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黎梨还是非常冤大头地一下买了两杯。
磨磨蹭蹭踩点去大厅取票。
黎梨半挽着邵小雅,边喝奶茶,亦步亦趋地跟在林霜和沈沐身后。她暂时只拆了一杯,另一杯打包,包装袋系结,松垮挂在手腕。
林霜取好票转身,给每人发了一张。
黎梨没手接。
“等我下。”她就着吸管,一口气吸光了杯底的小料,视线绕过周围一圈,松开手,走去垃圾桶旁边把空纸杯扔掉,然后才回来伸手拿。
林霜随便塞给她一张:“那我们快进去吧?”
黎梨点点头。
通过检票口,把票根塞进口袋,她又有空去拿第二杯奶茶。
“你这么喝不怕得糖尿病?”沈沐余光看见她的举动,厉声制止。
黎梨:“那也不能浪费吧?”
沈沐无语:“你不能歇会儿再喝吗?”
“对哦。”黎梨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
电影厅的大灯暗了几度。
熟悉的片头曲响起,四人弓着腰,轻手轻脚溜到最后一排坐定。
周末晚场,基本没什么人。
安静影厅播放着普通的爱情片。
开场台词略显文艺,黎梨不大感兴趣,看着看着就犯起瞌睡。
正片放到一半,黎梨脑袋下点到空中,蓦地从睡梦中清醒:“结束了?”
“没,早着呢。”林霜抽空瞥她:“估计还得个四十来分钟吧。”
黎梨缓神,视线挪到屏幕,正好瞧见男女主角吻得难舍难分,困意当即散了个大半。
“哇,你们看这么劲爆呢?”
“你声小点。”林霜急得去捂她的嘴巴。
隔空听见动静的沈沐淡淡飘来一句评价。
“没出息。”
黎梨不服,眼神眨巴着抗议。
“打个kiss就限制级了?”沈沐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我看你就是没吃过好的。”
她声音不大,黎梨又挣扎着,理所当然听岔,奋力挣脱林霜的手,反驳:“怎么没亲过!而且——”
“我们家迪迪到底哪儿差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懵了。
林霜惊讶:“我们部长已经被你拿下了?”
邵小雅震惊:“你刚说你们干嘛了?”
只有沈沐皮笑肉不笑:“6。”
三道赤裸的灼热目光很快扫射而至,黎梨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急忙往回圆:“也、没……”
她悄悄斜眼看了下大荧幕,不自觉咽口水:“没这么激烈啦。”
“……”被她们盯得实在不自在,黎梨面不改色地扯了个借口:“我去上厕所。”
沈沐没什么情绪扫她一眼:“老实待着,有那骗人功夫,不如先把你乱成鸡窝的头发整整。”
黎梨服了:“人有三急,懂?”
说完,没等谁再回应,她便一股脑往出口方向奔去。
卫生间在走廊拐角,顺着路标就能找到。
黎梨洗完手出来,刚左转出门,一眼就瞧见了尽头转弯处闪过的一道身影。
只半张侧脸,就帅得人神共愤。
不可谓不熟悉。
黎梨呼吸随之滞了下。
她做贼似地想偷跟上去,脑子里却毫无征兆蹦出几分钟前沈沐极度嫌弃的嘴脸。
思及此,黎梨重新走回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又认真整了整着装。抬头打量镜子中的自己。
半晌,她慢慢将手贴在颊侧,摸了摸烧得通红的脸,似有若无地呢喃出声。
“黎梨,你还真是没出息。”
……
张言之换上工作服交班。
检票口的地方。余晚青笑着歪了下脑袋:“怎么才来?”
“有事。”张言之言简意赅。
“我记得你下午是不是在学校还有兼职?”
“嗯。”
“你吃饭了吗?”
张言之神色微不可察地一顿,没再回答,默默垂眼朝里走。
见状,余晚青自觉给他腾开地方:“没吃啊?”
“那我去给你买点。”她随手从旁边拿来一瓶没拆封的果汁,抵着桌面,挪到他手边:“你先喝口水。”
她担忧说着,顺其自然自我代入到与他相熟的关系当中,故作轻松:“以后不要这样啦!”
