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毕竟戚暮山体内还余留着个玄霜蛊,此行出使南溟既是为兴运镖局,也是为此而来。昭国的医书无解,太医们也无法,只能试试南溟或月挝的医书。
  侍者不知玄霜蛊,只当他先天不足,于是告诉他瓦隆城北有家书肆收集了西域二十六国乃至西洋的书籍,当然整个南溟最大最全面的书楼还属王室文书楼。
  戚暮山谢过侍者,让闻非记下名字,好往后寻书找解毒的法子。
  “这事就包在你身上了。”他拍拍闻非的肩膀。
  闻非一个头两个大,刚从食盒里拿出的酥饼都不香了。他不仅晕书,还晕南溟文,更不用说恐怕不止是南溟文,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最后的最后,戚暮山提出再让穆暄玑送些宫廷御厨做的糕点过来,立马就把人哄好了。
  出使的日子比在万平清闲得多,如果没有陈术案要查的话。不过若非陈术,他们也不会来到南溟。
  但冥冥之中,他可能就是和南溟沾点缘分吧。
  戚暮山更衣准备就寝,临睡前拿过被整理好的溟文笔记温习一番,随后来了兴致,又找出上回被拉赫书楼掌柜另眼相看的那本书,准备一探究竟。
  然而文学辞藻比卷宗用语更为晦涩,他翻了几页,遂作罢,只知道书里讲的似乎是一对才子佳人的故事。
  经过这么一折腾,戚暮山倒逐渐染上困意,干脆吹灯睡觉。
  许是安神饮起了作用,又许是白日出街闲逛的缘故,今夜安然无梦。
  第19章
  次日,东泽城东。
  城墙瞭望台上正值班的守卫忽然注意到天边有个黑点前来,拿起望远镜一瞧,随后连忙喊来同伴。
  “是镖队!快去告诉大人,有镖队来了。”
  一个时辰后,以冯平为首的镖队抵达城东关口,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四周守卫看他们的眼神不大对劲。
  守卫长走上前,横戟道:“停车!例行检查!”
  冯平依言拉住马绳,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早准备好的通关文牒交给守卫长。
  守卫长粗略一扫,眉间不易察觉地一拧,缓缓掀起眼帘瞥向冯平:“兴运镖局?”
  冯平从容道:“正是。”
  守卫长将通关文牒还回去,望着部下逐一清点检查随行人员与商货,状似无意道:“洛林近来有山贼频扰商队,你们竟还有胆走镖。”
  冯平笑了笑:“区区山贼,不足挂齿。”
  “哦?看来镖头有点功夫在身上。”
  “略懂拳脚罢了。”冯平哂道,“倒不如说运气好,没赶上山贼出没的时候。”
  很快检查结束,一守卫回来汇报一切正常,守卫长随即下令开城放行。
  目送镖队进城远去,守卫长稍稍眯起眼,对身边部下命道:“传令各门守卫扣下他们,动作要快,再传飞鹰去瓦隆!”
  “是!”
  -
  梅千客栈,后院。
  江宴池与牧仁剑拔弩张。
  前者绕步周旋,后者摆好架势岿然不动。下一刻,江宴池抬手化掌,向牧仁袭去,牧仁迅速沉腰,依次接下江宴池的每一掌。
  原本先发制人的江宴池见攻势受阻,身形一转,试图锁住对方关节。然而牧仁反应迅速,反手以近乎绝对的力量优势牢牢擒住江宴池手腕。
  江宴池旋身脱出,继而出招。两人久持不下,如此交手了数十次。
  终于,在牧仁再次擒住江宴池时,江宴池借力退后,轻盈落在一丈开外处。牧仁没接住江宴池方才那一脚,顺势向后撤一步,随即稳住重心。
  他们重摆好架势,彼此对视,像是要争出昭国男儿与溟国男儿的高下。
  就在这时,坐于屋檐下的戚暮山拍了拍手,令两人都收了势,当即重归于好。
  “二位休息一下吧。”戚暮山说。
  江宴池灰溜溜跑到戚暮山身边,拿起水壶猛灌一口,用衣领胡乱抹了把嘴:“公子,他底子太劲猛,很难破招啊。”
  一旁的穆暄玑闻言,翘着腿靠过来,笑道:“牧仁天生便如此,当年在一众禁军同僚里差点排上榜首。”
  “宴池兄弟身法很快,也很难破招。”牧仁掸了掸身上尘土,接过穆暄玑递来的水壶,饮下一口,“但论功力应还是你略胜一筹,毕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的确,唯快不破。”戚暮山颔首低笑,“这世上还没有宴池逃不过去的人。”
  江宴池差点呛到:“公子,这话咋听起来不像是好话呢?”
