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朝他抛出一颗糖,他没来得及看清就一把接住。
  “这是?”
  “试试吧,清凉口的,很醒神。”我伸着腿,晃着脚尖,笑着对他说。
  “哦,谢了!”
  他回以微笑,我挑了个眉,没想到这人竟然也会笑。“你手上的袋子是什么?”我装着糊涂问他,实际那包装袋的样式我一清二楚。
  “季总的早餐。”
  “是吗?”我单手支着半边脸,眯着眼,感叹,“没想到这快中午了季总才吃早餐啊。”
  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着我的早餐呢?
  “李芒!”办公室里突然响起季凝遇的吼声。
  “我先走了!”我瞧着李助理面朝着少爷办公桌的方向,着急忙慌地给我关了门,马不停蹄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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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得爽爽的。
  “Putain”法语里的脏话。
  第25章 幼稚鬼
  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晌午的秋空像个倒扣的孔雀蓝釉,崩碎的瓷片间点缀着橙黄的太阳和蓬松白云。柔缓的秋风透过窗户飘进我的办公室,抚摸着那颗焦急干燥的心。
  我虽坐在高楼里,可望着底下那片棕色的树林就像听到了街边卖糖炒栗子的吆喝声,闻到了那股酥脆的焦香。季凝遇小时候没吃过这些,他嘴里第一颗糖炒栗子还是我喂给他的。我想起他被烫到时吐出的舌尖,粉里透着樱桃红,还有那背着爸妈偷吃的新奇样。
  我想着想着,口腔里就不自觉分泌出唾液,肚子适时传来信号,提醒我该吃中饭去了。
  愉悦使我恢复了以往工作的效率,我看着顺利预定的酒店和改签的机票,心满意足地关掉了网页。正打算起身,系统“叮”的一声,告诉我又来了消息。我没打算看的,但瞥到是季凝遇的名字就又停了动作,迅速点开了对话框——
  【Rhodes】:再买一张机票。
  我放大附图,一看是李助理的身份信息,嘴角一扯,火速关了电脑,提脚就向外走去。
  每次出办公室我都会下意识朝季凝遇的方向瞟一眼,这不,我一转头就撞上了一道恶狠狠的视线。呦,他竟然肯看我了,我站定,皱着眉,回以他一道委屈的目光。只瞧季凝遇咂了咂嘴,眼珠子一翻,又垂头看文件去了。
  “你干什么去?”
  我手刚放在门把上,背后就传来了像问责般的厉声。
  “吃中饭。”
  “为什么不把工作做完了去?”季凝遇的声嗓透着如鸣蝉般的焦躁,“还有,我说过我发的消息都要回复?为什么已读不回。”
  我转身,认真打量着他压低的眉眼,生气时鼓动的腮帮子,有些惊异。少爷好久没对我亲自说这一长串话了,甚至正视着,对我露出愤怒的表情。
  这第一天还没结束,就有效果了?我因激动一时乱了阵脚,急忙稳住乱蹦的心跳,润了润嗓子,对着主位上的人抬手,指了指腕表,冷静说道,“已经是中午休息时段了。至于您布置的工作,我下午自然会准时完成。”
  “你!”季凝遇的双唇嚅嗫一二,嘴角往下一瘪,头一扭,像是被我气到般,又不理人了。
  这次出差按理来说不该带上李芒的,他一个完全脱离企划之外的人没有跟着去的必要。我也是助理,季凝遇深知我会在挪威照料他的起居以及陪在他身边处理工作。
  既然不是为了工作,那少爷这么做的理由就很清晰了——他不想我待在他身边,甚至想利用李芒的存在来气我,就像他在法国跟别人谈的同时还总要在我面前炫耀一样。
  真是个幼稚鬼,还是个坏脾气的幼稚鬼。
  他是想看到我在收到消息后发疯般冲到他面前,求着他别让李芒陪同的样子?还是想听到我因为被忽视、冷落而唉声叹气,痛哭流涕的声音?
  我承认,我有过偏激的想法,也存在躲着哭的行为。可,我也说了我是躲着,只能躲着,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也只会躲着。
  他想要,我偏不叫他如愿。对不起,这是治疗的一部分。
  忙完下午的工作,我最后订好了李芒的机票,随即回了季凝遇的消息,收拾好东西下班。
  经过走廊时,我听见如罗马角斗场般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侧目打量了眼情况,桃子提着一个袋子就朝我走来,兴奋地说,“岑哥!季总说秋天干燥,给部门所有人都配了一大盒水果诶!”她说完还要对着我空空的两手来回扫视,问,“你没拿吗?”
