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自从祝祜在天王殿里破佛而出救下他，有一件事，总像道阴影似的时不时浮现出来，他追问过，但祝祜总是淡淡地岔开话题，避而不谈。
柴雨生的心跳急促得乱了拍，不敢再顺着念头想下去。红线悄无声息地卷上祝祜的手腕，把人拽住。
“大哥。”
也许是红线里传来的声音太过凝重，祝祜看向他，眼睛微微睁大：“嗯？”
柴雨生的手在发抖，他努力压制，尽量维持着平静的声线：
“司命第一次见到唤佛钟的时候，就告诉我，那口钟……很像阎灵殿里的黄钟。”
他紧紧盯着祝祜的眸子，几乎要将答案从那对幽深的瞳孔里扒出来。果然，祝祜的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柴雨生刹那间手指冰凉。
那个最可怕的念头终于从脑海深处浮现。
“唤佛钟上缠了一段红线，跟我的法器几乎一模一样，可我却动不了它。我一直想不通……”
柴雨生呼吸急促，声音一寸寸撕裂开来：
“为什么你从进慈藏寺的那一刻起，就能操控那口钟。钟响是慈藏寺的戒律，可你却大过它，你想让它响，它就能一直响；想让它停，它立刻就停。不论是你救我的时候，还是昨夜逼林采闲和谢听雪从大雄宝殿离开——”
柴雨生已拼尽全力去克制，可最后几个字仍旧颤得溃不成军：
“那口唤佛钟，其实是……你的黄钟，是不是？”
浓厚的山雾早已散尽，空气澄澈无垠，但柴雨生却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祝祜静静地望着他，红线里传来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像一记重锤落下：
“是。”
柴雨生脑中响起一声巨大的嗡鸣。
那是祝祜的黄钟。
黄钟是上界的东西，其上缠绕的他操控不了的红线，应当就是两百年前，他第一次给他们二人系上的那一段。那时他还是神明之躯。
柴雨生唇瓣发白，红线抖得厉害，几乎缠不住祝祜的手：
“所以……你说什么‘这世界只能进不能出’，要出去‘没那么容易’，全都是因为……”
他哽了一瞬，又强作镇定：
“司命说，黄钟是陨落神明的灵气铸成的，那么，你是不是——”
话音未落，泪水猝然模糊双眼。红线垂落在地，但他却无力收回。
祝祜牵起他的手，温热的掌心把他的手整个包住，但柴雨生却觉得自己像是触碰到一片虚空，什么温度都无法感知。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邪神那样笃定地说，因为他，祝祜要死了。
不论他们之间是否有红线相连，他终究是那个要害死祝祜的人。
“对……对不住……”
柴雨生低声喃喃，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回握住祝祜的手。
与此同时，他的周身涌出无法遏制的气流，氤氲着灼烈的红光，红线抖动得近乎抽搐，像是要挣脱一切桎梏、把自己活活撕裂似的。金红的光芒瞬息间炸开，把半边天际都照亮了。
柴雨生直直地望着祝祜，既没有皱眉，也没有咧嘴大哭，但在这平静的面容之下，是能撕裂心脏的痛苦。
“都是我的错。”柴雨生安静地说，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神仙本无情，红线更不该牵神仙的姻缘。我渡了情劫，害的却是你。”
他双眸深处火光阵阵，额间的神印骤然浮现，比上一次更加炽亮，带着极高的温度迸发出刺目的光，仿佛要将自己的躯壳焚毁。
柴雨生只觉得脑海里好像有一堵极厚的墙，他拼死冲撞，却只能劈开一条狭窄缝隙，痛苦如潮水一般沉重地压着他。
祝祜低头凝视着柴雨生，紧扣着他的手，观察着他身上发生的所有变化。
红线早已彻底失控，从地面翻涌而起，疾速向山崖下坠，像是被命运召唤着奔赴某个注定的归宿。祝祜余光瞥见，一勾手指，下一瞬，红线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回，被牢牢攥在祝祜的掌心。
