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这对于崇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耳洞都很少打的汉人来讲又是一个暴击。
  汉使:没事哒,没事哒,只要从南越这里出去,以后什么天大的事情都能接受了。
  闻棠一行人下船后,在霍去病手下的带领下,前往他的幕府。
  虽然霍去病已经攻下这里,但此地土人实在太过蛮横,如果不及时去和大部队汇合,就很容易遭到抢劫。
  即使土人不抢劫,山里的猴子和猩猩也会抢劫。
  距离幕府不远处,闻棠闻到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好歹也经历过许多次战争,闻棠能闻得出来这血腥味还很新鲜。
  幕府中,霍去病手下士兵禀报:“将军,博昌侯到了。”
  “请她进来。”提到某些字,或是想到某个人后,他竟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飞旋眉梢,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闻棠已经走进到他的幕府之中,于是连忙将情绪压回。
  闻棠问道:“军营里怎么有这么大的血腥味?”
  “没什么大事。”霍去病解释,“刚刚平定了岛上土人的一场叛乱而已。”
  儋耳不像番禺,从未和中原文明接触过,岛上的土人有一种近乎野兽的原始野蛮感,对于突然闯入这里的汉人攻击性很强,三天两头反叛,不过规模都不大,而且实力不强,武器也不先进,很轻松地就被镇压了。
  “那就好,你没受伤……”话刚问一半,闻棠便看到霍去病手臂上洇出一滩猩红,于是改口道,“你受伤了?”
  儋耳这个地方,天气太热了,不适合穿重型甲胄。
  “无碍,只是一点小伤罢了。”他再次声明,“几日后便会痊愈。”
  和打匈奴时相比,这种几寸长的皮肉伤根本不算什么。
  闻棠:“此地天气炎热,若伤口处理不好,很容易发炎感染,还是尽快让军医帮你好好处理一下吧。”
  军医将药箱中包扎工具一一取出,趁这个时间,闻棠顺口和霍去病商讨了下敌人尸体的处理问题,儋州这种地方,若就这样放任着什么都不做,肯定会引起瘟疫。
  霍去病告诉闻棠他已经命人按照她书上所写的方法处理了,闻棠这才放心。
  刚准备离开幕府,忽听外面传来消息,说是军中某位裨t将腰腹被木矛贯穿,这种精密程度的手术他无能为力,只好过来请他的师父,也就是幕府内的军医前去处理。
  若是单纯止个血,闻棠还能去帮帮忙,但是这种大手术……她也无能为力。
  霍去病让军医先去给裨将医治,但这名军医显然很记挂着他的伤势,临走时还不忘再次询问几句,霍去病回道:“无……”
  “伤口是有些深,不过吾可自行处理。”说着就要去拿案上的棉布。
  闻棠:……
  “那,将军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帮您包扎一下。”
  “自是霍某之幸。”
  “只是我的包扎技术有些差,恐怕比不上军医。”
  “博昌侯过谦了。”军医道,“新式包扎法可是您传给我们的啊。”
  “闻君。”霍去病突然想到之前有个叫栾大的骗子用过一种名为“磁石跳棋”的手段骗陛下。可如今,对面之人怎么也好似身上带有磁石一般,让自己总是想要关注她。
  “莫要妄自菲薄了。”
  军医谢过二人,走出幕府,边走心里边想,博昌侯人可真好啊。
  此时,幕府内只剩下闻霍二人,账内烛火幽幽,比不上长安宫殿明亮,但也足够让闻棠保持操作。
  她刚刚说自己包扎技术差,只是自谦罢了,实际当年在卑通城中守城时,她不知道包扎过多少次伤员,手法虽然谈不上专业,但也称得上熟练。
  在面前摆上一只膏烛,就着烛光,闻棠开始专心处理伤口。
  闻棠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这样不会出现能挡视线的可能,可某位将军心中却猛地升起了个念头。
  若是她的鬓发松了……
  专心处理伤口的人腾不出手整理,他想要替她梳拢鬓发。
  恍惚间,他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了,随后手臂上传来的痛感让他回到现实,手臂反射性地动了一下。
  “是我弄疼你了吗?”闻棠抬头,解释道,“你忍一下,涂完酒精就好了。”
  “好。”他的声音有些哑,闻棠也没太在意,只以为是被疼哑的。
  但她也有点静不下来了。
  能看出来霍去病之前受到过许多伤,手臂上有大大小小数条伤疤,不过肌肉线条还挺流畅的,她心想。不不不不不,闻棠啊,你这是在处理伤口,怎么能想这种和工作无关的事情呢?更何况你自己的腹肌也不赖啊!
