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不是宿敌吗 第84节
  楚天青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词语,就 是 ,为什么?
  况志豪为什么要这么做?
  况志豪的胆子,为什么可以大到这种程度?
  起初,楚天青不敢揣测况志豪的意图。
  但是 ,随着ppt一页一页翻过去,她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她很快明白了答案。
  因为她和纪明川只 是 实习生 。他 们的英语口语都很差。
  在这个陌生 的实验室里,他 们真正认识的人还不到五个。
  况志豪不需要做任何篡改,也不需要在汇报时公开造假,他 只 需要把他 们的成果归为“团队协作”,再用一个模糊的术语总结,就 能把他 们的努力掩盖在实验组的集体光环之下。
  而且,况志豪确实帮过她。
  他 或许是 想利用“人情债”的心理,越是 讲理的人,越不愿意撕破脸,越是 敏感的人,越容易先责怪自己。
  如此一来,楚天青的第一反应不是 质疑,而是 犹豫。她甚至一度觉得 ,是 不是 自己太小 心眼了?
  而且,就 算楚天青真把这件事上报,又能怎样?
  这种操作,很难定义为违规。
  没有标注姓名?可能只 是 疏忽。
  没有明确分工?那是 集体协作。
  上报之后,顶多内部协调一下,最后不了了之。
  况志豪没有篡改,没有剽窃,没有作假,只 是 ,在成果汇报的时候,把原本属于 楚天青和纪明川的贡献,加入了团队之中。
  楚天青之前也听说过类似的事。可她没想到,有一天,这件事也会落在她身上。
  她握紧了拳头,忽然又想起自己上高中时,被陆子昂辱骂,她哭得 好伤心,只 能躲进 讲台下面 ,等到王老师来了,她才敢爬出来。
  她也曾经下定决心,要像王老师一样,做一个勇敢的人。
  楚天青猛地站了起来,用十分流利的英语当场质问况志豪:“请问,刚才你说到了模型改进 ,能不能详细讲讲,具体是 在哪些参数上做了优化?这些参数是 怎么调出来的?”
  况志豪一时无法回答。
  楚天青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师兄师姐,继续用英文问:“刚才况志豪说,这个模型突破是 团队共同完成的,那我想问,究竟是 谁负责了参数优化,谁完成了代码实现?这些关键步骤,是 怎么做到的?”
  她顿了一秒,看着他 们:“过程,比结果更重要,那么,为什么,从头到尾,没人解释这个过程是 如何完成的?”
  无人应声。
  她礼貌地笑了一下,态度还和温和:”请原谅我突然站起来提问,我并不是 想打断况志豪的汇报,只 是 刚才况志豪提到了一些参数,我听得 很认真,也在笔记本上简单推算了一下,但和最终展示出来的结果有很大出入,所以我实在是 太好奇了。如果方便 的话,能不能请你再解释一下,那些参数设计,具体是 怎么推导出来的?”