  “......”我大脑飞速运转,斟酌着用词,回道:“放办公室了,我想应该不会坏。”
  “哼!”似有一声轻巧的讥笑冲进我的耳蜗,是季凝遇擦着我肩膀向外走去了。
  “谢谢组长!”站在一边的桃子还在对着他傻笑。
  “不用,各位工作辛苦。”
  我瞧着季凝遇就手插着口袋站在我侧前方,扬着嘴角,一脸傲慢的样子,等着李芒走到他身边禀告。
  “季总,照您吩咐的顺序,都发完了。”李助理的右手也提着个同桃子相同的袋子,“但是不是少了一份,我手里的要不给岑......”
  “不用。”季凝遇抬手阻止了李芒的话语,“这就是你的。送我回家吧。”
  浅淡的微笑在我脸上僵着,我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禁握紧了拳头,干涩、焦躁,血液凝滞般缓缓前行着,不愧为残忍的秋。
  我呼了口气,继续朝电梯走去,发觉连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都有,整层楼,或许就我没有。
  身处角斗场,季凝遇挥着红巾,而我就好像那被等待激怒的牛。即将启程挪威的这一个星期里,他变本加厉地报复、戏耍着我,乐此不疲地同我玩着这幼稚鬼的把戏。我极力劝说自己不被影响,一定要坚持着书中的做法,等他累了就是我反击的时刻。
  "尊敬的旅客,中国国际航空CA878航班即将开始登机,本次航班飞往挪威奥斯陆。请携带好您的登机牌和护照,有序排队登机。头等舱、公务舱旅客......谢谢配合。"
  我提着包走在队伍的最后头,登机后对着票找座位时,才发现陆舟已经坐在了那儿。他咧着嘴,面部拧得跟块皱巴巴的破布般尴尬地瞧着我,说:“岑哥,抱歉呐......组长让我坐这的。”他挺着背,双手还来回不停地搓着,一脸歉意地补充道:“要不你坐我位置?”
  我抿着唇,不知说什么好,瞥了眼内侧的季凝遇,他才刚上来就已经靠着头枕,闭上眼了。
  “行。”我把东西放到右手边的位置上,挨着秦欲闻坐下了。
  飞机平稳起飞后,我习惯性地侧头去关注季凝遇的情况。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眼罩,今天反常地没有睡觉,而是侧着脸望向舷窗外的云层。
  “喂,陆舟。”季凝遇突然转过脸来,他似是没想到我此刻正盯着他,瞥过来时的视线明显一滞,随后又赶忙皱着眉将目光落到陆舟的手上,闷闷地问,“无聊死了,你在看什么?”
  陆舟的手指在平板上迅速划动着,立马接上季凝遇的问话,说,“啊?我玩单机小游戏呢......”
  “我看着挺有意思的......”季凝遇把身体往陆舟那靠了一下,我心一紧,手中的杂志页角被不自觉地捏皱。
  “我也想试试,你能告诉我怎么操作吗?”
  在确认季凝遇的手指故意碰了他手背的一刹那,我将头迅速扭了回去,视线死死地黏在杂志上,心脏如擂鼓般跳动着,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行啊!”陆舟略带兴奋地答道,“我告诉你每个设置哈......”
  右边时不时有季凝遇笑声传来,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吃力地切割着我的神经,缓慢且折磨。看书又看不进,睡着更是没办法。我原以为那恐高症已经差不多克服,可此时却又不适时地冒了出来,心跳过速超出预想,我浑身开始冒着冷汗,不是一颗心,是一大堆心在鼓动着;不是一条蛇,是一窝蛇在撕咬着。
  胸腔好似化为一气囊,不断被人充着气,愈发肿胀,肿胀到气已满全而窒息,我不自觉弯了腰,冒着汗的手拼死抓着安全带,垂着头,大口呼吸。
  “嘿!岑助,你怎么了?!”
  我眼前一片眩晕,颅内如远洋航行的帆船般震荡,好像是秦欲闻在喊着我,他的手抓着我的左臂拍打。
  “快给我把水开开!”
  阵阵类似炸机的嗡鸣声中闯入另一道声音,急迫却清润,是季凝遇的......在我抵抗这巨浪的航行中,一温热的手掌猛地贴上我渗着冷汗的后颈。
  “岑仰,岑仰!”
  季凝遇好像是蹲在我脚边冲着我喊叫一样,他身上的木质香不讲道理地钻进我的鼻腔。他的手心贴着我半边脸,不停催我张嘴喝水。
  “吃药啊,你赶快把药给吞下去。”
  我没带药啊,谁带的......稀里糊涂间,我被那烫手捏着下巴,被迫张开嘴,一凉水下肚,口腔立马被一股苦味侵占。谁摁着我,让我往靠椅上一倒,闭眼,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