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什么?!”
  正撸起袖子加油干的周涉闻声回头。只见怀乐驹顶着一张要死不活的脸,沙包大的拳头正往他的好弟弟脸上招呼。
  周涉猛地跳起来,动作迅捷,差点让钟锦以为他要去解救好弟弟。
  然而周涉只是大步流星地走到那边,双臂环抱,往墙上一靠,对着已经呆傻的肃王世子上下一瞥,不屑道:“再不走,小心连你一起打!”
  怀乐驹:“……?”
  这说得,怎么我倒像你家的打手?
  肃王世子好容易回过神,先被周涉羞辱一通,脸气得胀红。他第一反应是骂回去,身边的侍从却悄悄拉他袖子:“主人……”
  肃王世子一口气没噎下来,先想起当朝皇帝那个护短的性子。
  弘安帝和别的皇帝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不仅护自己儿孙的短,连女儿家的孩子一起护。
  而作为长女的昭平公主,显然也是得罪不起的对象。
  “周涉!”肃王世子勃然大怒,险些声音劈叉,尾调里却又隐隐透露出些许心虚,“你今日嚣张,我早晚要给你全还回来!”
  周涉面无表情,把他当空气。
  怀乐驹的手早已经落在周泽脸上,他也把周涉当空气,痛快打完,才问:“你想怎么样?”
  周涉满脸讶异:“怀大人在说什么?可是打累了?我给你送根棍子吧。”
  他反手掏出自己刚从金铺随手拿的木板。
  “?”怀乐驹盯着他的脸,心中缓缓滑过一行字:此子蹊跷,必有阴谋诡计。
  他把周泽随手丢在大街上,嫌弃地拍拍手,依然面无表情:“你弟弟与世子殿下偷了我的东西。”
  “噢噢!”周涉深表认同,“是什么东西?找到了吗?没找到我回去再揍他一顿。”
  怀乐驹一言不发。
  他的手指摩挲着袖袋内,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绢帛。
  周泽年少,与肃王世子出入某些少儿不宜的场所,他本不想管。
  可这两人日日流连在外,又不与学监通禀,昨夜三人相遇,周泽就像是抓住把柄似的,潜入他房中,偷走了他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周泽临走前,还随手放了把火。只是幸亏灭火快,没闹出什么大事。
  他找来对峙,周泽嘴里极不干净,不清不楚地骂了几句。可惜他怀乐驹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有仇当场就报。
  周涉等了老半天,没等到怀乐驹说话,耐心全无,讪讪收回视线。
  他还琢磨着,先跟新贵打好关系,以后早晚有用呢。如今看来,怀乐驹还是一如既往,脾气暴躁,目中无人啊!
  怀乐驹终于回神,他看着表情诡异的周涉,强调:“你弟弟妨碍公务,你若要告状,只管去就是。”
  周涉:“……?”啊?
  怀乐驹逐渐走远,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周涉满脸迷茫,转头问钟锦:“他什么意思?”
  怀乐驹的意思就是,我不管你告不告状,我要告状。
  但怀乐驹虽然不通人性,却很懂说话的艺术。他在皇帝面前稍加篡改,添两滴油,加几滴醋,把自己塑造成一朵小白花。而那个辣手摧花的人,自然是毫不知情的周涉本人。
  周泽也在被告状的人里,可惜被怀乐驹一拳打出鼻血,还在休养。弘安帝怜惜他年少,让他身体好些再来认错。
  周涉被找到时,他还在灰头土脸地敲簪子,听完命令,狼狈地把簪子往袖袋里揣,捋了捋身上的灰,就跟着进宫去了。
  皇帝的寝殿自然热闹非凡。
  周涉到时,已经有好几个人。最前面的,自然是告状精怀乐驹,他肃立在旁,明明是因他而起,却满脸事不关己。
  下侧坐着几个大臣,分别是丞相萧宜春、国子监祭酒沈明哲、周父周叙言。
  再往下站着的,则是上午见过的肃王世子。
  周涉到得最晚,膝盖刚碰到地面,就听见皇帝轻咳一声:“朕听说你今日又惹事了?”
  周涉大为震撼,视线飘向御座旁的怀乐驹。
  怀乐驹与他对视,目光坦坦荡荡,好似在说:与我何干?
  “你看他作甚?”弘安帝十分不满,只觉外孙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昨天教训过,今天又犯,因此小发雷霆,“朕已经知道了,周泽在城中放火,幸亏子游发现及时,不曾酿成大祸。你身为长兄,不加劝阻就罢了,怎能为他遮掩?”
