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颤抖着收好衣服,我站了起来,艰难地迈着步子,拖也似的回了房间。
  季凝遇不会平白无故改变对我态度。此先没有任何征兆和预示,只能是简疗和他的那场谈话。
  他们说了些什么?这很重要!这无疑成了我当前最为关心的事!仅凭一次闲谈就能让季凝遇对我再次摆出多年前的态度,甚至更为恶劣,更为冰冷。
  多年前的那场误会再怎么让季凝遇对我失望,他也从未说过‘我令他恶心’的字眼。
  恶心、恶心、恶心,还是恶心!数不胜数的恶心!我再次感到两眼发昏,视线模糊成一片漆黑,所望之处都飘着恶心二字。
  一瞬间我竟萌发了那点危险的念头。他不爱我还好,说我恶心,简直是让我想死、叫我去死!
  倒在沙发上,我伸开手臂,大口大口汲取着氧气。我胡乱抹了把脸,尽管那里并没有眼泪。我强撑着起身,浑浑噩噩地走向浴室。
  月光透过飘动的纱帘在房间里飞舞,这般美丽恬静的月色应当如那淡水中的桃花水母,舞着透明的触须,花般绽放的腔体,空灵地扭动。月色皎洁,我却根本没心思去欣赏那曼妙舞姿。躺在床上,我只感到一股透心的凉意,从脚底蔓延到胸口,被冰冷的潮水淹没。
  那触须也好似成了克苏鲁神话中致命的大触手,顺着我的躯干攀爬,最终停留在我的颈部,缓慢收缩着粘稠的吸盘,要将我勒死。黏液渗透我的全身,堵塞我每处吐着呼吸的毛孔。
  摸到手机,我想着必须同简疗问个清楚,我必须知道他和季凝遇谈话的内容。
  我是恨,心中憋着一股气,可我的良知使我无法真正怪罪到他的头上,毕竟他只是说了些话,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错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一阵铃声之后,电话那头传来清脆的嗓音,可在我听来却变得极其刺耳。我反复做着深呼吸,提醒自己要控制好情绪,可一开口那干涩的嗓音还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岑仰?找我什么事嘛?”
  “我......我想知道你刚刚和季凝遇都说了些什么。”我双眼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卡着手机的虎口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啊?和季总?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闻言我差点急了,只觉一股怒火直往心头蹿,“我很严肃地在问你!你和季凝遇说了什么......”
  简疗许是被我的吼声吓了一跳,默了声,半天没说话。
  “岑仰......你。”我听到一阵稍显急促的呼吸,“我是惹季总不高兴了吗?我、我就说了想与他合作......之类的。”
  我扣紧了手,指甲好似要陷入皮肉里,咬牙切齿地问,“说了有关于我的事吗?”
  “......”
  “我请你说好吗?”我感到我忍耐的阈值即将爆表,开始变得急躁,后槽牙也咯咯作响。
  “季总问我......”简疗终于是有了回应,“是不是之前同你认识。”
  “我回答是。”他顿了顿接着补充,“还说了上学那会儿你被嘲笑的事......至此,没了。”
  “谢谢。”不想再听到那人的声音,得到答案,我火速挂了电话,泄愤般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去。
  我不出意料的失眠了,从未如此严重过,一早起来我的睡衣、连带着床单都汗津津的。处理好这些衣物,我顶着个黑眼圈,去吃早饭,碰到了季叔。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抿着唇后空了会儿说,“小仰啊,你今天就先自己去上班好么。凝遇有些不舒服,要在家休息一天。”
  “嗯......”我喉口干涩得厉害,昨晚失眠的疲惫因这句话又蒙上一层紧张,像苦味的糖上又裹了层酸砂。季凝遇,他......这是打算和季叔温姨他们说了?
  他会说吗?他会告诉他们我是个令他恶心的存在吗?我会被赶走吗?我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明白。
  不知是饿的还是怎么,我只觉头脑一阵发昏,胃液顺着食道反渗上来,想吐。
  “好......好的,季叔。”我不死心般继续试探,“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
  季凝遇不在办公室我也魂不守舍的。平日他窗帘没拉下来时,我还能透过玻璃望着他痴想。只要我累了,我望他一眼,便觉心情舒畅许多。
  他不在,我好想他......他厌恶我,我仍想他。
  今日我成了手机奴,时不时打开聊天窗口查看。我发现季凝遇偶尔会出现在小组群,同其他几个人对接工作情况,可他就是不愿回我的消息。
  我盯着聊天框满屏的绿色,他就是不回我。我没想谈昨晚的事,只是想问问他身体还舒服吗?要不要我下班时带着吃的回家?他就是不回我。
  理了所有人,就是不理我。
  下午碰到苏桃的时候,我还问了一嘴,“桃子,你是不是和季总发了问候的消息?”
