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草儿从小就被人说不祥,爹娘只顾哥哥完全不记得有他这么个人,但他从没有自怨自艾过,他没有名字,村里人为了取笑他说他像个没人要的野草,以后就叫草儿就行。
  这话是谁说的草儿已经记不得了,以前拿这些话作践他的人太多,他听得多了也不觉得难过,可草儿这个名字他很喜欢。
  野草命贱,无论是房前屋后还是悬崖峭壁边,只要有一线生机,它都能发疯一样努力生长,顽强异常。
  草儿知道自己也不是金贵的命,但他觉得自己就跟那路边被人踩来踩去野草一样,无论被多少人践踏,等到来年春日,依然能长出嫩芽。
  他努力活着,即使饱受苛待也不曾有过半分轻生的念头,家里没有他的饭他挖野菜也不会让自己饿死。
  草儿有了新名字之后,认识的第一个玩伴就是刘归远,他那时还颇为得意的跟刘归远解释自己为什么叫草儿。
  小孩子天性简单,刘归远光看着他长得好看,时日久了也不觉得草儿这个名字难听。
  那时候只有他不在乎村里人的流言成天带着草儿玩,还帮草儿打架,说以后长大了娶他,保护他,呵护他,让他不当小草儿当鲜花。
  想起小时候草儿笑的有几分纯真,他抬头看向刘归远:“这话你以前问过,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为什么了。”
  “好吧。”刘归远笑笑。
  今年的雪比以前下的更加密集,才晴了没两日,天气又阴沉下来,气温也比去年还冷,越是在熟悉的地方长住,刘归远想起来的事儿就越多,期间草儿还去镇上给他找了个其他大夫看看。
  大夫说若是一直都这样慢慢好转,不到明年春天,兴许就能全都想起来。
  草儿高兴坏了,跟他说从前的事儿也越来越频繁,有时候刘归远还能跟他附和两句,还能想起来他和草儿的种种过往。
  刘归远的事儿赵洛川没少上心,草儿买了东西趁还没到过年和他一起去看了杨冬湖,如今他肚子明显起来,越来越不爱走动,躺在床上不愿意出门。
  这样的好消息任谁都会开心,杨冬湖心疼草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他还听草儿说如果春天到了的时候刘归远能彻底的好起来,二人就成亲。
  大雪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下着,年关也越来越近,转眼就到了小年里。
  家里的两条狗长抽条不少,大饼看着比饺子瘦,但个子要高一些,现在两条狗打架有来有回,饺子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屋里的碳火不断,小狗也知道冷暖,缩在屋里不愿意出去,家里荤腥半年了都没断过,以前才能吃到的炸鸡块和鱼块也不显得稀奇了,朱翠兰照例按照以前的规矩在小年这天祭完了灶神,还用红小豆做馅儿撒了一锅年糕。
  到了年三十的晚上,又是一场大雪把人困在了家里,杨冬湖这段时间本来就不爱出门,不觉得有什么,就是赵方初在他面前唉声叹气的,抱怨今年没法出门,连天灯也放不了了,不知道许的愿还能不能成。
  虽然不能出去但守岁习俗也不能改,朱翠兰被几个婶子约着冒着大雪出去打马吊,赵河也被叔伯辈的人叫了出去。
  赵方宇不怕淋,吃完年夜饭就跑了出去,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去找杨安锦了。
  杨冬湖不能熬太久,说是加上老太太四个人凑在一起也成了一桌牌场,赵方初手里有钱,被赵洛川赢了好几回,今儿才得的压岁钱全都输了还不算,还把自己小金库里的钱也掏了出来。
  喜庆的日子杨冬湖怕他输急眼了闹脾气,暗戳戳的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赵洛川的腰,示意他让让人。
  后边几局赵方初回了点儿血,不过他也没要,说是给杨冬湖肚子里的娃娃当压岁钱。
  玩到后半夜杨冬湖撑不住直点瞌睡,赵洛川顾着他的身子要紧,守不守岁的不重要,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能多熬,还没过子时就已经搂着杨冬湖回床上睡觉。
  赵方初自己在家无聊,大半夜的出门想去找沈然,可刚出门才走两步又想到他肯定也跟李子鸿在一起,自己过去打扰好无趣,便又垂头丧气的准备回来。
  自从上次被朱翠兰抓了现行,他就不敢在随便的跟杨安辰见面,去镇上送饼子的时候也是跟朱翠兰一起,除了偶尔能在食楼里看见张府的丫鬟,居然一次也没再见过杨安辰。
  第265章 你这是干嘛
  赵方初刚开始的时候还想不通,他觉得只有自己偷偷思念的厉害,没觉得杨安辰有多想跟自己见面。
