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青年偏过头,用力阖了一下眼睛:“……抱歉,等奖学金发下来,我会把我的补给你。”
  “至于欠你的学费……假期我再打工还上。”
  云砚泽疑惑抬眸:“补给我?为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是因为我才会……”
  “不是。”
  云砚泽像是单纯地对背后的操控者感到好奇,他找出幕后黑手,于是便轻飘飘揭过了这件事:“不要把别人的错都揽在你头上,牧浔。”
  牧浔没听进去:“总之我会补给你的。”
  云砚泽无奈:“都说了不是你……”
  见牧浔不信,他补充道:“他喜欢你,自然把其他人都当成眼中钉,被喜欢又不是你的错。”
  那边许久没传来声响。
  云砚泽等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好奇,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眼牧浔——
  就见青年一副吞了苍蝇,咽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的惊恐表情,唇角抽搐半天,才哆嗦着挤出一句:“你开哪门子玩笑呢……”
  云砚泽:“……”
  云砚泽问:“你是单纯地没看出来,还是说……不能接受同性……?”
  牧浔这会儿正处于震惊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他完全误解了对方的意思,决断道:“反正没有这个可能。”
  云砚泽真是被他带坏了。
  这么膈应人的玩笑也学会开了。
  但云砚泽不追究他不代表牧浔不追究,当天他就抄着云砚泽查出来的证据拍响了舆论小组的大门。
  虽然由于证据来源不当,最后还是没能给图子尧定罪,但起码让学校破例给云砚泽开回了半年的奖学金。
  ——而现在想起来。
  云砚泽说那句话好像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云砚泽是怎么知道的?
  他和图子尧几乎就没见过几次面吧?
  牧浔十分别扭地控制自己的思路不往另外一个方向拐。
  云砚泽这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别人的喜欢,那他当年“暗恋”云砚泽这事——
  牧浔停在原地,给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抬起目光,才发现自己走着走着,竟然不知不觉走回最开始的房间。
  ——也就是云砚泽现在所在的地方。
  从黑市回来的这一周他比陀螺都忙,大多休息时间都是在办公室的沙发将就一下。
  要算起来,他们确实有整整三天没见面了。
  迟疑片刻,他刷了瞳孔进门。
  房间里只有云砚泽一个人,听闻声响,上将甚至没往这边投来目光:“解出来了?”
  他声音平淡,像是在做什么例行询问。
  那边好一会没有回答。
  停顿片刻,云砚泽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抬眸去看门边的人。
  首领眉间氤氲着淡淡的烦躁,就这么抱着手臂依在墙上看他,云砚泽轻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来:“我以为是你的手下。”
  牧浔:“他已经把自己锁房间里一天了。”
  而造成这一现象的罪魁祸首就在跟前。
  云砚泽莞尔:“今晚我会把地址解析出来。”
  安第斯这几天每天都准时过来打卡盯梢,虽然原话是要监督白鹰好好工作,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连盯了好几天,白鹰的技术有没有学到不好说——
  倒是在昨天被云砚泽递了张小纸条。
  他皱眉瞪向地址上那一串加密符号。
  云砚泽:“第二处地址,试试能不能解出来。”
  安第斯:“……”
  对方的神色太过自然,加上他们的敌对身份,还有云砚泽说这句话时也半分未变的那张冷脸——
  安第斯眯起眼:“……什么意思?你在挑衅我?”
  好一个白鹰!也太过分了吧!
  云砚泽:“?”
  栗发青年“蹭”地站了起来:“试试就试试!看不起谁呢,我可是老师最好的学生!”
  说完他就在云砚泽欲言又止的目光里,一把拎起那张纸条,捧宝贝似的捧回了房间。
  但有一点牧浔没记错。
  说着“明天会把地址解给你”的云砚泽目光平静,却依然难掩他骨子里那股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运筹帷幄……
  确实是他认识的云砚泽没错。
  牧浔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笑,他低头扭了一下手上的戒指,还未开口,就听云砚泽偏过脸道:“去休息吧,今晚我会小声一点。”
  “……”
  这话一出口,硬生生把牧浔刚酝酿好的开头都憋回了肚子里。
  好似时光倒流,在某些云砚泽需要熬夜赚外快的夜晚,大他两级的学长也是这样开口,而后拉上自己的床帘,把屏幕映出的冷光锁在帘摆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牧浔差点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好半晌,首领才硬邦邦呛道:“……谁说我要回来休息的?”
