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阿叔,您的两块嫩两块老,十文。”
  ……
  袁牧回来,手里还拿着两个油纸袋,里头装着包子馒头,瞧见摊位围满人,袁牧将它揣衣裳里,挤进去一起忙活开来。
  前边卖得快,一如昨日,没个喘息的间隙,一口气卖出八成豆腐,来买的人才渐少,夫夫二人才得以歇口气。
  袁牧拿出揣衣裳里的油纸袋,递给景清,笑道:“还是温热的,我守着你快吃。”
  赵景清捧着油纸袋,一口口吃着包子,放得久了,包子皮不复新出笼的宣软蓬松,浸润了汤汁,依然好吃。
  拧开水袋喝了口水,赵景清边吃边观察来来往往的人。
  有的人菜篮子里菜多,不是鱼就是肉。有的人这看看那瞅瞅,四处比价,菜篮子里半晌没添一样菜。摊贩吆喝不停,使劲浑身解数招揽客人。有摊贩爽快抹去零头,亦有为了几厘钱争执不下的。送货的驴车骡车满满当当驶进菜市,出来时板车上孤零零躺几根麻绳。
  触目所及的一方天地,是菜市百态。
  赵景清视线转动,往右边看,咀嚼的动作倏地一顿,目光定格在对角稍远处的摊子上。
  那摊位同是豆腐摊,摊主是个干瘦的男人,沉郁的视线穿过熙攘人群,直直看过来。
  猝不及防对上赵景清的目光,那摊主慌乱一瞬,转而狠狠瞪过来,嘴巴张了张,远了听不见,赵景清猜测是在骂人。
  但又在看见袁牧时,不甘地别开眼。
  赵景清捧着包子,抬眼看向身前的人,身影高大,肩背宽阔健硕,站在摊子后低头拿树叶包豆腐,咧着笑收钱招呼客人再来。
  赵景清几口吃完包子,起身站在袁牧身侧,趁没客人来,小声对袁牧说:“对面豆腐摊的在盯着咱们。”
  袁牧眉头微拧,扫向右侧对角稍远处的豆腐摊,安抚道:“我盯着他,量他不敢来捣乱。”
  “嗯!”赵景清点点头,心落在肚子里,袁牧是他见过最强壮最高大的人,立着和堵墙似的,脑子有问题才上赶着触他霉头。
  赵景清的担忧一扫而空,眉眼舒展开,“我吃完了,你快去吃。”
  “好。”袁牧搁后边坐下,手里拿着油纸袋,一口半个包子,视线若有似无的飘向对面的豆腐摊。
  赵景清清点剩下的豆腐,嫩豆腐剩下两框多点,老豆腐也有一框,他清了清嗓子,拔高声音叫卖,“卖豆腐嘞!好吃不贵!嫩豆腐两文一块,老豆腐三文一块!”
  他声音清亮,在嘈杂的人声中亦格外吸引人,摊位前不时驻足一两人,几乎都带走一两块豆腐,很少有空手离开的。
  约摸半个时辰,剩下的豆腐全部卖完,赵景清算了算时间,拢共约摸两个时辰,还不到菜市散市的时间。
  “今儿卖得也快,”赵景清收拾着豆腐框,面色略显疲惫,嘴角却挂着笑,眼睛弯弯的,“明儿多做两斤,卖到散市应该能卖完。”
  再多两斤豆子,也是做四锅出,不多花时间,能做。
  “行,刘老匠那豆腐框今儿能打好。”袁牧双膝屈下,起身抱起摞高的十个豆腐框,“在这儿等我。”
  “好。”赵景清继续收拾其他的,待袁牧放好豆腐框回来,他已经全部收拾妥当,一人搬一些,摊位上东西便清空了。
  东西放回车板上,两人又去买胆巴,他们豆腐做得多,胆巴用得快,从大伯家匀的已经用完。
  胆巴价格不贵,二十文一斤,按他们做豆腐的量,一斤能用三四天,赵景清买了五斤,花费一百文。
  没有其他要买的,赵景清结清寄存驴车的钱,驾车离开镇子。
  风迎面吹在脸上,凉飕飕的,从衣襟往脖子里钻,赵景清缩着脖子,嘴角却是一直盈着浅笑。
  驴车车板空置,驴子跑得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抵达乐明村,卡着吃午饭的点回到家中。
  林翠娥正从厨房往堂屋端菜,瞧见他们回来,顿了瞬笑道:“今儿也卖恁快?饭给你们留着呢,回来了我给端出来。”
  说着风风火火去到堂屋放下手里的碗碟,又往厨房走。
  赵景清去放胆巴,大声回应,“今儿生意好!”