战栗灼烧的红线擦过柴雨生的手臂，烫起了一溜鲜红的燎泡。但柴雨生却毫无反应。
他就跟感觉不到疼似的，眉毛也不抽一下，只安静地淌着眼泪，定定地望着祝祜，眼神却是涣散的。
祝祜眉心微蹙，轻轻吹出一口气，一股清凉之息瞬间掠过，水泡消失无踪。
他一手揽住柴雨生的肩膀，把人拥进怀里，掌心金光流动，将红线迸发的神力消解，压回柴雨生腕间，使其重新驯服。下一刻，他两指并拢，稳稳按在柴雨生额间那道几近崩裂的神印上，一股浑厚法力注入其中。
和上次一样，随着这一压，柴雨生灵台霎时一片清明，狂烈翻涌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
只余下一片静默又茫然的悲伤。
柴雨生的眼神重新聚焦，过了许久，才缓慢地眨了一下。
“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次。
祝祜却突然低头，堵住了他的唇。
“够了。”
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是你的错。”
柴雨生任由祝祜吻着他的唇瓣，却木然着没有回应。
明明就是他的错。
可如今是非对错都已失去意义，剩下的是他最恐惧的、却不知该如何挽回的结果。
他该怎么办呢？
这是祝祜的黄钟。
慈藏寺这个轮回世界一共七天的时限，今日已是第四天。
三天之后，这个世界清空复原，祝祜无法离开，会灰飞烟灭。
柴雨生的手臂缓缓抬起，死死拥住祝祜的后背，眼神决绝。
“我陪你一起死。”
祝祜眉头一皱，骤然抬手挑起柴雨生的下巴，话音森冷而严厉：
“谁说要死的？”
柴雨生的瞳孔颤了颤，嘴巴张开了。
祝祜叹了口气，复又低头，在柴雨生的下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出了一道渗着血丝的牙印。
柴雨生吃痛一缩，却被祝祜又捏着下颌抬起头来，挣扎不得地看着对方。
红线从手腕上飘起来一截，被祝祜夹在指尖。
“柴雨生，我说过的话，你得好好记住。”
柴雨生刚动了动嘴唇，红线里就传来祝祜的声音：“不要出声，用红线。”
于是崩溃的哭腔从红线溢出：
“大哥……哪一句啊？”
祝祜一听柴雨生的动静，就不由失笑，半晌，道：
“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
他指尖绕着柔软的红线，又摩挲过他胸前那只金光闪闪的长命锁，沉声问：“明不明白？”
柴雨生眼泪汹涌，思索了片刻后，更崩溃了：“不明白啊……”
祝祜低笑出声。
他叹息着把柴雨生拉进怀里抱紧了，在他发顶上轻轻落下一吻。
“不明白也没关系，之后自然就懂了。你只要记得，活下去，我就不会有事。”
柴雨生死死攥着祝祜后背的衣料，几乎要抓破。
他一向无条件相信祝祜，可是这一次不同。生死面前，这样的甜言蜜语听来就像个谎言。
祝祜显然看出来了他的迟疑，又传音道：“还记得我说过，这个世界是邪神构建七世轮回的根基吗？”
柴雨生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只要摧毁根基，整个七世轮回会随之崩毁。时候快到了。”
祝祜注视着他，目光深邃如夜空。
“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被蛊惑进入这种世界，也不会有无辜百姓丧命于此。一切因果，都会终结在这个世界。”
他微微一笑，却带着冷冽的威严：
“柴雨生，我是帝君。我是为毁灭七世轮回、和祝祚清算而来的，不是单为你一人。你无需愧疚。”
“邪神构建的轮回有无数世界、变化无穷，而藏有其根基的只有这一个。若非你被卷入，我未必能找到这里。你既是天界正神，助我完成此事，是你职责所在。你听不听令？”