  云砚泽复又抬起那双浅色的眸,不解地在他面上打量了一会。
  窗外月上中天,皎洁的轻纱笼罩住整一片城区,白日里忙忙碌碌的黑蛛基地也安静下来,凭借着高阶精神力者的五感,他们近乎能够听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首领一声不吭地和他对视了片刻。
  屋内灯光打落在云砚泽的眉睫,在银发男人的眼睑处落下一小片阴影。
  牧浔突兀地开了口:“我刚才去见了个人。”
  云砚泽眨了一下眼,安静地等待下文。
  牧浔:“图子尧,不知道上将还记不记得他。”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云砚泽看,似乎要将他那完美的面具盯出个缝来。
  云砚泽神色如常:“有点印象,没记错的话,他毕业后也进了帝国的军队。”
  “确实,”牧浔人靠在墙边,极具侵略性的一双红眸仍然在他面上游曳,“这次见面,我倒是发现了一些以前没发觉的事情。”
  云砚泽问:“发现了他喜欢你?”
  “不,”牧浔说,“发现了上将的记忆确实很好。”
  ……原来又是试探。
  云砚泽轻描淡写:“毕竟没了半年的奖学金,也很难让人忘记。”
  牧浔不语,只是又瞧了他一会,才娓娓道来:“上将这么记仇,可据我所知——”
  “他进入军队的七年里,您好像都没有给他穿过小鞋。”
  虽然图子尧这人本事有限,在第二军忙忙碌碌这么久也是个打杂的小兵身份,但从萨菲娜给他的资料……
  这人虽然没什么大贡献,但活得可不要太滋润了。
  云砚泽:“你也知道,他是第二军团的人。”
  这意思是不归他管了?
  牧浔勾了一下唇角:“看,我就说上将记忆很好。”
  “我还没开口,你都还记得他效力的是哪个军团。”
  云砚泽:“……”
  他看这几年里嘴皮子有所长进应该是牧浔才对。
  不愧是掌管着一群亡命之徒的黑蛛首领,套话的本事也是愈发炉火纯青。
  云砚泽沉默片刻,轻叹了口气抬头:“首领到底想说什么?”
  牧浔也很直接:“五年前,你为什么把我第二次的参军名额抽走?”
  云砚泽抬头的动作顿了一下,面上也浮现几分愕然。
  “你明明已经从我这里抢走过一次了,不是吗。”
  那双猩红色的眸酝酿着暗火,阴沉地藏在虹膜之下滚滚流淌。
  银发男人的喉结在他的目光下轻滚,只有一瞬,牧浔看见他保持得完好的面具晃动了片刻。
  平静的、无风的夜晚。
  二人之间的神色却焦灼着滚烫,半晌,云砚泽浅浅地偏过脸,冷漠开口:“我给过你理由了。”
  牧浔:“因为害怕报复,所以上将苦心积虑,就为了把一个毕业生的名额从成千上万份档案里抽走?”
  “云砚泽,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在牧浔看不见的另一边,落在身侧的手蜷紧又松开,云砚泽沉默了几秒:“随便你怎么想。”
  他平静地复述道:“我告诉过你了,都是假的。”
  他本以为牧浔会因为这句话而感到愤怒。
  毕竟上一次他说出口的时候,首领就曾甩手而去,还让黑蛛的另一个人和他换了房间。
  但此时此刻——
  牧浔只是拉长了语调:“原来是这样啊。”
  尽管藏得很快,牧浔还是瞥见了他眸底一闪而过的疑惑。
  在这次对弈里,占据上风的是他。
  牧浔不紧不慢地放出第二个炸弹:“说起来,图子尧还告诉了我另一件事。”
  “他说——”
  “我的父母当年,是被帝国害死的。”
  这次牧浔如愿地看见那张面具被慌乱神色撞开一道裂缝。
  云砚泽张了张嘴,哑声道:“……我不知道这件事。”
  牧浔点头:“当然,十年过去了,也没几个人还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