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打量他半天，宋寒灯最后也只是耸了耸肩，无奈地笑笑。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机器转动声和窗外雪花簌簌坠落的声音。祝青序咬了咬唇，半晌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只是他不敢。
最难熬的那段日子，祝青序和室友挤在留学生公寓里，他不敢关灯睡觉。
因为只要一闭眼，他就能看见面目狰狞的梁温，他能看见心爱之人倒在地上，他呻吟着挣扎着，但最后还是流了一地的血。
他无法面对宋寒灯，无法面对一切和宋寒灯有关的人。
所以，祝青序选择逃避现实，他从公寓里搬了出来。
脑袋上突然被人重重敲了一记，祝青序下意识哎呀一声，抱怨道。
“你敲我干嘛？”
他这声音有点大，大到原本打算进厨房的杜子腾都后退一步，脸上出现了见鬼的表情。
他动作急，金属碗碰倒门框，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宋寒灯掀起眼皮，淡淡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杜子腾便连忙退了出去。
门被阖上。
这下终于没有人会打扰他们了。
“你傻啊，”宋寒灯笑了一声，“你的奖项你的旅程我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谁说我不知道你会来特罗姆瑟的？”
“要是我没来呢？”祝青序还是不服气。
宋寒灯咳了一声，他下意识移开目光。
“那我明年再来。
“只要你不嫌弃我，那么，”他垂眸看着他，漆黑的眸中是罕见的温柔，“青序，我一定会找到你。”
祝青序没料到这人会突然表白，他慌乱一瞬，很快便打着哈哈扯了过去：“那挺幸运的，毕竟你第一次就找到了我。”
宋寒灯笑了笑。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两人之间静了一瞬，只见宋寒灯抓起手机，随即垂下眸子看了一眼。
“青序，找你的。”
“？”
祝青序啊了一声，他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宋寒灯：“嗯。”
祝青序抬眼望去，只见手机还在震动着，屏幕上显示着明晃晃的三个大字“裴俊臣”。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旁边的宋寒灯还在继续补刀：“人家专门给你打的远洋电话，可感动了，”他看着他，眸中浮现出一丝戏谑的神情来。
“快接吧。”
这人耷拉着眼皮，完全是一幅完全置身事外的表情：“他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祝青序：“……”
他怎么接？就凭他五年来人间蒸发这件事，他便已能预料到裴俊臣会怎么做了——这人不会吃他，但以他暴躁的性格，绝对会把他砍成血雾。
那手机还在依依不饶地震动着，祝青序咬了咬唇，脸上罕见浮起了挣扎的神色：“……可以不接吗？”
宋寒灯没理他，而是淡定而缓慢地打了个哈欠，随即随手关门，走了出去。
“……”
看来这电话不得不接了。
祝青序正想接，手中熟悉的触感却逼得他一愣。他看过去，只见宋寒灯的手机正安安稳稳地躺在他手心里——
如果他没看错，这好像是五年前他送给他的手机。
这么久了，他还在用吗？
他刚一走神，手中的电话滴地一声自动接通，属于裴俊臣的那道声线便通过扬声器传了出来。
“祝青序！你还有没有我这个兄弟！”
“……”
祝青序只好暂时放弃思考。对着话筒，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裴俊臣？”
“哎呀我靠，真是你小子！”那头传来啪的一声，应该是裴俊臣正在激动地拍腿，“你小子不声不响消失了五年，现在终于被宋寒灯找到了！”
祝青序垂下眼：“对不起。”
——无论怎么看，他为了一己私利而逃避的行为就是不对的，更何况是……
“老大？”
祝青序彻底愣住：“周于行？”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周于行在那头笑了声：“老大，小宋终于找到你了，”他顿了下，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情绪，“……你走的这几年里，无论是宋寒灯，还是我和裴俊臣，又或者是温学姐，我们……”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片刻后，他听见周于行终于开口，声音急促，像是已经在心底排练了无数次。