  不对!
  她突然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跳得有点快,让她想到了急速有力的……安塞腰鼓。
  这真是不太中嘞。
  闻棠只好加快手上的速度。
  面前膏烛将要燃尽,微弱的火苗一颤一颤,仿佛在附和彼此二人加速跳动的心声。
  “好了。”将棉布打上最后一个节,包扎完成,闻棠又嘱咐几句诸如不要碰水,勤换纱布,少喝酒之类的话。
  其实她觉得平时军医应该没少嘱咐过霍去病这些,一来二去他肯定也都记住了,不过为了表示一个编外医者的责任心,她还是又重复一遍。
  唉,我的优点之一,太有责任心了。
  所谓吾日三省吾身,每天睡前回想起自己的三个优点,她已经想到了一个今天的优点,就是太负责了。
  霍去病说她包扎的技术很优秀,然后询问她的包扎术是从何处学来的。
  这还能是从哪里学来的?仙书上学的呗。
  霍去病手上有伤不好行动,闻棠主动替他换了一只新的灯烛,室内光线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边换,边和霍去病讲述自己从在右贤王营地中第一次替士兵包扎,再到卑通城中一次次熟能生巧的磨炼。
  闻棠觉得司马迁应该对霍去病有什么误解,虽然史书上记载他少言不泄,但其实熟了之后还挺健谈的。
  他们两个聊得正欢,突然外面有使者来找闻棠,说是有事需要她去处理一下。
  唉,都半夜了,还要加班。抱怨归抱怨,但她还是起身,和霍去病告别后,出门处理公务去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明暗交错间,不自知的心灵中突然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这颗在他心中埋了多年的种子终于生根发芽,并以荒草燎原般的速度迅速生长。
  脑海中涌入很多片段,积年的点滴被整理成长久欢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是风动,不是烛动,而是心动。
  ……
  霍去病把南越全部版图都给收复了,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彻倒是没有灵机三动地给此县改个“平南”之类的名字。
  在两越之地接连被平定后,刘彻终于收到了攻打西南夷的巴蜀军消息。
  好消息:成功平定西南夷了,且军队伤亡不大。
  坏消息:主将丢了。
  刘彻:……
  西南夷这个地方吧,在蜀郡的边境之外,一百多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君长,夜郎国的人椎结左袵,邑聚而居,耕种田地,因为邻近大汉边境,相对来讲还有些礼教,但更往西边的那几十个国家,连君长都没有,有游牧部落,有定居的,还有氐人,总之习俗文化乱七八糟。
  有先人是从竹子里生出来的,有先人一胎十宝的,地形更不好找,除了崎岖难行的山路,还有周回数百里能倒流的水池(滇池),甚至地面塌陷的大片沼泽。
  苏建兢兢业业在西南夷那边当了将近一年的野人。
  不过地形不基础,战力就基础。
  西南夷这边人实力不强,倒是没有打什么硬仗,比南越还好打。基本是走到哪,哪里就投降,可以说苏建把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时间都浪费在了讨伐的路上。
  好不容易能和外界接触,这才及时命邮人送来捷报。
  至于他是怎么丢的?
  他打着打着发现了个新地图(也可以理解为迷路),在山川阻深的绝域荒外,溪谷流水间,居住者一群儋耳穿鼻的蛮夷,这里土地肥沃,适合种植五谷,养殖桑蚕,矿产资源丰富,奇珍异宝琉璃水晶也多。
  好地方啊好地方!
  据说当地山中有一种能食毒草,一身两头的神鹿,反正西南夷已经平定,苏建便起了心思,打算抓到此神鹿,将其献给刘彻,图个祥瑞吉兆。
  于是就带领数百精兵和当地土著进山了,至今未有消息。
  刘彻:……
  苏建,朕知道你忠心,但是……
  唉,就怕人又笨又勤快。
  信上的地名是用西南夷文字写的,刘彻看不懂,于是询问送信的邮人,这个地方叫什么。
  邮人恭敬回答,告诉刘彻那个地方汉音读作“哀牢”
  原来如此,刘彻举一而反三,那这里的人叫哀牢夷,苏建进的座山就叫哀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