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转换思路,夏油杰释放出最后的虹龙,昔日里威风凛凛的咒灵在此刻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变得破破烂烂的,看上去格外的凄惨。
  他试图去拉跪在地上的真君,但是没有拉动,半跪在地上的魈就好像被一把巨剑钉死在了地上。
  距离枪击发生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警察很快就会来,他们必须在警察来之前离开,至少不能被当场抓住,不然后续会变得很麻烦。
  但是现在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不可能丢下真君一个人离开,不然那会令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但是想要带着明显不对劲的真君离开又受到了某种阻力。
  正当夏油杰进退维谷的时候,一个有些微弱的声音响起。
  “离开……这里……”
  就好像是从缝隙里挤出的词句,声音就好像破碎的气泡,几乎每说一个字都要停下来休息,仿佛某种偌大的负担。
  脸上木制的傩面在此刻砸落在地上,牵扯着更多的鲜血。
  不能再拖了。
  夏油杰在此刻下了决断。
  捡起地上的傩面,夏油杰一把把魈抱了起来,转身跳上了等候在一旁的虹龙。
  巨大的龙身像一列失控的火车,带着夏油杰横冲直撞的冲出了车站,往熟悉的街区冲去。
  无视割在脸上的狂风,夏油杰扯了扯身上破破烂烂的青灰色道袍,,尽可能替魈挡住扑面而来的狂风。
  平日里气场一米八的真君此刻就躺在他的怀里,几乎感受不到重量,轻的就像一只鸟,似乎下一秒就要化在风里。
  漆黑的符文从左手起,顺着左臂爬行,已经到了脖颈,闪着不详黑光。
  仙人会死吗?
  夏油杰不知道,但他希望不会。
  天空是青灰色的,弥散着一层霾,他们现在在云层之上飞行,四周都是凛冽的寒风。
  天上是空荡荡的,甚至没有一只飞鸟,甚至让夏油杰快要产生一种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错觉。
  今天的变化实在太快,快到他来不及反应,直到现在还有些恍然。
  人类比咒灵更加可怕。
  回到铜雀庙的速度很快,因为天上没有红绿灯。
  道成住持已经在庭院内等着了,面色前所未有的冷冽。
  见到夏油杰,他的第一句话是
  “我们派过去的人遭到了伏击。”
  车站遇袭是早有人设好的圈套,夏油杰是诱饵,目的是把魈引过去。
  从结果来看,对方确实成功了。
  看着满身伤痕血迹的夏油杰,道成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话语到了嘴边,最终转化成一声悠悠的叹息。
  “去休息吧。”
  “剩下的交给我们。”
  他们并不是咒术师高层那样无用的老头子。
  但是现在夏油杰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满腔的怒火几乎快要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他愤怒于敌人的算计,又懊悔自己的弱小。
  他还是青春年少的年纪,在吃了这样一个大亏之后,又怎么睡得着。
  道成住持看了他一眼,但最终没有说什么,接过夏油杰手上的魈,往庭院内走去。
  夏油杰这才发现,到场的不止道成住持,还有一些他熟悉又不熟悉的人。
  杂货店卖糖桂花的慈祥老奶奶,街角中餐厅的老板娘,再加上老是值夜班的岩崎警官。
  他们之前的交谈不多,算得上认识,但是离熟悉还差的很远很远。
  现在这些人在这样的时间,出现在了这样的地点。
  道成住持抱着魈,打开了厢房,那位岩崎警官撬开了厢房的地板,露出黑黝黝的出口。
  那是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很宽敞,点燃了蜡烛之后,就可以看见头顶天花板上盘杂交错的树根,外加地上刻着的不知名的符阵。
  夏油杰推测,这里应该是庭院里那棵梧桐树的正下方。
  道成住持把魈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阵法中央,随后掏出了一个罗盘,占据了阵法的一角。另外三个人紧接而至,呈四方形把魈围在中央。
  有些疑惑,但是夏油杰选择静静的看着,很快,四个人近乎同时的出声。
  “星罗斗布,速降威灵。
  群魔邪异,尽解雷霆。
  摄神收鬼,真炁流行。
  帝敕符命,不得久停。
  急急如律令!“*
  淡紫色的矩形把魈困在了中央,在夏油杰的注视下,阵法中央的魈发生了某种莫名的变化。
  阵法刚开始运行的时候,魈还能有精神去感知周围的情况。
  很奇异的感觉,熟悉又陌生,仿佛回到了枷锁在身的日子。
  奇怪,他为什么会那么想?
