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这话是单纯的疑问,但换个人来说都欠揍得很,说不定会立马被侍卫拿下,只是灼灼的小奶音说出来,就显得很可爱。
  可爱不影响众人佩服灼灼的胆量,这简直是骑在老虎脸上拔老虎须。沈行云想赶紧捂着灼灼的嘴带她上马,凤槃生已经转身看了过来,他眸中闪过寒芒,慢条斯理地说:“本王怕死。”
  “但本王不会死。”
  其他人都慑于威势不敢说话,周围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和虫鸟鸣声,显得灼灼奶呼呼的声音很是掷地有声,“怕死也没事哦,爹爹,你死了,我会等你活过来的,跟等娘一样!”
  凤槃生:“……”傻子,等一百年死人也不会活过来。
  毒舌的话在嘴边滚了一圈儿又咽下去,凤槃生忽然就觉得,跟个三岁小孩儿计较的自己很没意思。
  但灼灼又想起来他说的后半句了,登时瞪大了眼睛,跑到凤槃生身前拽住他的袖子,“爹爹,什么是不会死?你能长生不死吗?你是神仙吗?”
  凤槃生懒得回答这种弱智问题,他抬抬胳膊把袖子抽出来,正要上马,又被灼灼抓住了袖子,他冷冷看过去,对上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儿。
  灼灼委屈巴巴地说:“爹爹,你要走了?你不带我吗?”
  凤槃生脸色变幻,一会儿想把小东西弄晕过去,一会儿想把她丢下不管,最后往旁边一指,“让他带你。”
  沈行云立刻走过来要把灼灼抱走,和蔼地笑着,“来灼灼,属下带你骑大马。”
  灼灼看了看沈行云,着急又认真地对凤槃生说:“不是这样的!他不是我爹,你是我爹,应该你带我。”
  沈行云动作一僵,理是这么个理,但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有几个爹真的会亲自带孩子骑马?只是灼灼这话一出来,沈行云也不敢擅自带她了。
  僵持间,空气都静默了两秒,灼灼真以为自己弄错爹了,松开了凤槃生的袖子,看向沈行云,迟疑地说:“爹爹?”
  沈行云:“……”别叫了祖宗。
  灼灼读不懂气氛,又天真地说:“我娘说,我爹是最好看的,你怎么没有这个凶巴巴的人好看呀?”
  沈行云:“……”确实,你爹最好看,我不好看我不是你爹。
  凤槃生额头青筋一跳,单手把灼灼拎了起来,随后马镫都没踩直接飞身上马,正考虑着怎么安置手里的小东西,就对上她亮晶晶的大眼睛。
  灼灼鼓掌欢呼,“爹爹好厉害!爹爹会飞!”
  凤槃生:“闭嘴。”
  “哦。”
  见灼灼不吭声了,凤槃生动了动胳膊,想把人单手抱住,觉得不对劲儿,又准备把人夹在腋下,还是不行,最后把小孩儿放在身前骑在马上。但是马刚跑起来,小孩儿哼哼唧唧地说:“爹爹,腿疼。”
  “忍着。”
  “忍不了,呜呜呜呜……”
  第33章
  凤槃生被灼灼呜呜得心烦,又单手把灼灼拎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干脆就伸着胳膊让她悬空在身侧。
  灼灼第一次体验飞一般的感觉,还以为凤槃生在跟她玩儿,兴奋地一会儿嗷嗷叫唤,一会儿嘎嘎大笑。凤槃生看不得灼灼这么开心,猛地抬了抬胳膊,灼灼果然没声儿了。
  策马在后的沈行云看到都忍不住有点心疼,觉得凤槃生过分了,好好地干嘛折腾孩子啊,真吓坏了怎么办。他正要进言,就听到灼灼活力四射的欢呼声,“爹爹!再来一次!!!”
  凤槃生胳膊一僵,继续吓她也不是,不吓也不是。
  好在灼灼没有继续缠着要“再来一次”,她扑腾着四肢,扭了扭小身子,又开始哼唧,“爹爹,难受。”
  凤槃生觉得这小孩儿有点克他,不想理会,但小孩儿岂是想不理就不理的。
  灼灼使劲儿扭着,奋力向凤槃生张开小胳膊,大声说:“爹爹,抱抱!抱抱抱抱抱抱我……呜呜呜呜呜抱抱……”
  简直是魔音贯耳,马蹄声和嘶鸣声都盖不住。凤槃生忍无可忍,正要让白术让她安静下来,手里扑腾的小孩儿忽然卸了力,四肢和小脑袋都软趴趴地垂了下去。
  凤槃生眉梢一挑,勒马停下,“白术,过来。”
  沈行云看到灼灼毫无生气的样子,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寒意和无力,下意识要去抱灼灼,不顾尊卑地指责,“王爷,您怎么下得去手。”
  沈行云知道凤槃生性格阴鸷扭曲行事偏激,但凤槃生是众皇子中能力最拔尖的,他有自信辅佐他成就一番伟业。但是现在凤槃生连三岁稚童都能杀害,他就算有经天纬地开疆扩土之能,真的能守护黎民百姓吗?
