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而作为第一军的军团长,新任不久的上将——
  他恰好拥有他们的地址。
  他说:“多里安,你最好藏好了。”
  ……
  从梦中挣扎着惊醒时,鼻翼传来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云砚泽闭了一下眼,躲过外界算得上刺眼的柔光。
  他尚且混沌的大脑在半梦半醒间,自动领着他再走过一遍那之后发生的事。
  在那之后……
  他说到做到,带人去铲了多里安的老窝。
  帝国收缴的顶级设备林林总总有数百台,洛斯陛下心情大好,亲自给他记功领赏。
  “还是小年轻有方法,”皇帝笑眯眯地在庆功宴上向众人举杯示意,“本来亚诺尔这家伙都打算武力突击了。”
  而云砚泽带领的队伍,不费一颗子弹,就将百余台顶尖设施安全送回了帝国。
  旁边的老元帅“哼”了声:“说得简单,还不是让领头的那个小子跑了?”
  云砚泽抿着红酒的动作慢了半拍,连呼吸都停滞片刻。
  蓝眸借着杯身的遮挡抬起,看向主座之上一语号令生杀的皇帝。
  就见洛斯摆摆手,满不在乎道:“让他们去吧,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崽子罢了,东西到手就行,这次信息院的那些老家伙该满意了吧。”
  “再说了,就算捉起来,也是关个十年八年的,浪费我们监狱的资源。”
  洛斯陛下莞尔道:“说不定下次再见——他们还能再提供一批改良的设备呢。”
  这样,帝国岂不是不费一个子儿,就能成功安抚信息院里养的那群老东西?
  亚诺尔哑然失笑,和他碰了杯,宴会上又恢复祥和一片的气氛。
  上将轻轻地垂下眼睫,喉结轻滚,与红酒一齐咽下喉间苦涩。
  辛辣痛感掩盖了他一闪而逝的不安,一场酒宴,他混在格格不入的一群贵族中,沉默地听着他们家长里短地聊些上流社会的话题。
  大概是因为他是今日的功臣,并没有多少人来“敬”他的酒。
  却也没有人来搭理孤零零坐在角落里的他。
  等到酒宴散场,将在场的贵族一一起身送别后,云砚泽回过身去,正准备向陛下道别,就见主座上金发男人那双阴沉的、诡异的红色眼珠不知何时定格在他背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洛斯弯了眼,叫停他的脚步:“砚泽,你留一下吧。”
  他亲切地说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
  “……你醒了?”
  床边走近谁人的身影,恰好遮挡住医务室顶上的灯光。
  云砚泽艰涩地睁开眼皮,看见之前为他做过体检的女医生正站在一旁,手里握着本本子在记录什么。
  他这是……
  意识失去前的最后一瞬间,女孩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像是捉不住的流沙,他的身体违背意志,仍然不停往黑暗中下沉。
  他动了动唇,发现这会儿的自己还没法开口说话。
  “别乱动,”布兰蹙眉,调整了一下他脸上的呼吸口罩,“这次算你命大,正常人的身体代谢不了这么多治愈剂,如果不是送医及时,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不过……好在那小姑娘还算机灵,要是当时不给你打那几针,你估计撑不到回来就没命了。”
  云砚泽眨了一下眼。
  “眼睛能动?很好。”医生又重新拿起记录本,“我问你答,是的话眨一下,不是就眨两下,第一个问题,现在感觉困不困?”
  白鹰弹动了两下眼皮。
  一串问题问下来,他差不多觉得自己眼睛也开始抽筋时,园蛛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他,并在他试图开口道谢前将其驳回。
  “不用感谢我,”她语气平淡,“这只是我的工作,虽然不是针对你,但我确实对你们帝国的人没什么好感。”
  云砚泽的目光又垂下来,安静地看向她。
  然后他眨了两下眼。
  布兰倒是顺口为他解答了:“黑蛛里哪一个不是和帝国有仇的?哦,首领不算,他是和你有仇。”
  云砚泽:“……”
  医生在床边的机器点按几下,还没等她调试完成,门口就被敲开一道缝隙,栗色头发的女孩小心地探进一个脑袋,用气声喊她:“布兰姐。”
  女医生瞥她一眼:“进来吧,他醒了。”
  “哦哦!”
