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伏黑惠一走进ICU就明显感受到这边的氛围不对,重病病人的呻吟声,医疗仪器的警报声,医生的烦躁,护士的紧张,家属的哀求,这一切犹如一张巨大的网,困住了这片区域的所有人,每个人都被浓重的绝望感压得喘不过气。
  这种氛围不行,伏黑惠凝重地想,会很快让咒灵吸食足够的负面情绪而进化。
  走到护士台,伏黑惠对坐在护士台的小护士问道,今天ICU有几个病人?
  小护士虽然感到疑惑,还是回答道:两个。
  转院,或是转到住院部去。伏黑惠说道。
  小护士:啊?不是,你谁啊等等,我接个电话。
  上级领导会要求他们转移,剩下的事就是找出那个咒灵。
  伏黑惠继续往里走,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见病房内插满了管子骨瘦如柴的老人。
  老人带着氧气面罩,每次用力地张口都像是最后一次呼吸。
  伏黑惠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四眼戴上,五条悟评价它为三分之二个六眼确实有其道理。
  诗络视觉辅助系统1.3版本绝佳测试中,佩戴人身份:伏黑惠,开放权限:S。
  检测对象已锁定,已记录咒灵确认,临终关怀,一级咒灵(进化中),战力值:0.8。
  目前状态:受肉中。
  弱点分析:既然生命的本质是寂寞,那么死亡的本质是?
  这弱点分析未免太抽象了吧,能不能说点正常人能听懂的?!
  都升级到1.3版本了,这最重要的弱点分析功能还是一如既往的谜语人。
  外面响起了喧闹声,是护士们在通知家属转移,家属们不明所以因此大声质问着,有两个医生想走进病房,准备收拾仪器转移病人。但是已经晚了,伏黑惠关上病房的门,拦住医生,不让他们进入病房。
  病人已经死了。伏黑惠说道。
  你在说什么!
  医生们只觉得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被要求转移病人,莫名其妙的人说他们的病人已经死了。
  伏黑惠只觉得棘手,事情太紧急,人员没来得及疏散,因此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帐,而怎么阻止医生家属靠近病人更让人头疼。
  等等会儿,穿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白大褂的白木原挤过人群来到伏黑惠的身边,大家冷静一下啊,其实这位是传染病中心派来的专家,里面的患者可能患有一种非常罕见的病毒病,大家退后一点啊,以免传上。
  白木原美子朝伏黑惠拼命地眨眼睛暗示。
  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把这些人交给她拦截了,伏黑惠收到信号当机立断打开病房门自己走了进去,并反锁房门。
  然而在踏进病房的那一瞬间,病房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什么东西都不存在的寂灭之地。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只咒灵便吸食了足够的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成长为一只特级咒灵并对有威胁的咒术师展开了领域。
  四眼给出了新的情报,临终关怀的战力值升到了0.9。这下真的棘手了,伏黑惠心想,幸好那群拖后腿的没进来,不过早知如此进来之前应该先求个援
  此时,面对着特级咒灵带来的威压,面对着直面死亡带来的紧迫,伏黑惠突然心有灵犀地往后一看,白木原美子和医生和护士和家属们正在后面尴尬地看着他。
  结果还是卷进来了啊!
  他一个人的话或许还有胜利的可能,但是带着一帮拖油瓶未免太为难他了吧。
  你们站到我身后来。伏黑惠硬着头皮说道。
  一行人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他的身后。
  惠惠!你可以的对吧!白木原美子疯狂戳着没有信号的手机试图求援,其实你的0.8是0.84,他的0.9是0.85吧?
