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风逐渐变大,将来人的巫师斗篷卷起边,皮肤皱的像是树皮,眼神阴冷浑浊。
  只是,风掀起的斗篷下露出了长长的发丝,苍白暗淡。
  时郁的眼皮一跳。
  这么急着见我。斗篷下的人声音刺耳沙哑,是准备好接受死亡的命运了吗?
  一直被奇怪形容的幕后操纵者,他的声音沙哑难辨。却没有想到,最开始的性别就是错的。
  死亡的命运?时郁嘴角弯了下,眼神却冰冷刺骨,谁的命运,又是被谁规定的命运?
  那人被某种力量簇拥,在半空中低头看着他们,忽然阴森森地笑了声,不再伪装声音,露出了更能够辨认的音色。像是年轻女性的嗓音,与斗篷下年迈的外貌不符。
  她的眼神死死看向时郁:我身上的斗篷,你看出来了吧?
  巫师斗篷,早该消失在这世界上的巫师们穿的,她语气淡淡,透着股傲慢的癫狂,巫师有占卜预言的能力,以自身为代价,预言的事情和代价相抵。
  为了今天,我可是苦等了几千年。
  女人解开斗篷,手背上的皮肤不但衰老,还染着浓黑雾气,像是被烧焦了。
  这是为了今天,我预言的代价。
  时郁听懂了,你预言我今天会死?
  是。她停顿了半秒。
  凭什么?
  嗯?苍老的眼皮抬起,无形中施压。
  你说我今天的命运是死,但我不认为。
  他凭什么要接受这不知道什么人给他的命运。
  她不屑地笑了声:呵。
  时郁仍旧问她:你是谁?
  少见的沉默出现在对方的脸上,她的眼睛里蕴含着一种微妙的色彩,半晌才道:我都快要忘记自己的名字了,你问这个也不会改变预言的结局林蔚。
  她磕磕绊绊报了个名字。
  闻祀站在时郁身后,一直没开口,静默冷峻的雕塑倏地问:时郁曾经的沉睡,是你做的?
  林蔚不在意,我不承认,你心底也有答案了,不是吗?
  浓郁的黑色雾气里卷着风,从四面八方袭卷而来,吹动闻祀衣角,勾勒出锋利轮廓。
  他不会死。闻祀的眼瞳漆黑幽深,冷白的面颊上缓缓勾起一抹笑,该死的是你。
  哦?林蔚只是轻蔑地瞧了眼,黑压压的雾已经聚集到了顶峰,这里我早早设下了巫师族的魔法阵,你也可以叫它献祭法阵。
  献祭?
  血族有献祭仪式,你们应该明白它是什么。
  费劲心思把我们一步步弄来这里,是为了充当你的献祭品吗?时郁发觉这浓郁雾气下,他只能人类那般站在这,就连短刃都凝不出来,但他继续问: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林蔚轻飘飘看了眼闻祀,说道:干一件你身边那位曾经也想干的事。
  复活一个人。
  心头一跳,时郁敛下眼底的错愕。
  你的复活,是将我们献祭。他脸色冷下来,巫师全是这样,会被灭亡也不奇怪,只是怎么独独遗漏了你呢?
  你说什么?林蔚的表情狰狞了瞬,阴狠的目光充斥眼眸,一股雾从她周围朝着时郁重重打过来。
  时郁在故意刺激林蔚。
  猛烈的冲击迎面袭来,时郁刚要躲避,眼前一黑,清冽冷意罩住时郁,鼻翼间是安心的气息。
  闻祀将他抱住向旁边跌去。
  沉闷的声音轻悄悄的。
  时郁拽住闻祀,你受伤了。
  长袖包着手臂看不清,但时郁发现闻祀起身时僵硬的手臂。
  他低下头,血珠流成一道自袖间出来,滑过紧绷的手腕,自指尖滴落。
  滴答滴答,血色在蔓延。
  她不会,也不能杀我。时郁只是想试探,他发觉了林蔚和巫师的羁绊,于是开口假意数落,实则是确认猜测。
  闻祀的目光沉下来,看着时郁拉开他的衣服,扯下一截布料包裹住流血的手臂,没有叫疼,而是冷静说:但你会受伤,会疼。
  
  时郁默不作声,声音很低:现在好了,我不疼,是你疼。
  林蔚说闻祀曾经想复活他。
  时郁从来没想过,在千年的沉睡里,有多少人会将他等同于死亡,又是否有人试图让他苏醒,甚至想要复活他。
  包扎好出血的地方,时郁垂眸,不和闻祀对视。他看见了闻祀发白的唇,躲开热切的视线,害怕自己就要被烧透。
  哼,我劝你不要再自作聪明。林蔚冷漠看着他们,明白刚才时郁故意的举动,我不会杀你们,这个魔法阵还需要你们。
  周围的黑色烟雾里迸发出几道光柱,自地面拔高直冲云霄,亮得刺眼。
  诡异的文字从光柱底端涌现,应该是巫师的文字。
  林蔚半阖上眼,嘴里念念有词。她动作小心地打开了一个透明罐体,里边的东西缥缈黯淡,只是一团白色的气体。
  但林蔚的眼底却浮现出一点柔情,珍惜地望着它飘向法阵中央。
  这就是你要复活的东西?