“你回来吧，我们大家都很想你。”
挂断电话后，祝青序独自走了很久的神。
预料中的责怪并没有到来。他们说，你回来吧，大家不怪你。
在离开的这五年，祝青序并不知道外面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裴俊臣和周于行和好，宋柳考上了首屈一指的京城大学，而温学姐和荆梅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竟然在走在了一起。
对了，荆梅在四年前考上了山城大学，现在正在准备研究生考试。
说这件事的时候，裴俊臣的声音有些犹豫，很快便被祝青序敏锐地察觉到了。
“想说什么，不妨现在直接说，”他轻声开口，“我在听着呢。”
听到对方强硬的要求，裴俊臣沉默片刻，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声气。
“祝青序，我知道你不想再听见梁温这个人的任何消息，但是关于他的结局，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给你说一声……”
“两年前，他醉酒开车上高速，最后连人带车翻到了悬崖下，”裴俊臣平静地向他阐述，“尸骨无存。”
梁温是他一辈子的仇人。
但是听到这个消息时，祝青序的眼睫都没动一下，他只是点了点头，最后也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这个人根本不值得浪费他的情绪。
他无悲无喜，甚至连基本的情绪都没露出一点——仿佛梁温这个人已经化成了一个最不重要的名字，从此以后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该过去了。
无论是千门大桥下奔驰的电车，还是茶市一望无际的漂亮的湖，亦或是特罗姆瑟下着的纷纷扬扬的雪……
所有的一切都在等他。
而这一切，都是属于他和宋寒灯的。
余生还长，他们可以慢慢看完。
在特罗姆瑟的最后一天，宋寒灯竟然罕见地主动提出了邀请。
他想和祝青序一起去看一次午夜的阳光。
房间已经被收拾出来，全部大包小包堆在了客厅里。特罗姆瑟一别后，宋寒灯要回山城经营公司，而祝青序要留在国外，为拍摄的事情继续奔走。
他们似乎还是见不到面。
但这次，祝青序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每年的四月开始，这座北纬七十度的小城便正式进入了为期半年的极昼期。
极昼，字如其名，便是太阳在一日之内始终在地平线之上，永不落幕——而他们离开的时候，时间正好是半夜十二点。
说服杜子腾后，祝青序穿上冲锋衣，扛上他心心念念的相机，便和宋寒灯踩着雪向未知的目的地走去。
祝青序掩不住好奇。
“你突然这么慌慌张张地把我叫出来，是要带我去哪里？”
宋寒灯没打算瞒他：“北极大教堂。”
*
午夜的天空阴沉一片。
下了许久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留下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山脉。教堂静静地矗立在雪地里，五彩的琉璃瓦片反射着光，在灰扑扑的天空里显得格外耀眼。
这个点，这座城市的居民大部分已经回屋，连着教堂外也稀稀落落的，少有行人。
祝青序走过去看了一眼。
神职人员已经下班，徒留教堂黑漆漆的门紧闭着，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眼前。他回过头，正想和宋寒灯说话：“我们……”
但下一秒，他的那句话便卡在了喉咙间。
——我们好像来得不巧呢。
他看着宋寒灯，看着他顺其自然地半跪下来，冰凉的雪浸透了他的裤子，在上面留下了几道深深浅浅的痕迹。
他看着宋寒灯自然而然地掏出一枚小巧的盒子。
“咔哒”一声，盖子被人掀开。
“你说过的，你要想我求婚，”宋寒灯举着戒指，“你告诉我，假如你忘了，那么一定要提醒你。”
漂亮的钻石在天光下闪着漂亮的光。他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温和。
“所以，我想问问你，五年前的约定还作数吗？”
“只不过这一次，向你求婚的人，是我。”
——在特罗姆瑟的某个角落，有一个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它就压在他们房子的玄关里，埋在很浅的地方。只要祝青序多加注意，他便一定能发现。
