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水笙“嗯”一声,将满肚子疑问咽了回去。
  对方忙着干活,他不能添乱。
  *
  水笙拿上钱袋,带着小狼来到村尾。
  跟花家的人打酒时,默默抬眼,正在打酒的女子颇为眼熟。
  花四娘把酒递给他:“有些重。”
  水笙连忙抱过,尚能拎得动两壶酒。
  他记起来了,花四娘恰是上次与他打探赵弛有没有成亲打算的那名女子。
  对方送他到门外,好心嘱咐:“路上泥泞,你腿脚不便,当心看路啊。”
  水笙点点头:“谢谢。”
  花四娘是个很好的女子,以后定能寻一门好亲事的。
  他下意识把话说了出来,花四娘一怔,扶着门框笑。
  “别说我这年纪了成亲不易,就算再年轻几岁,遇到个差不多的人就嫁了,哪里说喜不喜欢,合不合适呀。”
  水笙:“喜欢不重要么?”
  花四娘:“若有这等缘分,自然再好不过,但咱们这种人家,强求不来。”
  看他一脸迷茫,就笑着问:“知道什么是喜欢么?水笙到了成亲的年纪,可有喜欢的人。”
  喜欢?
  水笙暗忖,他不知道具体的喜欢是什么,没人教他,这大半年下来,接触的人拢共不过几个,五根手指数都能数过来。
  身边最亲近的人只有赵弛,对方时时照顾他,不明白的也手把手教他,唯独没与他说什么是喜欢。
  带着一肚子不解,小狼踩着水笙凌乱缓慢的步子,一前一后回到老屋。
  后院,赵弛已将毒蛇取胆剥皮,汗水打湿前身脊背,坐在屋檐下的石阶,眉眼沉着,居然在出神。
  “赵弛,酒打回来了。”水笙凑近,“出了好多汗。”
  赵弛面色微僵,接过两壶酒,道:“身上脏臭,别靠太近。”
  水笙眉头都不皱一下,笑呵呵地:“不臭~”
  他去灶间烧火煮饭,淘洗干净的米刚下锅,对方就来了。
  油烟味重,汗重的活儿赵弛一向不用他来做,水笙抱着小板凳离开,至于煮饭做菜的活,自然又被男人接走。
  他后知后觉地想:今日是他胡思乱想了,赵弛那么忙,少与自己亲近并不是故意的。
  水笙回屋,眼看天色暗下,点起油灯,屋内焕发出温暖的光线。
  饭后,待他洗漱进房,却见赵弛端坐在椅子上,似乎有话想说。
  月圆之夜,院子一片蛙虫叫声。
  水笙爬上床,贴着凉凉的竹席滚了一圈,打起困盹。
  他软绵绵地喊:“赵弛,过来睡觉了。”
  未等人靠近,只听对方低低说道:“我到另一间屋休息。”
  水笙睡意顿消,连忙爬了起来。
  “赵弛……”
  话中带着几分颤摇:“要分开睡么?”
  “……嗯。”
  “为什么呀,从前也不这样……”
  赵弛吸了口气:“如今与从前不同,你长大了。”
  话音刚落,内心却重重叹息。
  说到底,要怪只怪他心思不正,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水笙抱有别的念头。
  今日他借着忙碌分散心思,与水笙相处,也故意疏离,无时无刻不在暗中告诫自己,不能如之前那样过度亲近。
  以水笙对他的依赖和信任,若今早他开口,对方定会同意与他做那事。
  水笙什么都不懂,接触的人少之又少,身边只有他。
  过去,他对水笙只当弟弟,无微不至地照顾。
  想到家里有人,望着屋内那一点光,那一抹人影为他而在,胸膛便回荡无限的情意。
  如今他以为的这情意,并非兄弟情,而是带着一份对身体的渴求和冲动。
  水笙对他,向来怀着报恩之心,事事听他的话,以为他首。
  但他不能那样做。
  不能用对方对他的依赖,不能借着恩情,以此裹挟水笙的内心。
  赵弛双目压抑,哑着声继续开口。
  “……先分开一段日子,以后,你就明白了。”
  水笙鞋都没穿就下了床,踉踉跄跄地靠近,站都站不稳,抓着男人结实的小臂。
  “为,为什么呀……”他眼睛涌出湿润,天大的困难都没有此刻难过。
  “不是都好好的么,为什么,”水笙心里乱糟糟的,语无伦次,“今天你,你不牵我,也不揉我的头发,和从前不一样。”
  越说越是难过:“赵弛,你讨厌我了么……要扔了我么……”
