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这里的湖比他们王府里养锦鲤的池子要大上百倍,谈轻还挺馋的,想吃鱼,还想下水玩。
  裴折玉立马制止了他,行宫是有地方可以泡澡的,他们的院子就有,让谈轻回去玩水。
  至于吃鱼,可以让行宫厨房做。
  谈轻也就是想想,这里这么多人,他当然不会下水,那多吓人啊,不过有鱼吃也不错。
  两人带着燕一,边说话边在湖边散步,要在这新地方住半个月,自然是要探索一下的。
  落日西下,漫天红霞映在平湖上,格外恢弘壮阔。
  两人逛得差不多,正要回去时,路过花园便迎面碰上几个人,为首之人穿着一身宫裙,俨然是宫中妃嫔,身旁还带着嬷嬷宫女。
  裴折玉先认出来人,拉着谈轻站住,颔首行礼。
  “祥妃娘娘。”
  祥妃?
  那不是皇帝的四妃之一吗?她生的二公主好像就是原主双亲战死后被送到漠北和亲的。
  谈轻立马反应过来,学着裴折玉微微欠身拱手行礼。已经封王的皇子跟后宫妃嫔本是没什么机会见面的,但她毕竟是皇帝的妃子。
  说起来,这还是谈轻头回这么近的跟这位祥妃接触,她也是无宠,封妃是因为女儿和亲。
  也是个命苦的人。
  祥妃到底是当年皇帝还只是康王时的妾室,年纪也不小了,甚至比皇后还大,保养也不如皇后和王贵妃年轻,看着就是个面貌清秀、还有一些忧郁的妇人,打扮也是偏素净的,手上还捏着一串玛瑙佛珠。
  似乎也是裴折玉出声,心不在焉的祥妃的视线才从园中百花上移开,朝着他们屈身回礼。
  “是七皇子啊。”
  她身边的嬷嬷忙提醒道:“娘娘,如今七皇子已是隐王殿下了,身旁这位是隐王妃殿下。”
  祥妃愣了下,按着额角笑道:“是啊,本宫又忘了。”
  她说着重新打量起裴折玉和谈轻,神情有些失神,“这么多年不见,七皇子都长这么大了,看这眉眼,也跟宁贵人越发相似了。”
  谈轻看祥妃说话时迷蒙的样子,总感觉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下意识抬头看向裴折玉。
  就在这时,大公主带着几个宫人从花园一侧款款走来,扶着宫女手背说道:“祥妃又糊涂了,七弟是常嫔的儿子,不是什么宁贵人。”
  比起祥妃,宁王的亲姐姐大公主在谈轻这里要更熟悉,赶紧跟着裴折玉给大公主问号。
  大公主出嫁前就是皇帝亲封的荣安长公主,又是先皇后的长女,祥妃自是认得的,这回无需嬷嬷提醒,便屈身垂首,向大公主行礼。
  “是嫔妾糊涂了,记岔了。”
  大公主颔首回礼,语气不冷不淡的,颇有几分傲气。
  “本宫知道祥妃日夜思念宁安妹妹,以泪洗面,眼睛都要熬坏了,可宁安妹妹去漠北是做王后的,你也无需太过担忧宁安妹妹。”
  祥妃忽而红了眼眶,声音都染上几分哽咽,“可是长公主殿下,宁安比你小一岁,她去和亲时还不到十二岁,嫔妾这个做母妃的又怎么能不担心她?她还那么小……大公主忘了吗?她是代替您去漠北和亲的!”
  听到这话,谈轻的神经当场紧绷起来,看向大公主,果真见大公主柳眉竖起,冷斥一声——
  “住口!”
  在场宫人跪了一地,祥妃身边的老嬷嬷忙不迭拉着祥妃衣摆哀求:“长公主息怒!祥妃娘娘并非有意胡说,娘娘只是癔症发作了!”
  祥妃咬着下唇没有说话,抚着心口,暗自垂泪。
  大公主脸色有些难看,“既然癔症未愈,祥妃就别出宫行走了,带她回去好好看御医吧。”
  嬷嬷当即松了口气,磕头谢恩,“谢长公主开恩!”