  不是赵方初不矜持,他也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要能跟人说上话就能开心好几天,不过看着别人都是恩恩爱爱的,难免在心里多想。
  他认识的人里,见的最多的就是赵方宇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去看杨安锦,有点儿机会都不会放过,李子鸿也是,偷偷的带沈然出去玩,只要有心总能见面不是。
  他藏了好多事儿想跟杨安辰说,去几次镇上都没见人,便在心里自顾自的生气,觉得杨安辰就是拿他消遣呢。
  现在四下无人,因着外头有大雪,连在外头放烟花的孩子都不多,好在家家户户烛火明亮,映着遍地白雪也显得亮堂。
  上次跟杨冬湖一起堆的那个雪人到现在还没化,依旧好好的站在那里,几场大雪下来,周身又圆润许多。
  赵方初哈着双手,比着那个雪人的样子又堆了个小的站在自己家门口,当作除夕夜守门的门神。
  没有玩伴赵方初一个人根本没办法熬一晚上,他捡了干枯的树枝在雪人的脸上戳出眼睛鼻子,随后又将树枝插在雪人圆滚滚的肚子上。
  “行了。”赵方初拍拍手,自言自语道:“管他守不守岁呢,睡觉去了,你今儿晚上就替我看门吧。”
  他话音刚落,忽然从头顶落下一盏花灯悬空在眼前,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背后温润声音响起:“光雪人看门可不行,我替你看吧。”
  赵方初先是一愣,而后猛然转头,只见已经长久不见的人此刻正面带笑意的站在自己面前,手中高提着花灯架子,因为略带暖意的烛火照应着二人的脸颊。
  赵方初正思念人呢,这会儿一看见人在自己跟前,心里便什么气没有了,连带着那点儿郁闷情绪一起烟消云散,他笑的灿烂,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明晃晃的惹人怜爱。
  “安辰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找你啊,怕你晚上没人陪着守岁无聊,过来看看你,喏,给你的花灯,瞧瞧有什么不一样。”
  赵方初这会儿才有功夫去看那盏花灯,花灯架子是用有韧劲儿的竹子做成,四周糊上了文人写字用的纸,上头还有许多的文字。
  他借着烛火辨认许久,才隐约能认出来个自己的姓,赵方初学问不高,他哥好歹念过两天学,他年幼那会儿家里过得不好,朱翠兰就没让他学。
  “这上头写了什么?我学问浅,不认识这些字。”赵方初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杨安辰指着那些一字一句认真道:“旦逢良辰,顺颂时宜,这里是你的名字,意思就是说希望你以后事事都能吉祥如意,今儿放不了天灯也许不了愿,我就自己给你做了个花灯,上头是我给你许的愿望,等会儿你把它挂在树枝上,自己也许个愿望,跟放天灯也是一样的,等来年就该实现了。”
  赵方初随着他的话在心里把那几个字又默念了一遍,心里甜如蜜糖,一张小脸儿笑的红扑扑的:“谢谢你,等会儿我就把它挂在冬哥院里的桃树上。”
  “行,哎,对了,我回来时路过食楼听春晓大姐说了,你向她问过我?”
  二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被朱翠兰抓到的那次,赵方初去了几次没见人,没忍住跟杨春晓打听了两句,有朱翠兰跟着他不好去张府问人,也不好意思跟杨安锦提这事儿,想着杨春晓一直在镇上待着,说不定会知道点儿什么。
  不过杨春晓平日里还是埋头苦干的多,张府的人来她就接待,不来她也不会多嘴去问,所以也是一问三不知,赵方初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我,我就是随便问问,”赵方初低头转着手里的花灯杆,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对,抬头道:“回来?你去哪儿了?”
  被人惦记的感觉还不错,杨安辰轻笑一声:“张老爷去江南一带寻人,让我一同跟着,我本来是想跟你说的,不过那几天你一直没来,我就想着等回来再来找你,没想到被大雪耽搁了脚步,困在路上好几天,我这也是才回来。”
  “哦,原来出去了。”赵方初点点头,暗自偷笑,自己偷偷生的那些闷气早就不知道被抛哪儿去了。
  “走得急没跟你说,还怕你会生我气呢。”
  杨安辰笑着又拿出来一个手炉,不同于家里用来取暖灌热水的汤婆子,这个手炉盖子是镂空的,里头放的是烧至干红的木炭,还用搁了香灰隔热,握在手里不会太烫,比汤婆子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