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这人话音刚落就惹得茶馆众人哄堂大笑。
  说书人又接着道:元盛十年,高宗皇帝分外宠爱宣氏,已经到了没有宣氏便夜不安寝的地步了。所以这个时候高宗皇帝便亲自册封他为襄王,许他同朝听政。
  堂下的人听到之后议论纷纷:让一个异姓王坐在朝堂上听政,这我还是头一回听呢。
  高宗皇帝就是被妖孽蛊惑了吧,要不然他怎么会到死都没有子嗣呢?要是高宗皇帝有子嗣,现在的皇位也轮不到黄口小儿来坐,襄王也不会把持朝政了。
  别胡说!襄王是元盛八年来的玄都,高宗皇帝在那之前也有不少妃子,他也不一样没有子嗣嘛,说白了就是他不行。
  你说要是襄王能生的话,现在坐在皇位上还能是罪臣之子吗?
  哈哈哈要是襄王能生,恐怕整个大周都要改姓宣了。
  说书人见台下乱哄哄一片,他又拍了一下惊堂木接着说道:然好景不长,襄王沾染朝政之后,便蛊惑高宗皇帝滥杀无辜,陷害忠良。尤其是他蛊惑高宗皇帝杀了神武大将军沈长青,不到一年光景,我大周人才凋敝,良臣无迹。高宗皇帝也在此刻驾崩,高宗皇帝生前沉迷于美色膝下无子嗣,荣王与安王远在玄都之外,而襄王却从乡下找到昭德王遗孤立他为皇帝,继续把持朝政。虽然皇帝仍旧姓谢,但我大周内外只听宣氏一人的话。
  说书人情绪越来越激昂,底下的听众也被他的情绪带动起来,纷纷义愤填膺:摄政王就是一个妖孽,他来了玄都就没有好事,大周早晚都得毁在他手里!
  就是就是,怎么没有得道高人来收了这妖孽啊?
  沈将军可是个好人啊,他爱民如子,可比现在宣凤岐选出来的那些狗官好多了!
  说书人接着续说:话说永安元年冬月,襄王奉旨入宫伴驾,不久便突发急症身亡。
  有人听到这里震惊道:什么?襄王死了,可是他现在还活着啊,你这说书的是瞎编的吧?
  说书人接着说:诸位稍安勿躁,请听我细细道来。襄王身亡后三日,他灵前棺椁里忽然传出敲击声,没想到竟是已死之竟起死回生。当夜还在为襄王暴病而亡放鞭炮的人,白天便战战兢兢,生怕襄王一怒便诛他满门。
  话音刚落,底下之人皆纷纷摇头。
  为什么沈将军那样的好人就得死,而像襄王这样的妖孽死了还能活过来,真的是苍天无眼!
  说书人继续慷慨激昂道:如今襄王扶持皇帝,把持朝政,在上打压朝臣,在下滥杀无辜。前些日,襄王竟将一名宫人的舌头拔出将其赶出宫去,其心狠手辣令人瞠目。且襄王容色如妖魅一般,外人见了无不驻足感叹,襄王以前便因为有人盯着他看便挖了那人的眼睛。
  他真的有传说中那般好看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看一眼被挖出眼睛也愿意。
  宣凤岐听到这里的时候便没了喝茶的心情,他有些郁闷不乐地跟站在他身边的王福贵:走吧。
  王福贵道:是。
  他处罚宫人的事情是宫廷之中的事情,而且这事只发生了几天,这件事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宣凤岐今日出来本来就想听一下其他人对他的看法,如今听到了这些真实的言论,他为什么会觉得不高兴呢?
  对了,挖眼睛的事情是原主做的,而割舌头是他做的。原来他现在的残暴程度跟原主差不多了吗?
  他从史书看到了原主的下场,他穿越过来也一直想改变史书中的命运。可是命运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他的性格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趋近于原主了,难道他也会被不可更改的历史所主宰吗?
  他现在只是想保住性命,而他的行为逐渐变得不像他了。他想保护自己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加狠心更加像原主之外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他终究没有办法对抗历史吗?