这是一封来自埃塞尔的手写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不过是告诉他要回国了，祝他和宋寒灯蜜月愉快。在信的末尾，他还告诉他，你的这位丈夫有多么的爱你。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机器转动声和窗外雪花簌簌坠落的声音。祝青序咬了咬唇，半晌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只是他不敢。
最难熬的那段日子，祝青序和室友挤在留学生公寓里，他不敢关灯睡觉。
因为只要一闭眼，他就能看见面目狰狞的梁温，他能看见心爱之人倒在地上，他呻吟着挣扎着，但最后还是流了一地的血。
他无法面对宋寒灯，无法面对一切和宋寒灯有关的人。
所以，祝青序选择逃避现实，他从公寓里搬了出来。
脑袋上突然被人重重敲了一记，祝青序下意识哎呀一声，抱怨道。
“你敲我干嘛？”
他这声音有点大，大到原本打算进厨房的杜子腾都后退一步，脸上出现了见鬼的表情。
他动作急，金属碗碰倒门框，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宋寒灯掀起眼皮，淡淡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杜子腾便连忙退了出去。
门被阖上。
这下终于没有人会打扰他们了。
“你傻啊，”宋寒灯笑了一声，“你的奖项你的旅程我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谁说我不知道你会来特罗姆瑟的？”
“要是我没来呢？”祝青序还是不服气。
宋寒灯咳了一声，他下意识移开目光。
“那我明年再来。
“只要你不嫌弃我，那么，”他垂眸看着他，漆黑的眸中是罕见的温柔，“青序，我一定会找到你。”
祝青序没料到这人会突然表白，他慌乱一瞬，很快便打着哈哈扯了过去：“那挺幸运的，毕竟你第一次就找到了我。”
宋寒灯笑了笑。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两人之间静了一瞬，只见宋寒灯抓起手机，随即垂下眸子看了一眼。
“青序，找你的。”
“？”
祝青序啊了一声，他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宋寒灯：“嗯。”
祝青序抬眼望去，只见手机还在震动着，屏幕上显示着明晃晃的三个大字“裴俊臣”。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旁边的宋寒灯还在继续补刀：“人家专门给你打的远洋电话，可感动了，”他看着他，眸中浮现出一丝戏谑的神情来。
“快接吧。”
这人耷拉着眼皮，完全是一幅完全置身事外的表情：“他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祝青序：“……”
他怎么接？就凭他五年来人间蒸发这件事，他便已能预料到裴俊臣会怎么做了——这人不会吃他，但以他暴躁的性格，绝对会把他砍成血雾。
那手机还在依依不饶地震动着，祝青序咬了咬唇，脸上罕见浮起了挣扎的神色：“……可以不接吗？”
宋寒灯没理他，而是淡定而缓慢地打了个哈欠，随即随手关门，走了出去。
“……”
看来这电话不得不接了。
祝青序正想接，手中熟悉的触感却逼得他一愣。他看过去，只见宋寒灯的手机正安安稳稳地躺在他手心里——
如果他没看错，这好像是五年前他送给他的手机。
这么久了，他还在用吗？
他刚一走神，手中的电话滴地一声自动接通，属于裴俊臣的那道声线便通过扬声器传了出来。
“祝青序！你还有没有我这个兄弟！”
“……”
祝青序只好暂时放弃思考。对着话筒，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裴俊臣？”
“哎呀我靠，真是你小子！”那头传来啪的一声，应该是裴俊臣正在激动地拍腿，“你小子不声不响消失了五年，现在终于被宋寒灯找到了！”
祝青序垂下眼：“对不起。”
——无论怎么看，他为了一己私利而逃避的行为就是不对的，更何况是……
“老大？”
祝青序彻底愣住：“周于行？”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周于行在那头笑了声：“老大，小宋终于找到你了，”他顿了下，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情绪，“……你走的这几年里，无论是宋寒灯，还是我和裴俊臣，又或者是温学姐，我们……”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片刻后，他听见周于行终于开口，声音急促，像是已经在心底排练了无数次。
“你回来吧，我们大家都很想你。”
挂断电话后，祝青序独自走了很久的神。
预料中的责怪并没有到来。他们说，你回来吧，大家不怪你。
