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玉霜持枪淡笑:“您也插不了手。”
  “杀你还是可以的。”李崇说起杀人就像在说天气不错。
  “您现在就能下手,”玉霜不见惊慌,平静点出李崇的想法,“我死,说不定您想要的人就回来了。”
  李崇露出古怪的笑,嗓音悠然:“错了,我不想。”
  李崇在手背上碾灭烟,“他的人不好收服吧?——我帮你。”
  他说,半年为期,你控不住隋家,那就去死,但你要是成功了……“我要带走他。”李崇淡淡道。“也免了你的后患之忧。”
  玉霜直视李崇。
  懂了。
  ——李崇根本没想让隋和光换回来。
  得知这位李长官空降的当天,玉霜问过隋和光,李崇是个怎样的人。
  隋和光说,不可为敌,不可为友。
  玉霜撤枪,开口,只一个字。
  *
  “你……!”
  窗台轻纱浮动,月下暗影流入。百乐门的包厢各有特色,隋和光小憩的这间叫“兰芳轩”,雅致又不缺风骚。
  隋老爷从北平回后,不多时又去了外地,府上暂时被玉霜控着。隋和光不急着回府,干脆趁迷药劲在,换房间,补一个短觉。
  隋和光在快感中醒来。
  房内没开灯,低头,只见一道模糊鬼影,伏在他下身……隋和光脑中劈过白光,下一瞬,脑中怒火冲天。
  隋木莘含住他,相当青涩,见隋和光醒,牙齿一时还是磕碰,隋和光痛的失声,立马并腿,却被隋木莘撑开。
  青年蛇一般地滑上前,隋和光只听到平静如水的询问:“李崇可以,隋翊可以,就连玉霜……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他的下腹被枪抵住。
  这枪是李崇给的,他想让人护隋和光回府,被拒绝了,只留下武器。据说是军队的新货。隋和光没想到,隋木莘这混账会听他和李崇的墙角……
  隋木莘不仅不退,还往前顶,很真诚疑问:“为什么?”
  第21章
  隋和光忽然又想点一根烟。
  枪连保险都没开,唬人的,他心中烦得要命,面上死水无波,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隋木莘沉默须臾,道:“李崇不会帮你。”
  隋木莘平铺直叙:“现在他就在和人商议,怎么撬走你的势力,把你绑走——李长官那人,或是不要,或是要吞吃殆尽的。”
  这话不说真假,对李崇的性情把控得倒是相当准。
  隋和光慢条斯理道:“那你再帮我想想——除了他们,现在我还能用谁?”
  木莘说:“我。”
  “你有什么?”
  “枪和兵。”
  四字落下,空气凝固。隋和光手指敲下床沿,脑中灵光闪过,回想李崇说的“城外遇伏”,将眼一眯:“昨晚李崇遇到埋伏,你干的?”
  “他想带走您。”隋木莘态度理所当然:谁要带走隋和光,他自然要拦谁。
  放别人在面前,隋和光就要骂“找死”了,但他现在摸不清隋木莘深浅,前两年倒是叫南方的朋友盯过,但传回来的信都说,木莘念书念的很好……
  隋木莘背后的水深,隋和光现在处处受掣肘,没法仔细去探。
  但隋木莘离开北方几年,想养自己的兵不现实,那就只能是南方“另有奇遇”。
  隋和光听过传闻,南方学生很支持革命。
  隋和光试探地离间:“南北要开打了,他们把你送过来,也没把你的命太当回事。”
  “是我主动回来的。”
  隋木莘说:“南方革命如火如荼,您要是有布局,想和南方接触,随时找我。”
  语气温和,短短一句,掀了亲哥的老底。
  还在南方时,他受过隋和光好些朋友的“照拂”——学校内还好,出学校,周身总有毛骨悚然之感。直到隋木莘误入军校,才发现那感觉是什么。
  有眼线在盯他。狡猾,是老油条,军方的。
  南北投机的行为被弟弟戳穿,隋和光心里有惊无惧,岂止是接触,他还资助过革命军……隐隐的,心里还沁出尴尬。
  他不动声色,猝然发难,给隋木莘当胸一脚。
  隋木莘闷哼一声,隋和光下意识收腿……没收回来,被隋木莘抱住了。
  隋木莘目光不动,粘在隋和光腿间,视线舔上去,迎面就是枪口,这次开了保险。隋木莘把脸凑上去,亲一下枪缘。
  趁隋和光甩手时他挤上床,“我给你治伤,不要动。”
  隋和光怒骂:“你他爹的……”
  隋木莘说:“旧伤也能治。”
  隋和光铁青着脸,不动了。
  隋木莘把这双脚贴到肚皮,成功被踹两回,附赠一掌,他很满足地接受这施舍,低声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来看看……你。”
  隋和光:“你该叫我什么?”
