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季雨泽藏于暗处的喉结无声滑动,他扭过头,准备往外走:“你的酒味很重,洗个澡然后换件衣服吧。”
  池皖眨巴眨巴眼:“真的不用——”
  季雨泽却像是没商量的意思,直接安排好:“洗完了出来吃东西,你一晚上没睡又喝了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一晚上没睡?”
  季雨泽的背影停滞几秒。
  废话,今早凌晨五点还在用分身回鱼藻的消息。
  “猜的,你黑眼圈很重。”季雨泽说,“别仗着年轻就胡来,电影还没拍完,别出岔子。”
  池皖选了件最日常的衣服,套头卫衣和牛仔裤。
  虽说季雨泽比他高半个头,但两人身形还是差不多的,除了裤子会稍长一些,其他的应该——
  也大了整整一圈!
  池皖石化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卫衣也许本就是宽松的款式,但套在他身上直接成了oversize。这算什么,男友风?
  池皖突然想到这个词,然后打了个冷颤。
  出了房间,又七拐八绕了一阵路才是餐厅。季雨泽已经入座,面前摆着一份……小蛋糕?
  池皖下意识避开与老板的视线交流,刚准备走到大餐桌的另一头,又觉得不太好,于是小心翼翼拉开老板旁边的椅子。
  季雨泽没反应。
  池皖心惊胆战坐下。
  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都是清淡高营养的中餐。
  “随便吃点垫垫肚子,饭后十分钟把护肝药喝了。”季雨泽慢条斯理吃他的蛋糕。
  从面前几乎摆满的餐盘来看,这显然是给池皖一个人吃的,他的老板坐在他旁边,穿高定西装,神色冷淡,百达翡丽白金表壳在灯光照耀下变得暖黄刺眼,这样一个冷脸总裁,坐在这里吃甜食。
  那蛋糕还是粉色的。
  池皖突然觉得这一幕很有冲击力。
  他往卫衣里缩了缩,拿筷子的手都藏进袖子里。
  季雨泽在外当老板在家当大哥,管事习惯了,一不小心就想对着池皖说教。他本来想提醒池皖坐有坐相,结果无意一瞥,噤了声。
  连帽卫衣在池皖伸长手臂夹菜的动作下歪倒在一边,过分宽松的领口被帽子跟着扯过去,池皖白皙的脖颈就这样暴露在季雨泽面前。
  脖子而已,不是什么应该遮起来的地方,就算冬天被藏在衣料下,到了夏天也会露出来。
  不是稀奇的事。
  季雨泽却移不开眼。
  他看得很清楚。
  池皖的脖颈上有一颗痣,很明显,靠近大动脉的地方。
  季雨泽晃了神。
  【作者有话说】
  连续三周轮空这对吗…………
  第28章
  人在这样的情景下其实很难产生食欲,尽管一晚上未进食,池皖也不太能感觉到饿意。也许回到小窝他会第一时间点碗麻辣烫,但现在哪怕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他也不太有胃口。
  象征性吃了点,池皖总觉得旁边有一道无法忽视的目光持续投过来。他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虾:“季总,您也吃点吧?”
  直到意识到再不移开眼神就要被逮个正着,季雨泽才后知后觉垂下眼眸:“我不饿。”
  “噢……”池皖没话找话,脑子一抽,“蛋糕好吃吗?”
  季雨泽肉眼可见地凝固了几秒,然后默默把完整的那一面推到池皖面前。
  “我不是这个意思……”池皖慌张地摆手,这个动作让他领口的空隙变得更大,季雨泽不仅能看见他的脖颈,还能看见下方明显的锁骨。
  季雨泽不由分说站起来:“你吃吧,我还得下去一趟。”
  “还有应酬吗?”害怕季雨泽下去接着喝酒,池皖跟着起身,“那我也去。”
  “不用。”季雨泽差点夺口而出让池皖在这儿等他,可转念一想,人家并没义务等,于是也就作罢,“你休息吧。”
  说完就出门径直往楼下走。过程中他又有点后悔不该说这么一句,听起来像是故意留人在这儿过夜一样。
  时间不早了,季雨泽决定速战速决,一会儿好把池皖送回家。
  可是刚到大厅,过了个转角就被季文铧抓住:“正好,刚刚到处找你呢。”
  大厅另一侧,有一小块地被单独分出来,三角琴盖开到最大,大小提琴分别坐在钢琴前方两侧,刚刚稍作休息的古典乐队又重新开始表演。
  季侑安自认是半个音乐圈的,但他的音乐是死亡重金属,吉他贝斯架子鼓才是他钟爱的乐器,像这种几百年前的东西,他听不懂。但不管怎样,这里也更安静些。
  越是靠近舞台,就越听不见其他人的交谈声,所以谈事的人们都不会选择在这里。季侑安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喝特调的甜口酒,度数不低,酒味不大,一不小心就会贪杯。
  “小少爷,您得少喝点了。”蓉姨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走到他耳边说,“身体要紧。”
  季侑安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她。
  蓉姨迟疑半晌,又说:“刚刚的事……董事长已经知道了,他让您现在回房间休息。”
  老爹肯定不会说得这么委婉,季侑安想也能想到季文铧的语气,他更不爽了,索性对着面前人撒气:“你烦不烦啊叨叨了我一晚上,一个下人还管到我头上了?”
