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楼灼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Alpha的眼睛锋利,透不出感情,神情不明,但他好像并没有在笑。
  他沉缓着回答迟谕:“嗯,明天晚上的飞机落地。”
  Alpha没说后话,但下面的话迟谕都明白,他低低“嗯”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把玻璃杯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小口,酒液苦涩,回甘太远,让他更不想说话,他把话语权交回楼灼手里。
  不付出感情的人来说离别最为合适。
  这样即使情深义重的人难过到哽咽窒息,也只需要回答一个字。
  天气渐热,迟谕今天穿了一件小V领的不对称上衣,颈间白皙的光景大大方方地露在外面惹到了Alpha的眼。
  光滑的小臂接过酒杯时身子往前勾了勾,两人离得不够近,楼灼只能看清一片阴影。
  omega颈间那夜混乱下留下的痕迹全部消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样的念头霎时让刚从易感期出来的Alpha有些翻涌上来的烦躁,一如那日标记过迟谕之后标记逐渐消失时,过程中Alpha的本能无数次在劝告他、引诱他再去咬omega的脖颈,把自己的信息素注入进去,让那个人再染上他的味道。
  但他是理智的,他没有这样做,随着omega身上他的信息素味道淡掉,一直到消失。
  楼灼有些不明白眼前的omega在想什么,像是要知难而退的模样,但又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副真的要把他送过去的这杯庆祝的酒乖乖喝完的模样,像是还要等着他说话。
  但他偏偏说不出话,他见着omega这副模样,原本要说的话被他拖拽着往后,一个人像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说再享受一会儿和他待在一起的感觉吧,再安静一会儿慢一点说那些难听刺人的话吧;另一半说快些说吧,快刀斩乱麻,谢槐马上就要回来了,你难道不想谢槐吗,不想和谢槐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在一起吗?
  这两半,有一半是Alpha腺体带给他的执念,有一半是真正的自我。
  哪一半是不该存在的信息素的产物?
  前一半?
  还是后一半?
  在他有些烦闷苦恼间,omega才开口。
  楼灼瞬间散了脑袋里的念头去听。
  迟谕的声音很小,经过酒液的冲润后多了两分沙哑,但依然温柔,“那你明晚不能陪我去看音乐会了是吗?”
  楼灼笑了一声,很轻,很短。
  哦,沉默了这么久,说了一句废话。
  他带着笑意回答他,仿照着他的轻柔语气:“当然啊,我要去接、谢、槐。”
  后三个字说得很重,一字一顿,像是嫌omega听不清一般。
  迟谕握了握掌心,玻璃杯很冰,冰到他的掌心刺痛感受不到温度,整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显得木讷,双眼也只低低垂着,似乎连眼睫也僵硬。
  楼灼的思念说得好大声,烫到了他苦涩的胸口,涌出的无力和厌倦感堵塞了他的喉咙。
  “……恭喜。”他说不清道不明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情绪,是赌气吗?是衷心的吗?
  他没立场阻止,没身份争取,但也无法背离自己所有的情绪,去说出这种违心的话。
  掩盖对楼灼的喜欢已经很难了,让他去祝福Alpha比在心脏里穿针引线还要疼痛。
  他倏然发现,他想要偷来的这段好时光,离开之后,昙花一现的欢愉远远抵不过缠绵不断的痛苦。
  在两个人的再一次沉默里,迟谕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把酒杯里的酒全部喝完,只留下冰块在杯子里叮当作响,他仰起脸去看楼灼:“你该和我解除合约了,对吗?”
  Alpha定定地看着迟谕依旧镇定的眉眼,嘴角动了动,就连握着酒杯的手指也用力发白,他在沉默里点头,沉声肯定道:“对。”
  他补充道:“我要和你解除合约,我要和你毫无关系。”
  “如果有必要,之后还需要你去和谢槐解释我们放出的假联姻消息。”
  Alpha的声音也冷淡,他们似乎真的在商场上谈些你来我往的交易,即使所处的地方是他们亲密无间相处过的仅存在于不到三个月的家,即使早晨两人还在同一个早餐桌上,吃同一个烤面包机烤好的吐司,即使两天前两人还共处一室,指间相交,即使他们曾经靠在门上接吻,躺在床上相拥。
  “好。”迟谕点头,望着脚底下踩着的楼灼为他买回来的地毯,微微停滞了下呼吸,后才说道:“我可以再提一个请求吗?”