  “?”周涉被说得实在迷茫,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为周泽遮掩?陛下,你说的还是我吗?
  而且我明明教训他了,怀乐驹你居然假装不知道?!
  怀乐驹不知装傻还是真傻,认认真真、满脸秉公执法,道:“陛下,二公子年少无知,想必并无异心。只是臣身负圣恩,不得不通禀,以免……”
  周涉听得懂。工作留痕,是要早点报告领导,把黑锅早点甩掉,这是正常操作。
  可你凭什么污蔑我!
  周涉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如果目光能化成刀子,他能用视线把怀乐驹千刀万剐。
  弘安帝不悦:“周涉,朕昨日与你说过的话,你全当没听见么?”
  老好人萧宜春连忙站起身,先是安抚地看周涉一眼,随后道:“陛下,大公子也许只是不察,并非有意为之。”
  周涉太感动了。
  萧相果然是个大好人,居然已经忘了当年自己把他气晕的往事。唉,以德报怨矣!未来若有机会,一定多多报答他。
  然而他感动得还是太早了,国子监祭酒看他不顺眼已久,闻言连连冷笑:“萧相与大公子虽有师生之谊,还未领教过他的尊师重道吧!大公子玩闹课堂,不敬师长,早有先例,上梁不正下梁歪,更是常事!”
  周涉颇有些心虚,心道:我的尊师重道,萧相大约比你更懂。再听到后面,更是目瞪口呆,都忘了生气,第一反应是看旁边的爹。
  他在骂你啊!爹!
  周父像是才睡醒,他端坐着,从眼角睨了国子监祭酒一眼,不屑道:“诡辩而已。犬子虽说稍有顽劣,本性却极佳……沈大人之言,恕我直言,不知是愚笨,还是犯了癔症?”
  周父的攻击力,周涉表示认可。
  沈明哲也很认可,一巴掌把茶案拍得哐当作响,举手就要揍人:“你胡言乱语什么?!”
  周父不甘示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周涉眼看着又是一场闹剧,连忙伸手把校长和家长拉开,累得满头是汗,对弘安帝赔笑道:“陛下……”
  手上一轻。是怀乐驹上前扒住另一边,把缠斗的两人分开。
  两个朝廷大员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发丝凌乱,毫无风雅可言。
  弘安看着他们,活生生被气笑了:“你们还有半点风度吗?”
  周父捋好头发,眼泪汪汪,垂泪道:“臣不能坐视孩子受此冤屈……”
  “……”周涉目瞪口呆,被恶心得厉害。
  爹,你居然还有这张面孔呢!
  沈明哲看起来很想继续殴打周父,只是被围绕着,找不到机会下手,只好悻悻道:“这只是臣之见解而已,周尚书是气了,还是急了?”
  弘安帝被他们闹得脑仁痛。抬手压住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各打几大板:“够了!周卿,周泽这次实在太玩闹,让他在府里抄书百遍,禁足三月。沈卿也稍急了些,下次勿要胡言。”
  他说完,休息了一会儿,瞪了周涉一眼:“你也回去闭门思过!”
  周涉只好低头:“遵旨。”
  还是好气!
  他走到殿外,只见怀乐驹也一同走了出来。身边,老爹和沈校长还满脸不忿,中间隔着萧相,别过头看都不看对方。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周涉趁众人都不注意,猛地举起拳头,“嘭”一声打在怀乐驹脸上。
  “大公子!快松手!”这是丞相在一边拉他。
  “你这孽障!”这是老爹在骂人。
  身边的呼喊声渐渐清晰。周涉送了怀乐驹三拳头,看着他还是冷静的脸,任由老爹把他往后拉,又被老爹扇了两巴掌,整张脸都迅速肿了起来。
  周父痛心疾首:“你这是做什么!”
  周涉移开目光:“我没做什么。”
  “我说你什么了?”周父见沈明哲已经走远,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光天化日,你打他作甚?下次记得找个隐蔽的地方!”
  第14章 继承人
  周涉脸皮微微抽动,是一个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你可真是我的好爹。
  周父声音虽低,萧宜春却听得一清二楚。他眉头微皱,并不赞同:“大公子,周尚书所说,不可尽学。”
  萧宜春大他两轮,周父还是尊敬萧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萧相所言甚是。”
  却听不出半点信服。
  这边一阵喧哗,怀乐驹木着脸,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眼睛下面两坨乌黑,是刚被周涉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