  隋木莘不说话了,他揉搓那对脚掌,捂热了,又不松手。隋木莘出生在秋天,母亲去佛寺那年他还小,晚上睡觉常被魇住,隋和光总像这样抱他在怀里。
  隋和光感受脚腕发暖,忽而开口:“你的生日,也快到了。”
  隋木莘往下钻了钻,头恰好埋进隋和光的颈窝。“我会好好活到生日的。”
  这话让隋和光一梗。
  更狠的骂突然就说不出来。
  “是,你出息了。”隋和光摁住那颗脑袋,低低道:“既然敢对李二下手,怎么不做干净?到时用你的人一替换,上任宁城,才算帮我的忙。”
  隋木莘说:“我怕你伤心。”
  隋和光沉吟,“李崇迟早死战场上,也不算什么……”
  “怕我伤你的心。”隋木莘嗓音无比温和。“我的人要是在宁城,你也在宁城,我忍不住的。哥。”
  哥。
  隋和光猝然问:“为什么你的称呼不会受限制?”
  隋木莘笑了,“因为我有‘后台’啊。”
  ——他同隋和光不一样,隋和光是被阴差禁锢,但隋木莘很可能是在跟阴差合作!
  那也就意味着,他和阴差目的一致,不会放隋和光出府。
  隋和光考虑现在去找李崇,送个人情,把隋木莘毙了。
  他上辈子是欠了这个弟弟多少?
  想到上辈子,隋和光头更疼了,下午隋木莘不知道用了什么鬼法,让他见到前世,偏偏是玉霜的视角……
  他想再问隋木莘,但才说出“梦”,舌根发紧,再不能张口。
  隋木莘头低下,额头抵到隋和光肩膀,笑声起,掩饰眼中烫意,“你在宁城,我不会死。”他上瘾了一样,又喊:“哥。”
  隋和光一声没应。
  很奇妙的,这一声哥暂时抚平了他的戾气,只剩疲惫、平静、平和。
  楼下宴会散,欢声笑语远,杀机戾气思虑,因疲惫暂歇,露台轻纱浮动,月圆圆,影朦胧。
  隋和光想起来,今夜过后,正是中秋。
  隋木莘抱得越来越紧,头埋得越深时,隋和光还是发话了:“我认识一个英国医生,治神经的,你去看看。”
  管他什么深情厚谊、前世今生,有病就该吃药。
  隋木莘一默,手安分下来,只碰他筋骨伤过的地方。“哥,我不想。”
  “别任性。”隋和光下意识顺口说,想迟早给你绑过去,膝盖一顶隋木莘小腹,那句“你该走了”尚未说出口,门缝透出一线光束。
  有人要进来。
  是李崇?
  隋和光倏地扯下布帘——他怕隋木莘扫尾不干净,撞到李崇眼前,遭到怀疑。然而百乐门是取乐之地,布帘一层是纱,下一层还是纱,遮不住!
  淡紫与青白交叠,光暗缠绵,人影摇曳。
  玉霜步入房中,脚步顿停。
  他目送李崇离开,明知隋和光就在包厢内,迟疑片刻,才取来备用钥匙,开门。
  他听见一些……不好言说的响动。风声。轻哼。低喘。衣料摩挲。
  隋和光反应快,隋木莘同样默契,纱帘垂落时,他的头钻入锦被中,藏住脸,然而又开始咬隋和光才系上的亵裤。
  玉霜瞧见一座隆起的“山”,猛地背过身去。但他还是看见了——纱帘之下,坐于床中的那道身影,一段脖颈昂起,那欢愉的轻哼分明是从他口中流出的。
  而沿着他手臂下望,可见一团耸动的黑影。
  玉霜头皮发麻,想立马就走,又寸步难移。
  他并非不通人事,戏院中见到的腌臜还不够多吗?但他没有想过……隋和光会……
  李崇那混蛋,只说隋和光在床上,没说床上还有人!
  玉霜说不清此时的薄怒是为什么,因为隋和光糟践他的壳子?因为他找了半夜而对方在这享乐?因为得知这男人和谁都能勾搭?
  都有,都不分明。
  玉霜冷冷甩下一句:“商会来人了,要谈年底换主席的事。”
  帐中声响并未停歇,隋和光果然是不知羞耻的人,嗓音低缓,夹杂情事中散发的哑和缱绻:“等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