  他仰起脸,用被酒色浸润过的氤氲水汽的漂亮眸子看向楼灼,然后轻轻地弯下眼笑。
  一如最开始两人在“悬光”见的第一面一般,那时的他也是如此,企图用他手中所有的筹码去半胁迫着楼灼答应他的请求。
  只不过此时他已经不敢再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了,正版回来了,盗版的再出现便显得更为拙劣。
  楼灼颔首,给予omega提出请求的机会:“什么请求?”
  他想会是什么请求呢,是留在他颈间的一个吻,还是重蹈覆辙那一夜,或者更为长久的,希望两人以后继续当朋友?
  他想迟谕是喜欢他的,不然为什么会对他如此百依百顺,即使迟谕讲的故事里后半截完全和他对不上号,楼灼也如此坚信着。
  他不像楼思知那样游戏人间不分爱欲,但也没那么干净剔透出淤泥而不染。
  Alpha从小到大收到过无数场表白,大的小的,beta和omega,应有尽有,他拒绝过很多人,他最知道怎么让人死心了。
  只需要折下表白者的信,再把它丢入垃圾桶,告诉对方,你的喜欢一文不值,这就够了。
  所以无论迟谕的请求是什么,他都会和最初的他一样,干净利落地拒绝这个站在他面前的漂亮omega。
  但偏偏omega提出的请求,落在了他的意料之外。
  迟谕见楼灼点了头,便开口说:“这个钢琴师下周还会再开一场音乐会,我买了他的两场票,你下周可以陪我去看吗?”
  迟谕在最初就买了两场音乐会的票,一是为了迎合Alpha的时间,两周的票可以提供他的邀请被拒绝的容错,二是他明白一旦和Alpha一起出去了,他的五感、他的心思便会全部落在楼灼身上,但这个钢琴师他是真的很喜欢的,所以买了两场,一场和楼灼一起去,另一场他自己去,认真听钢琴曲。
  他怕自己被Alpha猜测为居心不良,特意补充道:“我不想浪费我买来的票。”
  他觉得自己找的理由很好,没有暴露自己的任何心思。
  不想浪费自己的票……?
  楼灼短促地呼吸了一声,像不解,像诧异。
  他好像还没遇到过这么胆怯的暗恋者,把自己的所有理由都说得冠冕堂皇,想躲掉所有的刺人言语,想保住自己心里的那丝希冀。
  楼灼霎时觉得自己刚刚的那些猜测都有些可笑,像是对自己的低讽,他说出的话语气没那么好,甚至听着比第一次两人坐在“悬光”时还冷薄刺人,神情却没表现出来,依旧一副淡淡的掌握一切的表情,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陪你去看?”
  “我们的关系有必要一起私下去听音乐会吗?”
  迟谕嘴角霎时有些许僵硬,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即使我们解除了合作关系,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朋友之间一起去看音乐会,不可以吗?”
  楼灼一边摇晃着玻璃杯里的酒液,眉眼、嘴角都带上笑,一双黑眸直直地看着迟谕,轻声反问他:“是吗?”
  他说:“就算我把你当朋友,你真的也把我当朋友吗?”
  ……什么意思?
  omega将要说什么的神情一顿,他瞬间闭上嘴,脑海里疯狂转动的同时,刚刚饮下去的酒精急蹿入神经,在一片晕麻里,他第一次用有些谨慎害怕的眸子望着楼灼,“我怎么会不把你当朋友,你在说什么?”
  被迟谕那双睁大后小心谨慎的眼睛看着,楼灼突然失了去正面戳破omega心思的兴趣。
  连喜欢都说不出来,大抵也失去了获得的权利。
  他只开口:“迟谕,之前我觉得你的小把戏幼稚又有趣,现在我只觉得你的那些小伎俩低劣又无聊。”
  “我们第一次在酒吧里见面,你装作被Alpha胁迫的样子,但你的保镖明明就站在你身后,他为什么不上前为你解围?是你阻止了他的做法,因为你看见了站在那些Alpha身后的我。”
  楼灼一番话说得冷薄,只为了说而说,他看见omega单薄的身子小小颤抖了下,他勾了下唇角,却没停下来,继续说。
  “你一早就知道你的信息素和谢槐的一样,你离开酒吧前特意散出信息素,因为我可以闻到,我闻到了,我就一定会拒绝你,你在为我们在‘悬光’的见面做准备。”
  Alpha并不期待会得到omega其他任何的回应了,他只会说不是罢了。
  “你知道我大概率会拒绝你,所以你扮了一副绝不会给我带来困扰的样子,还放出了信息素,给我无数好处,我必定会答应这场收获颇丰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