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荣华录 第2节
  青玉还是不放心,但见顾瑾那不容拒绝的神色,还是乖乖停在了原地,看着自家姑娘渐渐远去的身影。
  ……
  顾瑾跟着林常青,一路上每隔三丈远就能看到值守的护卫,整个前殿都被重重包围,透着一股子冷肃的气息。
  这让顾瑾心里愈发沉重起来。
  这么多的护卫,各个都是训练有素,可不是一般权贵家里能养出来的。
  莫非是哪个皇亲国戚不成?顾瑾心底隐隐猜测着,她昨夜不曾注意到那男子的容貌长相,如今胡思乱想一通也没什么思绪。
  索性这一路不算长,等跟着林常青进了禅室,只稍一抬眼就瞥见了禅室中央那道肩背挺拔的背影。
  这身影与昨夜里的那道轮廓逐渐重合起来,顾瑾松了口气,看他尚能端坐,想来是没伤及要害。
  那人似乎正翻阅着桌案上的佛经,哪怕是听见了响动,也并没回过身来。林常青上前两步,躬身行礼:“陛下,永定侯府二姑娘到了。”
  陛下?!!
  一句话,炸得顾瑾耳边嗡鸣声不断,立时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膝盖磕在地面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禅房内格外响亮。
  “臣女参见陛下!臣女误伤龙体,实在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赐罪!”
  顾瑾跪伏在地,须臾间便出了一身冷汗。
  若说先前还存了几分侥幸的心思,那现在便已然没了盼望。
  伤了当今圣上的龙体,这罪过不累及九族就是万幸了!永定侯府累世的清名,父亲用性命换来的功绩,或许都会在今日给自己陪葬!
  顾瑾惨白着脸色,唇角紧抿,纷繁的思绪交错闪现,早已没了往日的冷静。
  若早知昨夜的男子是皇帝,她就算是被活活掐死在榻上也不敢还手!
  如今后悔为时已晚……
  “请陛下明鉴,昨夜之事全是臣女个人所为,与旁人无半点关系,要杀要剐,臣女都认!”
  “只盼陛下开恩,莫要牵连永定侯府,也别……也别因臣女的罪过,累及家父英烈之名……”
  抱着必死的心态,顾瑾结结实实的嗑了三个响头。
  林常青听着那磕头的动静,都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实诚,这头都该磕破了吧?
  只是小姑娘再可怜,也轮不到他一个阉人来心疼,林常青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站着,旁观了一场皇帝吓唬小姑娘的好戏。
  顾瑾是真的被吓到了,偏皇帝还迟迟不出声,犹如一把刀架在脖子上悬而未落一般。
  就这样跪着等了许久,膝盖上的痛感渐渐清晰,顾瑾身体都跟着微微颤动,这才听见那背身端坐的人开了口。
  “你的父亲,是已故永定侯,顾丛炣?”
  第3章 第三章
  顾瑾不清楚皇帝提起父亲是何意,但也只能应声道:“回陛下,正是臣女家父。臣女所为辱没了家父英名,还请陛下恕罪!”
  话落,顾瑾似乎隐约听见了一道笑声,却是转瞬即逝。
  “原本想着你昨夜伤人时的胆量,是随了你父亲,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顾瑾仍旧默不作声的跪着,她不明白皇帝的心思,更不敢随便答话。
  “平身吧,昨夜里也非全是你的过错,如今你这一跪,便算是朕罚过了。”
  顾瑾仍旧伏在地上没动,这回倒不是吓得,而是有些不敢置信。
  就这么过去了?竟然半点都没追究?原本都做好命断当场的打算了,谁成想就这样轻飘飘的没了下文,顾瑾一阵恍惚。
  最终还是林常青得了皇帝的眼色,走过来将顾瑾扶了起来。
  “二姑娘快起来吧,陛下都发话了,您再跪着可就是违逆圣意了。”
  顾瑾踉跄着起了身,再抬头时就见皇帝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来。
  两人目光骤然对上,顾瑾又快速低下头去,不敢有半分逾矩。
  萧泓璋看着小姑娘那谨小慎微的样子,微微叹息道:“不必如此畏惧朕,既说了不再追究,昨夜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今日朕传你过来,也是想起了你的父亲。说来朕当年在边关也曾抱过你,那时你也就两三岁大,年岁太小,如今该是记不得了。”
  小时候的事情顾瑾还真是记不得了。
  她自娘胎里就随着父母到了边关,直到六岁父亲战死那年才回了都城,对那里的记忆,除了漫天黄沙外,也就只剩下了父母模糊的面容……
  “你回京多年,朕一直不曾昭见过你,这些年来在永定侯府过的可还好?”
  皇帝似是一位经年未见的长辈一般,语调里含着几分关切的意味。
  过的好不好?