  她一定要闹,把事情闹大,她心想,她绝不会再默默忍受,更不会躲在桌子底下哭!她的英语口语也奇迹般地流畅起来了,多大点 事,大不了就 回家 ,老师也会为她撑腰。
  此时此刻,她竟然比从前的陆子昂更嚣张了。
  她浑身热血沸腾,甚至非常期待接下来的辩论。
  她反应过来,这是 一个绝佳的机会,教授、讲师、研究员都在这个会议室里,她很有可能为自己争取到额外的机会。
  况志豪也确实是 弄巧成拙了,他 真的相信了那一天她对 他 说的“我英语很差,最多只 能讲一个hello”。她固然是 轻信了况志豪,况志豪也轻信了她,显然,他 的损失会比她更大一些。
  第75章
  楚天青很信任况志豪, 她曾经给 他 讲解过 自 己的模型,他 确实很聪明,也明白了她的改进方法, 但她从没告诉过 任何 人她在参数设计上的巧思, 因此,她直接提出这 个问题,也断定他 答不上来。
  会议室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讲台。
  况志豪依旧平静:“楚天青的问题非常好,她提出的问题, 是我们这 次模型优化中最具挑战的部分之一。”
  他 看向楚天青, 眼神不再温和, 带着一点疏远的距离:“我们知道, 每一项参数优化都不是某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它建立在大量实验记录、算法改进、调试接口的基础之上。”
  他 的英语口语非常流利:“楚天青在调参过 程中做出的努力,是值得我们肯定的。”
  他 说到这 里, 停顿了片刻,像是特意给 她一个台阶。
  他 继续解释:“所以,这 一次技术突破, 是我们整个团队共同努力的成果, 它确实是在我们的合作中完成的……”
  他 说得温和而体面,不描述具体细节,只用团队合作的名义掩盖他 和楚天青之间的纠纷。
  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了。
  导师是巴西人, 只听 得懂英语和葡萄牙语, 其他 几位老师、同学 和研究员也来自 不同国家, 表达习惯也是因人而异。
  楚天青心里暗想,如果她只会埋头做实验,却 不懂得在必要的时候开口, 不懂得如何 保护自 己的成果,那她还真就只能 吃这 个哑巴亏。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 己放在桌上的笔记本,脑海里闪现了这 几天整理过 的代码。
  她花了那么多时间,从最初的模型搭建到后续的一次次优化,全是自 己独立完成。每一个变量的调整,每一次误差的修正,每一行程序代码的改进,都是她亲手写出来的。她不能 眼睁睁看着这 些功劳被别人抢走。
  她也没忘记,过 去这 一周,她和纪明川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工作。白天做实验,晚上回到宿舍以后,还要整理实验数据,为明天的工作做好准备。
  她和纪明川都很辛苦,况志豪不该抹杀这 一切。
  况志豪很聪明,他 不会和她讨论技术问题,只会把话题转移到科研协作上。
  这 样一来,她的疑问,就像是一次不懂分寸的试探。
  况志豪想做一个体面人,但她已经不想继续体面下去了。
  楚天青站直身体,再次开口:“这 不是你说的团队合作,这 个项目,从构思到实现,整个过 程都是我独立完成的。我负责调试设备和编写代码,纪明川负责整理和分析数据,我们两个人合力协作,才取得了重大进展。”
  她语气平稳:“我感谢实验室在资源上的的支持,但我也必须说明,为了方便 整理资料和记录进度,从项目开始的第二天起,我每天都会写邮件,把当天的模型思路、调参过 程和问题总结发 送给 我的导师方怡雯。”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屏幕,展示给 前排的助教:“所有邮件都保存在官方邮箱系统里,附带完整的附件。”
  会议室内有几位同学 低声议论了起来。
  楚天青的语调没有任何 波动:“所以,况志豪,我希望我们能 尊重各自 的成果。”
  纪明川也在这 时开口说:“我可以作证。我主要负责实验数据收集、处理和初步分析,也写完了论文草稿。模型本身的设定、搭建、调试和验证都是楚天青一个人完成的,我们组只有两个人,谁做了什么,我们都很清楚。”
  他 说得坦然,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在陈述事实。
  那位来自 巴西的导师微微皱了皱眉,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他 看向楚天青,又扫了一眼纪明川,才说:“感谢你们的补充说明,也感谢楚天青提供的材料,科研工作需要合作,但更需要诚实与尊重。”
  他 站起身来:“在我们的实验室,任何 阶段性的成果都必须明确信息来源,我们也要说清楚,每一个关键任务的完成者是谁。”
  他 的目光转向助教老师:“我希望你在本次会议结束后,统一收集每个人的工作日志、代码提交记录和邮件通信,并且归档备案。”
  助教点了点头,立刻在电脑上记下了笔记。
  教授合上手里的资料夹:“本次汇报结束了,今天的讨论我会记录下来,反馈给 学 术事务委员会。请大家保持对工作的专注,类似的问题,不要再出现了。”
  况志豪的脸色很差。
  他 后悔了吗?