“总不按时吃东西,万一哪天身体饿垮怎么办?”
细嫩声线中夹杂着不加掩饰的关心。
少女心事浅,爱慕一个人的神情怎么都藏不住。
余晚青喜欢张言之不是一天两天了。
理论上讲,他们应该算是同年级。
两个人的专业课基本都在一起上。
从大一到大三,张言之虽说是少年班,但从来都是按正常的教学模式进行培养的。
以前上课的时候,几乎每天早晨,她都能看见他。
少年年纪小,但不影响长个儿。明明比她差了几岁,气质却常带着一副超脱年龄的冷淡感。
他总是会选择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
好几次,她去得早,就看见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他孤伶伶一个人。
就着晨起朝阳的落红,他静静将手边的课本摊开,然后垂下眼,提笔勾画。
自律到极致,同样也自负到极致。
照在他身上的阳光是那样明媚。
她想,或许没有人能够在看见这一幕后还能做到全身而退。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同窗不过半年,喜欢他的人就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慕强是人的天性。
可他也的的确确做到了各层级的碾压。
除了……家境。
其实最开始,没有人知道张言之家里的具体情况。
大学生活没有舞台,每个人都活在封闭世界,没人有太多精力关心其他。
但可能是他平日太过孤傲,非工作或学业必要,一直给人沉闷死寂的感觉,不带多余情绪。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保持一种于己无关的态度,冰冷且漠然。
又或许,是他树立的模板太过完美,简直成为了各位教授口中无可挑剔的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无形中得罪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三人成虎。
流言接踵而至,余晚青就听说了关于他父辈的很多事情。
有人说,他父亲之前就是个混混,张言之长这么大全凭他爷爷拉扯。也有人说,他爷爷瘫痪在床急需救治,好不容易养出了个“天才”,可不得揠苗助长么。
还有些更难听的,说他毕竟没妈教,性格如此,实属正常……
总而言之,传言零零散散,真假掺半。
她对此也只是道听途说,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
处于话题中央,几乎被所有人孤立在外的张言之本人,从始至终,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没辩解,没追究,没解释,就那么任其发酵。
好的坏的,照单全收。
他受了。
可舆论依旧愈演愈烈。
终于在某一天,由校领导出面,制止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情况通报中规中矩,没有偏袒,亦无处分。
而与此同时,故事却是以张言之被迫搬出宿舍为结局,潦草收尾。
想到这里,余晚青再一次不受控地瞄向面前专注工作的人。
少年表情散漫,依旧是低垂着头的姿势。
和记忆中的太阳光不同,大厅灯光是非自然的冷白,因此衬得他气场更硬。
凭借之前和他打交道的经验,余晚青自然知道,张言之这人本质,是不大好相处的,故而从未敢把心事直白剖到他面前。
但偶尔她也会想,自己既然已经做到这份上,难不成他还能无所察觉?
就连这份兼职,都属于她没苦硬吃,只为和他多些共事机会。
当然。
这个过程中,也曾有不少人苦口婆心想劝她放弃。
可余晚青向来明白。
她们虽然口口声声叫嚷着要权衡利弊,不过都是些爱而不得的借口。
诋毁到深处,没有人敢光明磊落地承认有恨无爱。
何况,道理她拎得清楚。
婚姻和恋爱,本就是两码事。
学生时代的暧昧,不论结果,都该是人生中必经的体验。
余晚青看着他。
张言之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侧眸,想了想,礼貌地颔首回应:“谢谢,但是不用了。”
“不吃饭怎么行……”她不放弃。
张言之打断她:“我有饼干。”
“哦,那你去吃吧。”余晚青又把果汁往前推了推:“我再帮你盯一会儿。”
张言之没碰那瓶饮料。
“不用。”他还是这句话。
“我不喝这个。”
“你不喜欢吗?”
“嗯,太甜。”
勇气是在这个瞬间莫名滋生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他今晚反常和她多说了几句话,大概是由于直觉导致的慌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