在侥幸心理。
  本不想麻烦人,反倒弄巧成拙,更麻烦到了。
  没过会,邵岑带着小夜灯回来。
  温书宜接过问:“你也没睡,是我吵到你了吗?”
  “算不上。”邵岑看她脸色好多了,从另一侧上床。
  温书宜也摸不准这个“算不上”的意思,想起她在新房见他的第一面,男人淡声说他不习惯跟人睡一处。
  这会身边躺了个人,大概跟她一样都不是很适应。
  温书宜把小夜灯插上,就在床头,再度躺下的时候,听到身旁传来男人嗓音:“有事跟我说。”
  他话说得很随意。
  “嗯。”温书宜稍稍侧眸,那盏熟悉的藤球夜灯,此时洒着层橘黄色的光雾,像是一拢薄薄的月光。
  男人背着她睡,隐隐勾勒的肩背轮廓,仿若连绵广阔的山峦,在寂静夜色里显得别样的可靠心安。
  温书宜缓缓收回目光,闭上眼,过了好一会,逐渐沉入了梦乡。
  ……
  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温书宜突然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半梦半睡,意识到她的肩膀好像有些酸,她下意识在枕头上微蹭了蹭侧边脑袋。
  床头的藤球小夜灯还开着,整间房间笼着层半明半暗的光线。
  温书宜听到头顶的呼吸声,很沉,她下意识稍稍抬头,看到离得很近的侧脸轮廓。
  男人刚睡醒,头发松散地垂落,他的五官生得极其的深邃立体,稍拧着眉,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不好惹。
  温书宜抬眸,男人垂眸,目光就这样正好撞上。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的手……好像在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太太检查完。”
  沉默中,邵岑眉头蹙着,口吻隐隐几分不耐:“有功能障碍么。”
  温书宜被震惊到怔了好几秒,很快脸颊掌心都生烫,迅速收回手。
  这副明显避之蛇蝎的模样,邵岑微按鼻根,压了压大清早的燥,侧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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