  那一位巴西导师,其实也是他 的指导老师。
  无论如何 ,楚天青松了一口气。她勇敢表达了自 己的想法,也保护了她近日以来的工作成果。
  散会后,楚天青快步追上了导师:“教授,请问……我可以正式确认那个项目的归属权了吗?”
  导师在走廊上停步,侧身看向她:“我在实验室就看过你提交的代码。你写得非常好,结构清晰,逻辑也很完整。”
  他 想了想,又说:“从明天开始,我会升级你的权限,你将获得实验室的一级访问权限,可以查看模型主架构的调试记录,也可以进入光量子实验区,使用高等级设备。”
  楚天青怔了一下,有些错愕地 看着导师。
  一级权限?
  最优秀的师兄师姐才能 拿到的一级权限,竟然也属于她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导师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我相 信这 个项目是你独立完成的。”
  “你非常有能 力,”他 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 加入我们正在推进的复杂干涉叠加模拟模块,负责人会主动与你对接,如果你适应得好,我们还能 再谈长期合作。”
  楚天青这 才反应过 来,连忙说:“谢谢!非常感谢!”
  “你表现得很好,”他 轻轻点头,又笑了笑,“是最好的。”
  导师离开之后,楚天青依然站在原地 。
  她缓缓转身,看到况志豪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他 没有看她一眼,脸上的神情一如平常,却 背著书包,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像是迫不及待地 想要离开。他 低头走向电梯,身影匆匆忙忙地 消失了。
  其余几位师兄师姐也陆续走出会议室,其中三 人和她打了一声招呼,没有刻意靠近,也没有明显疏远。
  楚天青也对他 们笑了一下。她心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愉快。
  她渐渐明白了,自 己和师兄师姐并不完全是竞争关系,科研不等同于竞技,他 们既是同行者,也是彼此工作中的协作者。只要她的能 力够强,那些人都会尊重她,也会需要她的协助,大多数时候,大家的目标都是让项目顺利往前推进,而不是踩着谁往上爬。
  “你太强了!”万沐春跑到她身边,“你刚才那些话说得太流利了!你的英语怎么一下子变那么好?我听 得一愣一愣的……”
  楚天青又笑了,却 没说话。
  纪明川也走了过 来。他 依然单肩斜挎著书包,手上还拿着一本笔记:“其实楚天青什么都会,她只是平时没表现出来,要怪就怪况志豪识人不清吧,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 们三 个人正在讨论今日风波,许月亭从会议室里慢慢走出来。他 好像和一位师兄聊得很投缘,那位师兄对他 说了几句话,才笑着和他 挥手告别。
  “你怎么才来啊?”万沐春问,“我们在这 儿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许月亭微微一笑:“我刚才在打听 那位况志豪师兄的私事,我听 说,他 的真名并不是况志豪……”
  “什么意思?”楚天青惊讶地 问。
  许月亭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签字笔,在纸上写了“匡之浩”三 个字:“他 的真名是匡之浩,不过 我们只能 看见他 的工作牌,那上面只有英文拼音……换句话说,他 一开始就对我们撒谎了。”
  楚天青还是没想通:“他 为什么要骗我们?为什么不把真名告诉我们?”
  “这 就不好说了,”许月亭抬起头,“总之……”
  纪明川接了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 原本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楚天青也做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纪明川说完那句话,楚天青又忍不住笑了,无论在什么场合,纪明川都能 说出合适的名言名句。
  纪明川看着许月亭写下的那三 个字,又评价道:“这 人真是不太正常,我们不知道他 的真名,也不知道他 是从哪里来的,差点就被他 骗过 去了。”
  楚天青心想,果然,自 己不该轻信别人,出门 在外,再友善的笑容背后,也可能 藏着不为人知的算计。她提醒自 己,以后还是要多留几个心眼。
  纪明川注意到了楚天青的神色有些凝重,过 了一会儿,她还是一言不发 ,他 以为她心情不好,又低声问:“今天下午放假,我们出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