  顾瑾不动声色道:“臣女一切都好,家中叔伯对臣女都很是照拂。”
  萧泓璋看着她,似乎是在琢磨着这话的真假,到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沉声道:“你觉得舒心就好,退下吧。”
  顾瑾又是屈膝一礼,被林常青领了出去。
  等林常青再回屋的时候,萧泓璋正疲惫的揉着眼睛,林常青忙开口劝道:“陛下,您有伤在身,还是先去榻上歇息一会儿吧。”
  萧泓璋摆了摆手:“不必了,昨夜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萧泓璋素来有头疾的老毛病,这还是尚在潜邸时领兵打仗落下的。当了皇帝后,费心费力的地方更多,头疾发作的也就越发频繁了。
  太医院的太医们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太医院院判引荐了皇觉寺的主持明慧大师,这才稍能控制住些。
  这几年里,只要是头疾发作的厉害,萧泓璋就会来皇觉寺中小住一段时日,一边调养一边听明慧大师讲经,也算是修身养性了。
  昨夜的闹剧,还真是没曾料到。
  “已是查清楚了,红烛里的催情香是永定侯府三姑娘放的,掳走二姑娘的贼人也是三姑娘请来的。”
  说来萧泓璋也是遭了无妄之灾,莫名卷进了后宅女儿家的阴私之中。
  只是这永定侯府的三姑娘也着实恶毒,一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就能做出毁人清誉的事情来……
  “顾二姑娘已经在寺中小住半年有余了,为了给府里老夫人祈福,每日都要在这儿抄经到酉时末。
  昨日陛下驾临,寺中便找了借口提前请顾二姑娘回了后院,这才连累了陛下您跟着受罪。”
  那情香是夹在蜡烛中段的,按着顾瑾每日离开的时辰,必然会中算计。只昨日顾瑾走的早,香还没燃到,这才能在后面保持清醒,从贼人手里逃过了一劫。
  只苦了禅室里的萧泓璋,头疾加上情香,那模样就连林常青都不敢近身。
  “至于后来二姑娘会调头回来,奴婢猜想应是为了保全名节,避开侯府来的奴才。”
  听到这,萧泓璋斜睨了他一眼。
  林常青忙扇了自己两个嘴巴,跪地请罪道:“是奴婢自作主张了,昨夜看着陛下难受,便想着有人能给陛下舒解一二也是好的,这才放了那二姑娘进来……奴婢有罪,不仅妄自揣测圣意,还叫人伤了您的龙体,还请陛下赐罪。”
  皇帝所在,必然里里外外都有人把守,顾瑾只以为自己是误闯,却不知若没人授意,她是如何也进不去的。
  林常青不在乎她一个小姑娘的清白,只要皇帝无碍就好。顾瑾嘛,若是伺候的皇帝舒心,带回宫去做个娘娘也好,若是不得皇帝喜爱,远远送到哪个偏僻的皇庄里养着,或是干脆叫她落发出家,都是使得的。
  只是没想到顾瑾如此烈性,没给皇帝解了药性也就算了,还伤了人……
  “回宫后,自去刑房领二十板子,长长记性。”
  这就算轻轻饶过了,叫他自去领罚,执板的奴才又哪里敢对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下狠手?不过做做样子轻拿轻放罢了,顶多是腿脚不利落两天。
  “哎!是!奴婢谢陛下宽宥。”
  林常青笑眯眯的谢了恩,又想到了这件糟心事儿的罪魁祸首:“陛下,那永定侯府的三姑娘,该如何处置?”
  皇帝每每来皇觉寺都是微服出行,行踪除了近身的内侍再无人知晓。虽然损伤龙体是重罪,却也不能用这由头去处置她……
  永定侯府……
  萧泓璋又想起了刚刚那个小姑娘,若下了明旨去处理,也会带累了顾瑾。
  想她就算受了委屈也没在自己面前说半句侯府的不是,萧泓璋稍加思忖后才道:“让人传出些侯府苛待孤女的口风,再暗中提点一番永定侯,给府里老夫人尽孝,也不是一个孙女的事情,旁的孙女总不好一直在府里躲清闲,就让那三姑娘将二姑娘换回去吧。”
  对于顾瑾,萧泓璋看在其父的面子上还是愿意照拂几分的。
  “昨夜那个掳人的贼子可抓住了?”
  “回陛下,已经抓住了,是个常出没勾栏瓦舍的混混,胆子不大,色心倒是很大。”
  “杀了吧,离寺里远些动手,割下一只手送去给她瞧瞧,也免得她继续担惊受怕。”
  ……
  “是,奴婢这就去办。”
  第4章 第四章
  回到客房后顾瑾腿还是软的,想着满目威仪的皇帝,竟有种死里逃生之感。
  顾瑾倚着门苦笑,没成想,竟是故去多年的父亲又庇佑了自己一回。
  若非看在父亲的颜面上,皇帝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呢?
  顾瑾心里感叹着,青玉见她回来了也赶忙迎了上来。
  “姑娘,您没事吧?那家的主子可有为难您?”
  青玉扶着人检查了一圈,发现她除了有些站不稳外,额头上还红肿了一大块儿,隐隐还渗着血丝。
  “呀!姑娘的头怎么破了?腿也伤着了!可是那家的主人对姑娘动了刑?”
  顾瑾微微一笑,安抚住跟着担惊受怕了许久的青玉:“无碍,是我自己不小心磕坏的。好青玉,先扶我去榻上歇一歇。”
  青玉心疼她,当下也顾不得多问,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又翻找出些外用的伤药来。
  轻手轻脚的给顾瑾额头上抹了药膏,又掀起裙摆小心地将裤腿卷了起来,青紫的膝盖显露无疑,还有昨日从山上滚下来时留下的一处处擦伤,或是结了血痂,或是青青紫紫,惹得青玉泪水盈盈。
  “怎么就伤成了这样?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呢?”
  “姑娘本就是遭了算计,没人给姑娘做主也就罢了,还要被外人搓磨。那家主子也是个分不清好歹的!分明是他差点儿占了姑娘的便宜!怎么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