在离开的这五年，祝青序并不知道外面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裴俊臣和周于行和好，宋柳考上了首屈一指的京城大学，而温学姐和荆梅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竟然在走在了一起。
对了，荆梅在四年前考上了山城大学，现在正在准备研究生考试。
说这件事的时候，裴俊臣的声音有些犹豫，很快便被祝青序敏锐地察觉到了。
“想说什么，不妨现在直接说，”他轻声开口，“我在听着呢。”
听到对方强硬的要求，裴俊臣沉默片刻，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声气。
“祝青序，我知道你不想再听见梁温这个人的任何消息，但是关于他的结局，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给你说一声……”
“两年前，他醉酒开车上高速，最后连人带车翻到了悬崖下，”裴俊臣平静地向他阐述，“尸骨无存。”
梁温是他一辈子的仇人。
但是听到这个消息时，祝青序的眼睫都没动一下，他只是点了点头，最后也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这个人根本不值得浪费他的情绪。
他无悲无喜，甚至连基本的情绪都没露出一点——仿佛梁温这个人已经化成了一个最不重要的名字，从此以后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该过去了。
无论是千门大桥下奔驰的电车，还是茶市一望无际的漂亮的湖，亦或是特罗姆瑟下着的纷纷扬扬的雪……
所有的一切都在等他。
而这一切，都是属于他和宋寒灯的。
余生还长，他们可以慢慢看完。
在特罗姆瑟的最后一天，宋寒灯竟然罕见地主动提出了邀请。
他想和祝青序一起去看一次午夜的阳光。
房间已经被收拾出来，全部大包小包堆在了客厅里。特罗姆瑟一别后，宋寒灯要回山城经营公司，而祝青序要留在国外，为拍摄的事情继续奔走。
他们似乎还是见不到面。
但这次，祝青序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每年的四月开始，这座北纬七十度的小城便正式进入了为期半年的极昼期。
极昼，字如其名，便是太阳在一日之内始终在地平线之上，永不落幕——而他们离开的时候，时间正好是半夜十二点。
说服杜子腾后，祝青序穿上冲锋衣，扛上他心心念念的相机，便和宋寒灯踩着雪向未知的目的地走去。
祝青序掩不住好奇。
“你突然这么慌慌张张地把我叫出来，是要带我去哪里？”
宋寒灯没打算瞒他：“北极大教堂。”
*
午夜的天空阴沉一片。
下了许久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留下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山脉。教堂静静地矗立在雪地里，五彩的琉璃瓦片反射着光，在灰扑扑的天空里显得格外耀眼。
这个点，这座城市的居民大部分已经回屋，连着教堂外也稀稀落落的，少有行人。
祝青序走过去看了一眼。
神职人员已经下班，徒留教堂黑漆漆的门紧闭着，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眼前。他回过头，正想和宋寒灯说话：“我们……”
但下一秒，他的那句话便卡在了喉咙间。
——我们好像来得不巧呢。
他看着宋寒灯，看着他顺其自然地半跪下来，冰凉的雪浸透了他的裤子，在上面留下了几道深深浅浅的痕迹。
他看着宋寒灯自然而然地掏出一枚小巧的盒子。
“咔哒”一声，盖子被人掀开。
“你说过的，你要想我求婚，”宋寒灯举着戒指，“你告诉我，假如你忘了，那么一定要提醒你。”
漂亮的钻石在天光下闪着漂亮的光。他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温和。
“所以，我想问问你，五年前的约定还作数吗？”
“只不过这一次，向你求婚的人，是我。”
——在特罗姆瑟的某个角落，有一个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它就压在他们房子的玄关里，埋在很浅的地方。只要祝青序多加注意，他便一定能发现。
这是一封来自埃塞尔的手写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不过是告诉他要回国了，祝他和宋寒灯蜜月愉快。在信的末尾，他还告诉他，你的这位丈夫有多么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