  四舍五入算是给你玩明白了。
  戒备着此时还躺在病床上装模做样的咒灵,伏黑惠回道:不要叫我惠惠,另外你也勉强算点战斗力,我两数值加起来就比对面高了。
  白木原美子可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她算哪门子的战斗力,伏黑惠说这些话大概是为了让身后的普通人们尽量保持冷静。
  躺在病床上的咒灵缓缓起身,用它空洞无物的眼神注视着闯入领地的猎物们。
  所有人在接触到这道目光时都感到毛骨悚然。
  伏黑惠在这一刻感觉到了身上自我生命流量的流失,这恐怕就是这只利用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所诞生的咒灵的攻击方式。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焦虑、厌恶是永恒不灭的。
  从人类无法面对的终极问题中诞生出来的咒灵,无疑是非常强大的。
  喂小姑娘你没事吧?白木原美子喘着气,跪坐在地上,边上的人扶着她,她本就是命悬一线的将死之人,又被吸走了一点生命力,自然是没什么力气了。
  伏黑惠随即展开自己的领域与对方对冲。
  大家,请待在我的影子里不要乱走,伏黑惠说道,虽然我不能把你们安然无恙地带出去,但至少可以安然无恙地等到救援到来。
  一位医生迟疑地说道:可她看上去不像是安然无恙的样子?
  不是的,我只是天生体弱多病而已,白木原艰难地站起来,扶着医生的肩小声地说道,医生啊,对咒术师说话要尽量小心点,干他们这行的都有抑郁症,话说的不对他们就会马上自爆给你看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医生啊,咒术师这行因为职业特性,常年游走在人群之外,精神极度敏感抑郁,非常容易钻牛角尖死给你们看啊。
  这话吓得这位说话的医生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另一位医生则掏出口袋里的名片塞进伏黑惠高专校服的外套口套,我有精神科主任的联系方式,小朋友,生活很美好的,不要轻易放弃自己啊。
  伏黑惠:谁是小朋友,虽说咒术师们天天自我嘲笑都是疯子,但是真的没人会去看心理医生。
  伏黑惠示意白木原美子不要乱说话。
  没办法啊,白木原解释道,我有咒术师救人而死PTSD,惠惠,你要是也死在这,我可承受不住这第二次。
  伏黑惠皱了皱眉,发现白木原的生命力又弱了一分。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死的。
  白木原并非在恐惧自己的死亡,而是在恐惧他人的死亡,现在连这份恐惧也变成了咒灵的力量。
  在目前这种极端情况下,没人会对死亡不产生恐惧,自己的,他人的,大家的。时间拖得越久,咒灵的力量就越强大。他确实是藏有杀手锏,也确实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但在此时此刻,真的适合吗?
  那个,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被卷进来的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伏黑惠戒备着咒灵,无暇顾及。
  白木原虚弱地一笑,大家快一起想想,那个怪物的弱点提示是既然生命的本质是寂寞,那么死亡的本质是?
  众人面面相觑,迷茫地讨论了一会。
  伏黑惠自进入这个领域开始,便在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这个空间除了他们什么都没有,空茫茫一片,寂静又深远,如果要比喻,那便是如永恒的死亡一般,而这似乎就预示了死亡的本质。
  临终关怀给出的答案是生是寂寞,死即寂灭。
  但人类有自己的想法。
  两个医生对视一眼,似乎确定了答案。
  这个问题还是由我们医学工作者来回答吧,与其说死亡是生命的终点,不如说死亡就是生命的一种形式,一种必然吧?没有死亡,那生命也毫无意义。死亡的本质,那就是生命的本质,孤独是注定的,但那里并非是什么都没有吧?
  另一位医生点头,我们临床上有很多命悬一线走过鬼门关最后活过来的人,这些人事后都能很明显看到他们的变化,他们知道了生命的脆弱性后反而变得更加热爱生命,从这个意义上讲,可以说是死亡拯救生命吧。
  白木原美子听着医生的话,注视着伏黑惠的背影,泪眼朦胧中仿佛又看见了挚友的影子,怎么可能有人不怕死呢?但为什么有人会跨过对死亡的恐惧去拯救他人呢?
  因为我们不是孤独的。医生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生命的本质或许就是寂寞,但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否定它。
  出生时,我们必然孤身一人来到这世上,死亡时,也必然是孤身一人迎接死亡,但是生命与生命的碰撞超脱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