  沈行云是想追随明君开创太平盛世,青史留名,而不是侍奉暴君,被万民唾弃。
  凤槃生敏锐地看了沈行云一眼,一掌把他推开,冰冷杀意敛于其中。
  沈行云仿佛是被毒蛇盯上,浑身寒毛直竖,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时,白术悄无声息地上前行了个礼,想要把灼灼接过来号脉检查。见凤槃生没松手的意思,白术就这么搭上了灼灼的手腕,片刻后说:“爷,小小姐年幼体弱,吹了风导致风邪入体,过会儿可能会有畏寒头疼发热等症状。”
  听了这话,沈行云才从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他看向灼灼,发现她呼吸沉重,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嘴唇苍白,俨然病得不轻的模样。沈行云神情有一丝恍惚,他是不是丢失了一段记忆,要不然这小孩儿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这样了。
  凤槃生问了出来,“刚才她还好好的。”像个小牛犊一样在他手里挣扎,那力道,一般人都抓不住她。
  白术解释说:“小孩儿贪玩儿,有时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受伤生病了,会一直精神抖擞地玩耍,直到身体撑不住。”
  因为荒山野岭不好煎药,白术就先给灼灼喂了半颗药丸,又要给她扎针。灼灼晕乎乎半睁着眼睛,看不清身边是谁,呜呜叫着,“爹爹,爹爹……”
  此时是第二次停下,凤槃生干脆让众人原地休整吃饭,他靠在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上,听到灼灼的哼唧声,看过去就发现她不愿意配合白术施针,不甚清醒地双手扒拉着躲来躲去。
  白术有很多办法能让人老实下来,却不敢用在灼灼身上,最后是沈行云坐在地上,让灼灼坐在他腿上固定在怀里,才把针扎好。
  病来如山倒,灼灼是真的扛不住了,在沈行云怀里睡着了,乖巧的样子看着和他亲近。
  凤槃生收回视线不再看。
  众人都没想到,小孩子竟然这么脆弱,而他们回京途中危机重重,很难安然把灼灼带回去,更别说她还生病了,但凤槃生没说让灼灼和他们分开走。
  在场的能够向凤槃生进言的两个人,顾远是个只会执行命令、对外物漠不关心的冷面煞神,沈行云抱着灼灼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在沈行云上马赶路时,还知道把灼灼严严实实裹起来。
  一行人闷不吭声地上路,马还没跑热,就有细弱的哼唧声响起,打破这支煞神队伍的血腥肃穆之气。
  沈行云想要向凤槃生禀报一声然后停下来查看灼灼的情况,却发现灼灼不仅是在哼唧,还在哭着喊爹爹。灼灼喊爹爹就算了,她还挣扎着向凤槃生伸出胳膊,双眼沁着泪求抱抱。
  沈行云担心凤槃生厌烦,凤槃生却盯着灼灼看了看,似笑非笑地把小家伙接了过去,凉飕飕地说:“小东西,你想干什么?怎么不让沈行云抱了?”
  灼灼没听出来凤槃生话里的意思,双眼迷蒙地说:“爹爹,热。”
  凤槃生没有把灼灼从层层叠叠的衣服里解救出来,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笑着说:“热能怎么办呢?谁让你生病了?”
  灼灼又说:“渴,喝水,喝水水。”
  “忍着。”
  灼灼不忍,缓缓张开嘴,啊一声哭了起来。她又渴又难受,还口干舌燥,哭声撕心裂肺的,没一会儿嗓子就哑了,听起来凄惨得很。
  但是凤槃生只冷冷看着,眸中杀意浮现,嘴角勾着阴冷嘲讽的笑。沈行云焦急地御马在侧,瞥见凤槃生的表情后心脏坠到谷底,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生怕陷入回忆的凤槃生发狂把灼灼给捏死。
  灼灼哭着哭着没力气了,声音渐小,但每一声都像是燃烧着生命发出来的,即使是铁石心肠也会生出恻隐之心,就连众人胯.下的在战场上厮杀过的烈马都焦躁了起来,差点乱了队形。
  哭声停了。
  沈行云顾不得其他,“王爷!”
  下一秒,沈行云看到小女孩儿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抱住了凤槃生的胳膊,她的小脑袋像是支撑不住了一样,猛地垂了下去,额头砸在凤槃生的手腕上,发出“咚”一声响,疼得她又掉了两滴泪。
  泪水砸在凤槃生的皮肤上,滚烫的温度却仿佛烧到了沈行云的心里,一股力量涌向四肢百骸,他立刻出手要把灼灼抢过来,就看到小姑娘嗷呜一口咬住凤槃生的手背。
  手背不好下口,这一口只留下一滩口水。但灼灼不放弃,她像是被激怒的小兽,嗷嗷凶,抱着凤槃生的胳膊不撒手,小脑袋毫无章法地啃来啃去,终于叼起一块皮肉狠狠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