  一行人不敢多留,嬷嬷和几个宫女扶着失魂落魄的祥妃离开。但谈轻听到那样爆炸性的消息,实在没忍住多看了眼祥妃,正好看到祥妃回头看来他们这边,一双长年累月以泪洗面的浑浊泪眼令人心头一紧。
  祥妃的眼神是那么清醒,而又是那么的讽刺与怨恨。
  她真的有癔症吗?但肉眼可见,她真的很思念女儿。
  谈轻忽然感觉心口有点堵。
  祥妃等人走后,大公主的怒火稍缓了一些,同裴折玉说:“自从宁安和亲后,祥妃的癔症也有十几年了,这次是太后看在她近来状况好了些,才带她到行宫,没想到她还是那样,她那些胡话,七弟无需当真。”
  谈轻闻言回神,看向裴折玉。
  裴折玉神色如常,点了头应声道:“臣弟明白的。”
  大公主眼底的寒色淡了几分,语气也缓和了些许,看向他跟谈轻说:“前阵子宁王去沧州救灾的事,本宫知道你们也出了不少力,这次临行前宁王特意求到本宫这里,让本宫在行宫多照拂你们。你们若有什么事,便来找本宫,这行宫到底不如皇宫,总难免会碰上一些不长眼的东西。”
  她是皇帝第一个女儿,高高在上的荣安长公主,说话行事那样傲气,自然有她的资本。
  裴折玉接着应是。
  谈轻却不说话。
  大公主没再停留,吩咐两句便走了,在她看来,她只是帮自己亲弟弟宁王一个小忙罢了。
  不过祥妃刚才那些话,大公主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走出一段路,身边的宫女知道她气不过,便出声道:“祥妃真是越来越糊涂了,什么胡话都敢乱说,真是枉费太后娘娘此番怜悯她让她出宫散心的好意!”
  大公主自小就清楚她的身份不容许她像个泼妇一样,遇到一点事情就破口大骂,但她心中有气出不来,大宫女递来的台阶正及时。
  不过大公主始终记得她的端庄礼仪,只冷声说:“宁安和亲,是父皇的意思,她不过是怨恨父皇不敢说,便迁怒本宫。罢了,本宫念在宁安和亲有功,便不与她计较了。”
  “不过祥妃方才提到的宁贵人……”大公主看向大宫女。
  大宫女是先皇后给她留下的,比她大上十来岁,随她在宫里待了不少年,还是太后身边最信任的嬷嬷的义女,知道不少宫中秘闻。
  “本宫依稀记得,父皇好像是有过一位宁贵人……”大公主皱了皱眉,“她是不是死了?”
  大宫女回想了下,“殿下记性很好,皇上是有过一位宁贵人,那时太子应当刚出生,奴婢记得宁贵人跟常嫔是同年前后进宫的,还都被安排在祥妃的钟粹宫里住着……这也难怪祥妃记错了。当时常嫔还只是个小贵人,风头正盛,虽是蠢笨了些,总能被皇后和王贵妃挑出错处,但却一直很得宠。那位宁贵人,应该是在常嫔之前进的宫,奴婢那时远远见过宁贵人一面,现在也记不太清了,只知道干娘说过,常嫔长得与宁贵人有几分相似。”
  大公主对宁贵人着实没什么印象,她和宁王都是太后带大的,宁王住在皇子所,她是公主,却可以住在太后的寿安宫。皇帝登基时她已经快五岁了,因为讨厌占了她死去母亲皇后位子的孙皇后,她对那些常来给太后请安的父皇的妃嫔都有点印象。
  “这宁贵人,好像是个病秧子?”
  大宫女点头,“不错,宁贵人本是钟粹宫里的宫女,太子刚出生那年,祥嫔宫里便多了一位宁贵人,因为身体羸弱总要喝药,皇上便免了她每日同太后皇后请安,但宁贵人并不得宠,后来又有了常嫔,宁贵人便彻底失宠了。再过了几年,宁贵人好像是在阁楼上失足坠楼,人就没了。”
  大公主吓了一跳,“什么?”
  大宫女温声安抚道:“宁贵人早已失宠,宫中没一两个低分位的小贵人不算什么大事。不过说起来,也是那一年,七皇子……也就是隐王殿下还有常嫔便都失宠了,再之后,祥妃的钟粹宫就几乎成了冷宫。”
  钟粹宫主位是祥妃,最早祥妃只是祥嫔,皇帝偶尔会去看她和二公主,二公主和亲后祥嫔才升了妃位,她却得了癔症,彻底失宠。好在还有皇七子,那时候皇帝还是宠爱七皇子的,时不时会去钟粹宫看看他和他的母妃常嫔,直到他们也失宠。
  后来新进宫的嫔妃除了得罪人的被送进钟粹宫,基本没有人愿意住进这冷清的钟粹宫。
  大宫女说:“当年殿下还小,太后娘娘和皇上忙着帮你相看驸马,便没让您听见后宫那些糟心事。不过那几年奴婢倒是一直听到一些宫人私下说,钟粹宫风水不好,留不住皇上的恩宠,不是冷宫也胜似冷宫。”
  大公主几乎是在全天下最尊贵的宠爱中长大的,便是在如今的皇后面前也有几分颜面,父皇后宫里的事,她确实不该听也不该管。
  大公主很快恢复沉静,“宁贵人红颜薄命,都是命啊。”
  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多说了祥妃一句,“祥妃也真是的,好端端的非要提起宁安和宁贵人,现如今常嫔搬出钟粹宫不也没理她?”
  大宫女笑着哄道:“常嫔愚笨,倒也知道避讳祥妃。”
  大公主哼笑一声,“常嫔就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看多了总会腻的。不过这祥妃刚才跟七弟说,七弟跟宁贵人长得像,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