  驴子租借到腊月二十八,刘大爷大手一挥,少收几个铜板,让他们自己伺候驴子吃喝拉撒。袁牧解下车板,把驴子栓后面空猪圈里,洗手穿过厨房回前院,刚好吃饭。
  吃完饭,赵景清泡豆子,多舀出两斤来,泡了二十七斤。袁牧则去刘老匠那儿取豆腐框,他取回来,赵景清豆子也泡好了。
  如今早上早起做豆腐,下午至少得睡一个时辰,才能缓得过劲来。
  午歇起来后又是一阵忙碌,忙完已是申时过半。下午过半,放寻常这个时辰尚早,但是要早睡早起做豆腐,这个时辰已经开始张罗晚饭了。
  林翠娥去做饭,赵景清起身要一起去帮忙,袁牧拦下他,唤袁星去。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袁牧。
  袁牧道:“不是说要记账吗?我准备好纸笔了。”
  林翠娥失笑,拉上袁星往厨房去,留下赵景清在原地。
  赵景清:“那先记账。”
  堂屋门打开最是亮堂,袁牧取来纸笔搁桌上,他生疏地捣鼓一阵,墨浓了淡了,好一会儿才弄好。袁牧不甚自在轻咳一声,“要咋记,你说我写。”
  赵景清思路清晰,“先记成本。黄豆五百斤,二两三钱又五十文。豆腐框二十个,六钱又九十五文。胆巴五斤,一钱。租驴车十一天,五钱。共三两六钱又四十五文。”
  “记好了吗?”赵景清胳膊支在桌上,探着半个身子,看袁牧写字。他看不出字好坏,只觉袁牧会写字,很是厉害。
  袁牧写下最后一笔,看纸面上软趴趴没笔锋的字,不忍直视。抬眸见赵景清望着他双眸明亮,好似他干了件大事儿,有大本事一般,袁牧不自然道:“记好了,再记啥?”
  赵景清道:“再记收入。腊月十七,四钱又八十文。腊月十八,七钱又二十文。”
  “好了。”袁牧停笔抬眼。
  “先就记这些。”赵景清盈着笑,盯着纸上墨迹看了许久,只零星认得三五个字。
  袁牧收起笔墨,暗暗松了口气,许久不提笔,字都快不会写了。
  林翠娥从厨房探出头来,“记完没,快收起来,饭做好吃饭了!”
  “记好了!”赵景清应声,去帮忙端菜。
  用完晚饭,洗漱完躺上床,不过酉时过半,天擦黑,透着朦胧的灰。
  累了一整天,躺上床不过片刻,赵景清便已睡着。一夜无话,丑时过半,一家子便早起做豆腐。
  今儿又多两斤豆子,除去磨的时间长些,其他工序都没耽误事儿,倒入豆腐框和昨儿的时辰相差无几。
  套上驴车,豆腐框搬上板车,赵景清和袁牧便要出发。
  林翠娥追出来,手里提着个布袋子,“给你们煮的鸡蛋,路上先垫吧一口。”
  听景清说,他们昨儿辰时末才吃上东西,干累活一早上,又饿两时辰肚子,身体哪里抗得住。前头烧水洗脸的功夫,她丢了六个蛋在锅里,煮好了一直放灶台上温着,现在还是热的。
  赵景清接过,“谢谢娘。”
  路上,袁牧驾车,赵景清将火把绑在车旁,空出手剥蛋,剥好递到袁牧嘴边,袁牧两口一个。
  赵景清又剥一个自己吃,轮着各吃三个。
  赶到东市,抢到摊位,便脚打后脑勺的忙碌起来。一如赵景清昨日所想,多两斤豆子,比昨儿多出一框半的豆腐,卖到快要散市将将卖完。
  已至午时,清晨三个蛋早消化完,肚子咕噜噜直叫,买两馒头垫肚子,袁牧驾驴车回家。
  赵景清道:“年前咱比着二十七斤豆子卖。”
  十三斤豆子做嫩豆腐,十二斤豆子做老豆腐,卖完是八钱二十文。
  袁牧扬鞭赶车,“好!”
  连着两天,赵景清和袁牧赶到东市,都能占到老位置,老主顾记着位置,常常直奔他们摊位买。
  做豆腐前后磨合了五天,各自闷头干活,速度快了不少,今儿豆腐倒入豆腐框压制,比前两天快了一刻多。
  路上,袁牧感叹道:“现在咱家做豆腐是越发熟练了。”
  赵景清:“你们都好。”
  袁牧:“你好,你豆腐摊老位置也好。”
  语毕,两个人忍不住乐呵,做豆腐卖豆腐是苦累了些,但赚得不少,干着有盼头。
  今儿出门早,抵达东市也早,夫夫两人直奔老位置,不成想位置上已经占了东西,有人背对着他们在忙活。
  那人听见驴车动静转过身来,赫然是斜对面豆腐摊的摊主。
  摊位让他占了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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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份更新来啦~~
  第18章
  怪不得前面几天半点动静没有,原来在这儿等着!
  袁牧面色顿变,眉头拧紧,丢下缰绳跳下驴车,就要与他好生掰扯,他自个好好的摊位不要,来占他们的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