  “少爷,这是董事长的要求……”
  “关我屁事!”季侑安摔了杯子,不耐烦指着她骂,“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觉得你算老几能对我指手画脚?信不信我今晚就让你打铺盖滚蛋!”
  责骂、侮辱、威胁,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工作时她是受老板气的员工,怀孕生子时她是被季家侮辱的对象,到现在她又是被少爷威胁的佣人。
  她和家人关系并不亲密,当初抗着压力也要生下季侑安,就是因为她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她没有爱自己的能力,把所有赌注都压在别人身上,爱人、孩子,她渴望家庭,所以吃再多苦也愿意。
  季文铧对她不算太差,起码在季家能够吃饱穿暖,在外面也是一辈子打工,不如就留在这庄园里,就算当佣人,起码也可以见到自己的儿子。
  可是季侑安不争气,她的儿子变成这样,纨绔、放纵,所有人提起他都是一副摇头摆脑的样子。她压在儿子身上的幸福,又破碎了。
  于是她看着季侑安远去的背影。
  从他很小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看他的背影。看他走向更广阔的地方,看他走向她以为的幸福,看他堕落,又看他自我毁灭。
  突然,季侑安停了脚步。他回头,带着几分好奇的探究:“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新来的?”
  “来了有十多年了,少爷。”她恭敬地回答,心里却乐开了花,他对她终于产生了好奇。
  “那你还这么不懂规矩?!”
  她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心里那朵花还没完全盛开,就又枯萎了。
  “长得还可以,就是老了点。”季侑安自说自话往花园走去,那杯被他弄倒的酒洒满吧台。
  后花园有很大一块草坪,这里不设招待区,没有人,只有几盏路灯点亮天地一隅。
  季清临在这里坐了很久。冷风呼啸,他的耳朵被冻得发红。
  他一直盯着远处的某一个点出神,直到有个人影闯入他的视线。
  他突然坐直了,伸长脖子想看清来人,然后很快又坐了回去。
  季侑安快步走过来,带着不善的风,和一股酒味。他像没看见季清临似的,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几步路之后又走回来:“能让让吗?你挡着我的赛马场了。”
  对季清临来说,被家人无视不是什么新鲜事。父亲和大哥的无视在于他们过分地放手,弟弟妹妹的无视在于他们的冷漠和不屑,就连这家里的下人,和他说话都会显得更轻松。
  他觉得自己的好脾气已经完全用够了,今晚他很烦躁,季侑安就是送上来的发泄口。
  “今晚有这么多客人在,你还要骑马?”他语气并不柔和。
  “这里又没人。”
  “不行。”
  季侑安被这过于直白的拒绝噎了一下,他心底那道裂口终于崩开,彻底爆发:“凭什么,我在这儿碍着谁了?”
  “凭你是家里的蛀虫。”季清临冷冷地说。
  “你!”季侑安想气急败坏地反击,又很快稳住情绪,冷嘲热讽道,“呵,你被男的甩了,现在心情不好,我不跟你纠缠。”
  季清临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毒。
  “你不会真以为没人看见吧?你和一个小白脸拉拉扯扯,我都看见了!”季侑安得意洋洋,“看起来人家就不喜欢你,你还非要拦着不让他走。真绝了,你搞男同还性//骚扰啊?”
  季清临藏在口袋里的手又开始捏紧大腿肉。
  稍早前,也就是池皖被司机接走又放心不下季雨泽回来的时候,正好在花园撞见季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