  安月遥正要推开门,又想起什么似的,忸怩地停下步伐,好一番心理建设后,才在二人齐刷刷的注视下走进来。
  她慢吞吞挪到云砚泽床前,也不看他,一个劲的把求救的眼神递给布兰。
  布兰认真辨认了她的眼神,皱了一下眉心,然后点点头走了。
  “?”
  安月遥伸出去拉住她衣角的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注意到另外一位的目光已经定格在她身上,她火急火燎把手藏回身后,看天看地,磕磕绊绊:“那什么……谢谢你救了我啊。”
  当时要不是云砚泽反应快,把她按回座椅里……
  好在堂堂白鹰上将、她的救命恩人此时此刻还没有说话的权利,给予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一码归一码,虽然我们还是敌人,但我也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家伙,如果以后……首领要处理你的时候,我会为你求情的。”
  说到后半句,她自己都有点心虚。
  就他们首领那样……
  能处理云砚泽什么?
  不过既然话都说出口了,还是得给自己打包票:“真的,我在黑蛛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语毕,她小心地瞧了一眼云砚泽。
  不看还好,一看——
  她:“……你那是什么表情?”
  白鹰眨眨眼,好似她刚才捕捉到的、那点稍纵即逝的笑意只是错觉。
  但这么一来二去的,安月遥也没那么紧绷了,她搬了张椅子坐过来,翻开布兰留在边上的病案本看:
  “说真的,你和我们首领到底什么关系?”
  她实在没忍住好奇:“你们以前就认识?”
  病房里一片安静。
  她慢半拍想起对方还不能说话,于是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哦,你后边没意识了,忘记是我们首领来把你捞出去的。”
  虽然面上没有其他神色,但那双蓝眸悄悄地移了过来。
  安月遥补充道:“他还把自己的外套给了你,说真的,要不是亲眼看见,我会以为他被夺舍了。”
  她低下眼睛,奇妙地看懂了云砚泽投过来的视线。
  “……你问我们首领在哪?”
  眨了一下。
  “他刚从荒星回来,不过这次浔哥没有逮到人,他说那只狮子疯了一样追着他赶,他一攻击又跑回白雾里去。”
  闹这么大动静,余党想听不见都难。
  简直就像……
  故意的一样。
  “等他处理完那头狮子,已经找不到人了,异兽的尸体才刚卸下来,估计布兰姐和郁今哥最近都有的忙了。”
  她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也不能算是毫无收获吧,起码浔哥捉到了其中一个人,虽然那个人自称只是个中间商……”
  “叫什么来着?鬼子……归梓?”
  云砚泽眸底平静的水潭被这一个名字搅动,在她说出口的时候浅浅晃了一晃。
  “……”
  那天,多里安问他为什么非要做得那么绝,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他其实在心里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想,牧浔太善良了。
  而善良并不能支撑着他活下去。
  ——只有仇恨才能做到。
  第43章 要求
  “说起来,你知道自己在星网上的外号吗,叫——”
  “噢你知道呀,那我说个你不知道的,比如我们老大在上边也有个花名,”
  安月遥神神秘秘地把手挡在嘴边:
  “叫黑蔷薇,有时我们还会在背后这样偷偷喊他,是不是很可爱?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他,就我们首领那个脸皮,到时候说不定得找个缝把自己埋进去……”
  被身体情况禁言的云砚泽:“……”
  正好走到门边的牧浔:“……”
  好在医务室的门没有完全关上,安月遥背对着门口,另一位全身上下也就眼睛还能动,两人都没发现来到门边的他。
  “你呢,会不会介意被喊外号啥的,不过你的下属应该也不会当着你面喊吧?”
  “……”
  “我就知道,”安月遥煞有其事地点头,“说起来,你晕过去那会的事我还没讲完呢,不是说浔哥把我们捡回去了吗,对,就是那间小房子,我猜老大的洁癖也是那会沾上的。”
  “你肯定想不到他住在什么地方,我们三个人就能把里头挤满,隔壁还是些乱七八糟、搞来搞去的家伙……”
  “……”
  她“嗯?”了一声:“你问我们是怎么看出来他洁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