  “那当然啦!”苏桃笑着回我,“一听他不舒服我就发了呀,组长很快就回消息了!”
  我心一下坠到地底,好疼,又是那股钻心的疼。弯了点腰,我抬手抵着左下胸腔肋骨。
  “能......能,给我看看吗?”我失神地吐出一句。苏桃却疑惑地‘啊’了声。
  “抱歉,不是,我说错了。”
  “岑哥,你是不是也不舒服啊?”苏桃一脸忧虑地看着我,指了指我抬起的手,“你生病了吗?这里疼?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然后提前回家休息?”
  “谢谢,没事的。”我垂下了手,故作轻松地吐了口气,挤出一个微笑,跟她道别,那笑容一定很难看。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我火速回到季家大宅,可在车库时又停下脚步。我犹豫了,我不敢,我害怕面对今早设想的种种情节,一想到有那种可能,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我等着等着,怕着怕着,却等到福伯来催我吃完饭,“小仰,快进去。怎么在车库磨蹭这么久。”
  我想应该是温姨派福伯来催了,总躲着也不是个办法,我只能面对。
  季凝遇的位置上没有人,两位长辈坐在平日的位置上,见我进来,抬头看了一眼,面上都像蒙了层雾。
  我感知到那诡异的凝重,没了丁点儿胃口。
  “来吃饭吧。”季叔招了把手,嘴唇却紧抿着。我没法儿,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随便扒了几口对付着。
  “仰啊。”饭后,季叔拿手帕擦了擦嘴,“你......你是不是和凝遇起冲突了?”
  我握着筷子的手一抖,那一刻终究还是来了。可我说不出什么矛盾来,只能小心翼翼地反问,“叔,凝遇有跟你说什么吗?”
  “这个嘛......”季叔清明的眼盯着我,视线反复在我身上打着转,那欲言又止在我看来是一种保护,连他都不忍心说吗?
  “他还想......在家里待一段时间。”季叔挪开了视线,似是找着理由,“你也知道这孩子现在脾气倔。”
  “你这周就先......算了!”季叔忽然挥了个手,郑重对我说道:“你想住这就还住着,你要自己有搬去那的想法,叔就喊人帮你搬,好不好?”
  温姨坐在一边,拍了拍季叔的手背,示意的眼神让我明白这话是季叔自己的意思,季凝遇的原话绝不是这般温和。
  “我懂......叔。”我不想为难他,他对我一直很好,从来没亏待过我,“我这周要不就搬去吧。”
  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我不想离开季凝遇,起码不是现在。
  “凝遇好些了吗?”我站起来,长长吐了一口气,冲着季叔那张布满忧愁的脸笑了笑,“我想和他说些话,在走之前。”
  “小仰,叔对不住你。”季叔皱着眉,声音有些哽咽,眼尾的纹路似乎比我上次细看时又深了几分,像是被岁月刻下的沟壑,让我真正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你去找凝遇吧。”
  “好。”我转身出去,打算上楼。
  门没关,身后传来季叔和温姨的低声交谈,夹杂着阵阵叹息。
  “怎么两人好端端就突然闹矛盾了!”
  “我看季凝遇真是欠管教了!这性子!”
  第21章 病症
  我在季凝遇房门前站定,深深吸了口气。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眼前的门板让我熟悉到能说出上面木纹的走向来。上次我苦苦哀求他放我进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但今时不同往日,眼下是季凝遇对我厌恶至深的时候。
  这些年我翻过不少心理学著作,了解到一个概念——回避型依恋人格,书中对该名词的描述与季凝遇的情况有些相似。早在他在法国读书的那段日子,我就发现他有点这苗头了。
  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出生于如此幸福的家庭也不可能造就该病症。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是三年前那次事件。
  说到底......这到底还是我的罪责,怪我。
  昨日他开始逃避,此刻正处于心里最焦躁难安的阶段。我若是又拿个钥匙强行进.入,绝对适得其反。话还没说几句,我还会面临被他更加厌恶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