  水笙愈发哽咽,剔透晶莹的泪水跟珠子似地,自眼尾串了起来,滚滚落下。
  赵驰无言。
  他沉默擦去少年眼中的泪水,口中压抑着苦涩。
  “想哪里去了,若非你愿意,我自不会放你走。”
  又哑声解释:“分开睡,是我心念不正,跟你无关。水笙极好,没有做错任何,只是因为……”
  停滞许久。
  赵驰慌神。
  今日的压抑和疏离变得可笑,触碰到眼前的泪,什么疏远,什么理智,都退得毫无底线了。
  “……因为喜欢才分开。”
  水笙泪水戛然停止。
  他摇头,嘴角委屈地瞥着:“赵弛,我不明白……”
  又道:“你喜欢我么?我也喜欢你呀。”
  赵弛哑然。
  凝望少年乌黑湿湿的眼睛,他满心激荡,又不得不压抑。
  “喜欢……”赵弛深吸一口气,“水笙晓得什么是喜欢吗。”
  “想照顾你,护着你,心思都挂在你的身上。”
  这些,都是赵弛平日里对水笙所做,若只这些,哪里需得回避。
  他摸着那双眼睛:“喜欢还有想亲你,”
  一顿,继而开口。
  “做那些画册都不及的事。”
  水笙听完,泪水打湿的脸倏地红了。
  他松开紧抿的唇:“那,那也不是不可以呀……”
  他也总是想着赵弛,念着赵弛,每天都很想。
  如果要做画册那种事,跟赵弛做的话,他,也也愿意的。
  第43章
  目光交汇,二人僵持许久。
  往日里,被赵驰眼睛看着,水笙总是闪躲害羞的那个。
  适才一番话使得他慌乱,顾不上害羞,只溢出委屈,眼底像汪了水,擦也擦不透,只这么湿/漉/漉地看着人。
  小狼从门缝挤了进来,见两人不动,围着他们的腿转了一圈,毛绒绒的脑袋的手心里拱。
  呜呜嗷。
  干啥呢。
  水笙如梦初醒,濡湿的眉睫一闪,往赵驰心里打了一下。
  “水笙,”他低声问:“你知道这你意味着什么吗?”
  水笙抿唇,眼睛亮亮的。
  “你说的那些,我有同样的感受,这,这还不够么。”
  “我怕你因为感激而错认了感情。”赵驰艰涩:“我长你九岁,不能随意为之。若因为你心怀感恩之情,叫你应允,我和那畜生有什么分别。”
  水笙摇摇头。
  “我自己愿意,还是受胁迫,能分得清楚的。”
  他露出一丝浅笑:“你从来都没有强迫过我,如果方才说的那些就是喜欢,我也喜欢你的……”
  听他说了两次喜欢,赵驰心神激荡。
  眼下已经深夜,不适合继续僵持。
  赵驰进退两难,水笙眼巴巴地挨着他,发丝披散,因为哭了会儿,眉眼总是濡湿。
  他此刻出去,只怕水笙又要躲在房间闷闷地流眼泪。
  半刻钟后,油灯熄了。两人照旧躺回床上,看似与平时无异,却又有着一丝不同。
  按说两人刚诉说心意,合该更亲近才是,但水笙和赵驰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赵驰怕他心里不安稳,握住他一只手。
  黑夜里,水笙抿唇,好不委屈。
  没有互相诉说心意时,赵驰抱着他睡。怎么说清楚了,还隔开了?
  他将心里的想法道出,话轻轻地,落在赵驰耳边,却压得他内心激荡,险些又丧失了理智。
  可两人都躺到一处来了,再改口也不合适。
  赵驰紧了紧掌心的那只手,无奈地道:“好水笙,时辰不早,明日还需早起,快睡吧。”
  水笙是极容易被哄的性子,就算赵驰不说,不多时也能哄好自己,
  毕竟对方留下来,好过两人分房睡。
  他软软应答一声,微微侧过脑袋,像小鸟归巢,抵在那宽阔的臂弯旁边,再多心绪,只要挨着人,便觉安宁。
  一夜黑梦。
  翌日,水笙醒得较往日迟,眼睛还没掀开,腿脚微微一跨,旁边空荡荡的。
  他抱着薄被起来,涣散惺忪的眼眸缓缓睁大,下巴搭在膝盖,认真想昨夜的事。
  想罢,水笙穿好衣服和麻鞋,披着些许凌乱的头发,寻到灶间。
  赵弛刚把早食备好,见他衣衫不整的寻来,眼神略过白净的肌肤,道:“洗漱干净就能吃了。”
  水笙“嗯”一声,脸色小有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