  别用东西形容她,她是一个巫师。林蔚的手指结成一个陌生的姿势,源源不断的光芒从中凝聚,是很善良的巫师,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却被人害死!
  林蔚嘶喊,手指里渗出血,表情扭曲问:这又是凭什么?
  献祭魔法阵需要的能量巨大,这是她从巫师的上古书籍中所得。有背人伦,那是本禁书。
  按照她的计划,将时郁的能力恢复到差不多的程度,足够法阵献祭品的要求,又不至于到巅峰足以反抗她。这是林蔚的计划,却没想到实际的操作与预想中不同。
  献祭品不够。
  怎么会不够?林蔚不可置信,眼眶发红,亲眼看见中央的缥缈白雾像是凝聚了许多,更加无法放手。
  她看着流血的指缝,完全不管,反而拿出刀割开掌心。
  血珠像河流一样汇聚往光柱里输送,林蔚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不够,好啊,那就把我也当作献祭品。
  这样,不就够了?
  卧槽红色小龙惊讶出声,这个什么玩意巫师已经疯了吧,她要把我们献祭就算了,都准备把自己献祭了?!
  兰隐无语,啪嗒锤了龙脑袋一下,什么叫把我们献祭就算了,我们就活该被献祭吗?
  怎么办怎么办,时郁时郁你快想办法啊咕咕急的红温了,龙才活没多久,龙还不想死啊!
  时郁还没应,手心就被闻祀拉住。
  闻祀身体好,手臂上的血已经凝固,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时郁,如果我日日夜夜缠着你,你会不会不高兴?
  这种时候,总不至于是在玩笑。
  时郁扯着闻祀的衣角,眼神认真:闻祀,你什么意思?
  我是半血族,能成为血族是因为你给我初拥。在你沉睡的几千年里,我翻过很多书籍,里边有真有假,但血族的禁书里提到过初拥者和被初拥者可以替命。
  时郁听到,怀疑听力出了问题。
  什么?
  就是替代生死,闻祀看着他,眼神亲昵,她的法阵是为了你,将认定改为你生我死,就可以解决了。
  闻祀代替他献祭,代替他赴死。
  时郁蹙眉,眉心一直跳,胸口沉重发闷,不知道是不是法阵的缘故,不不行。
  几乎没有犹豫,时郁拒绝闻祀。
  时郁,我也没那么慷慨。闻祀无奈,将他揽住,眼眸温和而又平静,我不会完全死掉,这个方法能让我留下一抹意识,我会附生在你的身上,如影随形地跟着你。
  他愉悦地勾唇,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甚至还有狂妄的兴味和期待。
  我要日日夜夜纠缠你,你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寸身体,我都会细细描摹。
  我不会甘心只化为意识,既然能够替代生死,也肯定有办法重新拥有身躯。我会重生的,时郁。
  时郁凝滞住,半晌才问:你很早就做了决定,对吗?
  别把我想的这么聪明。闻祀的手落在他的后颈,像一开始那样碰他,我以为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但总有我没想到的。
  就比如现在。
  闻祀轻轻笑了,眼尾却有些红,他的眼眸漆黑,像是深沉湖水里荡漾出的月光。一滴透明的泪珠滴落,在他眨眼的瞬间,只有眼底余下的湿漉痕迹能看出情绪,可是时郁,你沉睡了几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