  但是很快,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就好像站在一个巨大的酒库前,面前摆满了盛放红酒的木桶,此刻,所有的木桶都被打开,奔涌的血一样红的河流朝他涌来。
  他想要逃脱,但却发现双手已经不知不觉中沾上了红色的酒水。
  他发狂了。
  “啊——”
  饱含苦痛的叫喊声从阵法中传来。
  在夏油杰的注视下,漆黑的不详从阵法中心释放,漂浮在上空,传来无休止的窃窃私语与恶意。
  原本熟悉的金色眼眸被血红所占据,有血液从眼眶中滑落,像是黄金上滴落的血。
  “哗啦——”
  像鸟的羽翼划破空气的声音。
  地下室怎么会有鸟?
  地下室怎么没有鸟。
  墨绿为底色的羽毛,上面点缀的黑色与金色的片羽。
  这是他熟悉的配色,已经看了快三年。
  当那对翅膀彻底展开,几乎比夏油杰现在的身高还长。
  “吼——”
  伴随着一声兽吼,这三年的寺庙生活在夏油杰的脑海中飞速的滑过,最终定格在一张略显清冷的脸庞。
  “我非人类……”
  再后面的话,他有些记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号内容选自原神(因为作者实在编不出这样的咒语)
  ——
  偶一直坚定的认为魈宝背后的深v是留给翅膀的OWO
  ——
  可恶,点成直接发表了OTZ
  ——
  第16章
  “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诅咒和怨气缠身。”
  无端的,夏油杰脑海里突然回想起来这句话。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越来越多的诅咒从阵法中央升起,像一朵黑云,占据了地下室所有的天空。
  不成人型的诅咒在怒吼,嘶喊,回旋在阵法的人身旁。
  仙人也会有罪孽吗?
  夏油杰不知道。
  下意识的,他想说没有,但面对黑压压一片的咒灵们时,他也不得不咽下所有辩护的话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阵法终于结束了。
  以道成住持为首的四个人脸上尽是汗,看起来也不轻松。
  阵法中央的人平静的躺在原地,平静的闭着眼睛,就好像刚刚痛到极致的人不是他一样。
  阵法虽然结束了,但是道成住持的脸色并没有轻松多少,只见他面色凝重的走到了魈的旁边,将人抱起,随后脱掉了那只因为饱吸血液而稍有沉重的手套。
  虽然之前蔓延到脖颈的咒文消失了,但被穿透的伤口并没有愈合,而是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符文,看起来随时能够再度复起。
  夏油杰还想再继续看下去,但是那个卖糖桂花的老奶奶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的面前,脸上还挂着和蔼的微笑。
  “哎呀呀,现在已经是年轻人该休息的时候了。”
  还没等夏油杰反驳,这位慈祥的老人率先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不容拒绝的把他推出了地下室。
  “年轻人就应该好好享受青春嘛。”
  等到夏油杰彻底离开,道成住持的脸色才彻底垮下来,显得格外难看。
  他朝另外三个人点了点头
  “是‘同命’。”
  其余的三人在此刻也沉默下来,到最后,那个卖糖桂花的老奶奶率先开口,脸色一扫之前的和蔼,甚至带上了一丝狠厉。
  “咒术师那边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场袭击,不可能和咒术师那边没有一点关系。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回收那把匕首。”
  搞清楚同命术式的来源比什么都重要。
  “还有那个姓禅院的。”
  虽然只是一把被人握在手里的刀,但是既然当了刀子,动了不该动的人,就要有承受相应后果的觉悟。
  在略显昏暗的地下室中,四双不同的眼睛中闪过相同的冷硬。
  ……
  铜雀庙的报复开始了。
  但是那和夏油杰没有关系。
  他伤的很重,就算是有雪橇犬的术式,还是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说起那条雪橇犬,夏油杰给它起了个新的名字——白桦。
  对于这个名字,白桦没有什么反应,湛蓝色的眼睛里堆满了白雪一样的平静,在空闲时间里依然眺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