  或许是今天听到了太多不好的言论了,虽然那些百姓评价的大多都是原主做的事情,可是宣凤岐听起来就是不舒服。
  不,或许所有人听到一些有关于自己不好的言论都不会高兴的。宣凤岐今日也累了,他在长乐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中开始飘散起雨点来,而那些小雨点逐渐变大,落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王福贵此刻为他撑起伞来:王爷,再往那边走就要出城了。
  宣凤岐听到这话之后才恍惚中抬起头来,他往旁边看的时候发现有一座红漆尽数剥落的大门,大门上的守门兽都生了绣变成了暗褐色,其中的一个锡环还掉落了,不知所踪。门上隐隐约约的封条也起了边变得暗黄,院子里杂草丛生。
  宣凤岐看着那门的规制和院墙的高度不像是平民百姓家的房子,他问王福贵:这里是谁家?
  王福贵抬眼看了一下,随后他便低下头来:禀王爷,这里曾是罪臣沈氏的府邸。
  宣凤岐听到之后眉心微动:哪个沈氏?
  王福贵继续道:禀王爷,是先帝的神武大将军沈长青。
  宣凤岐听到后蓦地睁大了双眼,刚才他还听到了有人夸赞沈长青是个好人,没想到现在就走到他的府邸面前了。今日是清明节,谢玹下令诛杀沈长青满门的时候正好是三年前的清明。
  宣凤岐隐隐觉得这荒破的宅院仿佛有着一种特殊的魔力在吸引着他。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了那扇门前,王福贵继续为他遮着伞,而宣凤岐却道:你们就在这等本王。
  王福贵听到之后敛去了伞,他跟他的两个徒弟退后:是,王爷。
  宣凤岐走到荒草丛生的院子里,这里的血迹已经被这三年的风雨给洗刷干净了。但他好像还能闻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儿,这种压抑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场景,好像是在梦里。
  对,在梦里他看到了这院子里无数的人哭嚎呐喊,府内的一切都付之一炬。是的,沈长青的府里确实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前面院子除了一面画着凶兽辟邪墙再无其他,宣凤岐越往里面走越觉得这种痛苦的气氛越重,他好像亲身经历过这种感觉似的。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到过灭门现场,也没有看到过大规模的屠杀。他继续往前走,他看到了院子里散落的各种碎掉的瓷器片,这些瓷器在还未碎掉前一定十分精美。可惜宣凤岐现在没有空去研究这些瓷器了,他继续往前走着。
  他看到了一些未烧完的家具一个已经烧了一半从木架上掉下来的摇篮。小孩子玩的竹球,一些碎布片,这里荒凉的一切都在诉说着当年那场灭门案的凄惨。
  宣凤岐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忽然感觉到一滴温柔的东西从脸上滑落。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见过这种场景了,但绝对不是从这里,可是他遍寻记忆却找不到跟现在场景有关的事情。
  就当他站在荒凉的院子的时候,他发现不远处一间昏暗的屋子里有亮光。当年谢玹下令诛杀沈长青一家的时候可是一个人都没留啊,那现在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呢?
  宣凤岐想到这里便轻声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前堂后殿的祠堂,虽然祠堂的匾额已经被烧没了,但是这座祠堂是整座将军府保存最好的建筑物了。宣凤岐缓缓走了进去,与此同时他闻到了比刚才更加浓烈的烧纸钱的味道。因为今日是清明,道路两边本来就有很多人烧纸钱,宣凤岐刚才进来闻到纸钱味还以为是从街上散发过来的。
  这里竟然有人在祭奠沈长青?
  也对,刚才那些百姓说沈长青是个好人,这也说明这位神武大将军在民间很受爱戴,清明的时候就算有一两个人来祭奠他也是正常的事情。
  宣凤岐靠到后殿的窗户时,他听到祠堂内传出来一阵阵抽泣,那是一个略带着沙哑的少年音:爹,孩儿对不起您,孩儿想过无数方法要杀了那个妖孽,可是孩儿没有办法,那妖孽身边防守太重,就算孩儿动用身边所有关系仍不能靠近他分毫。孩儿本想假扮太监进宫刺杀那妖孽,但是他忽然严查宫人籍贯,孩儿只能在其他地方上下心思。
  爹?
  这个正在哭泣的孩子竟然是沈长青的儿子?那么这孩子口中所指的妖孽应该就是宣凤岐本人了。
  宣凤岐听到这话之后紧锁起眉头来:当年谢玹下令诛杀沈长青一家的时候不是一个人都没留吗?
  就当宣凤岐靠在窗户边偷听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年久失修的窗户忽然晃动了一下。少年看到窗户刚要离开的人影后瞳孔蓦地一缩,他见状一下从窗户跳了出去,他见到一个白影闪过,随后他立刻追了上去。宣凤岐到一个角落里,他动了动喉咙刚想喊,一把匕首就架在了他的脖颈上:你是谁,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