  “我当然是在夸你了。”戚暮山摆了摆手指,示意他靠近,“过来点,我教你怎么破招,刚刚有几处破绽……”
  江宴池赶紧附耳过去,听戚暮山在他耳边低语,神情风云变化。
  穆暄玑看两人当面密谋,也好奇戚暮山在给江宴池支什么招,但还是自觉远离他俩,而后对牧仁说:“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就行。”
  “放心,我有分寸。”
  牧仁早就听过少主嘱咐,权当是叫他顾及使君面子,对使君的护卫客气点,方才那一交手特地收着力道。
  哪知穆暄玑却说:“你好几次差点打到何玉最心爱的那株盆栽,注意着点,这个月刚给她加过一次工钱,再加就得从你月俸里扣了。”
  “……是。”
  牧仁算是明白为什么先前何玉听说要借她后院供双方亲卫作演武场时,答应得那么爽快了,敢情是在这等着呢!
  但没办法,谁让他躲在梅千客栈偷闲都能遇到少主和使君一同前来?
  休整片刻,茅塞顿开的江宴池与心疼月俸的牧仁重新回到庭院中场,互抱一拳,准备开始第二次切磋。
  “你那近卫原是禁军?”戚暮山随口问道。
  “嗯,很早以前是,但后来因为要重整禁军,恰整顿到他这,就把他编入黑骑做我的副官了。”
  “原来如此……”
  拉赫那位前朝旧臣似乎也是被革职出来的,可想见穆天权当年连着朝堂上下都来了次大换血,不过如此大动干戈,必然殃及池鱼。
  穆天权既能挽南溟于既倒,自然明白其中利害,那此举又是何意?
  戚暮山思忖着,冷不丁脱口而出:“穆老板真是慧眼识珠。”
  穆暄玑一愣,这才想起刚刚以为戚暮山在同江宴池讲悄话应无暇顾及他这边,他还特地对牧仁说回南溟语,不成想戚暮山一边给人支招,一边耳朵全听进去了。
  反正瞒不下去了,穆暄玑干脆坦白道:“别叫老板,名义上我顶多算是东家,实际上还是何玉在经营客栈。”
  戚暮山扬起眉毛,缓缓道:“我只是呼您一声老板,可没说您是梅千客栈的老板啊。”
  “……”
  戚暮山见穆暄玑方知中计的表情,忍着笑呷了口茶,问:“不过你方才说这个月已给玉娘加过一次工钱,又是怎么回事?”
  语罢,他看到穆暄玑脸上闪过一丝比被揭穿是梅千客栈老板更甚的慌乱。
  “那是因为……”
  穆暄玑支吾躲闪,戚暮山便近身追问:“嗯?什么?”
  忽然,两人余光瞥见江宴池似占据上风,险些将牧仁掀翻在地,好在牧仁反应够快,在空中猛地扭身,稳步落地。
  穆暄玑遂改口:“你教他的是以退为进?”
  戚暮山见他试图转移话题,便乘胜追击:“以退为进是你的手段,我教他的是——”
  江宴池看准时机,迎掌而上,紧接着穿过牧仁出拳的手臂,稍一侧身,转眼一个过肩摔,把人按在地上。
  “以柔克刚。”
  江宴池拉了牧仁一把,两人大笑着勾肩搭背起来,看起来是认可彼此这个兄弟了。
  戚暮山继续解释道:“牧仁以力量为优势,但也因此成了他的劣势。当他用力出拳时,全身力量放到手上,因而重心难稳,这时只要宴池速度够快,即使轻轻一推,也能把人轻松推倒。”
  穆暄玑认真听着,了然颔首。
  “虽然实战中往往一门心思放在防范上,很难注意到这个破绽,但正所谓四两拨千斤,若没有宴池这四两力,可拨不动牧仁的那千斤。换做是我的话,早就被反擒住了。”
  穆暄玑听他自嘲一哂,不禁眸光微动:“你……”
  一声鹰啸突然掩过他的声音。
  戚暮山举目望见庭院上空有苍鹰盘旋。
  穆暄玑轻蹙眉头,起身走出屋檐,抬手迎向天际,那苍鹰忽地俯冲直下,精准抓在他崭新的银护臂上。
  鹰爪腿还别了封信,穆暄玑取下信封,苍鹰没立刻飞走,反倒跳到他肩头,像是要一起读信似的。
  戚暮山也起身上前,通常只有急报才会用到这种信鹰。
  “发生什么了?”
  信纸不大,穆暄玑一眼读完,读完便转头冲戚暮山笑道:“看来你不用等到回昭国再调查了。”
  戚暮山微讶:“是兴运镖局?”
  “没错,他们到东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