柴雨生注视着祝祜，视线颤抖得厉害，他明明被祝祜抱在怀里，却在一瞬间有俯身下拜的冲动。
他被祝祜禁锢住，动弹不得，又一滴泪水淌了下来。
“……听。”
祝祜这才颔首，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久久注视着柴雨生，红线又传来了那句早已说过无数遍、却仍叫柴雨生觉得有未明深意的话：
“月老法力无边。”
柴雨生在心底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周身灵脉不觉热意涌动。
他细细回想着他所经历的一切，不得不承认，祝祜有许多因天道束缚而不可明说的话，尽管已暗示了无数遍，却只有等机缘到了，他自己参破。只是这一回，他暗暗期盼自己能参悟得快一点，好让他救下祝祜。
虽然他不懂的事是如此之多，但有一点，他无比笃定：
祝祜要做的事，就是他要做的事。
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七世轮回必须彻底铲除。
柴雨生的心跳急促得乱了拍，不敢再顺着念头想下去。红线悄无声息地卷上祝祜的手腕，把人拽住。
“大哥。”
也许是红线里传来的声音太过凝重，祝祜看向他，眼睛微微睁大：“嗯？”
柴雨生的手在发抖，他努力压制，尽量维持着平静的声线：
“司命第一次见到唤佛钟的时候，就告诉我，那口钟……很像阎灵殿里的黄钟。”
他紧紧盯着祝祜的眸子，几乎要将答案从那对幽深的瞳孔里扒出来。果然，祝祜的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柴雨生刹那间手指冰凉。
那个最可怕的念头终于从脑海深处浮现。
“唤佛钟上缠了一段红线，跟我的法器几乎一模一样，可我却动不了它。我一直想不通……”
柴雨生呼吸急促，声音一寸寸撕裂开来：
“为什么你从进慈藏寺的那一刻起，就能操控那口钟。钟响是慈藏寺的戒律，可你却大过它，你想让它响，它就能一直响；想让它停，它立刻就停。不论是你救我的时候，还是昨夜逼林采闲和谢听雪从大雄宝殿离开——”
柴雨生已拼尽全力去克制，可最后几个字仍旧颤得溃不成军：
“那口唤佛钟，其实是……你的黄钟，是不是？”
浓厚的山雾早已散尽，空气澄澈无垠，但柴雨生却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祝祜静静地望着他，红线里传来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像一记重锤落下：
“是。”
柴雨生脑中响起一声巨大的嗡鸣。
那是祝祜的黄钟。
黄钟是上界的东西，其上缠绕的他操控不了的红线，应当就是两百年前，他第一次给他们二人系上的那一段。那时他还是神明之躯。
柴雨生唇瓣发白，红线抖得厉害，几乎缠不住祝祜的手：
“所以……你说什么‘这世界只能进不能出’，要出去‘没那么容易’，全都是因为……”
他哽了一瞬，又强作镇定：
“司命说，黄钟是陨落神明的灵气铸成的，那么，你是不是——”
话音未落，泪水猝然模糊双眼。红线垂落在地，但他却无力收回。
祝祜牵起他的手，温热的掌心把他的手整个包住，但柴雨生却觉得自己像是触碰到一片虚空，什么温度都无法感知。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邪神那样笃定地说，因为他，祝祜要死了。
不论他们之间是否有红线相连，他终究是那个要害死祝祜的人。
“对……对不住……”
柴雨生低声喃喃，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回握住祝祜的手。
与此同时，他的周身涌出无法遏制的气流，氤氲着灼烈的红光，红线抖动得近乎抽搐，像是要挣脱一切桎梏、把自己活活撕裂似的。金红的光芒瞬息间炸开，把半边天际都照亮了。
柴雨生直直地望着祝祜，既没有皱眉，也没有咧嘴大哭，但在这平静的面容之下，是能撕裂心脏的痛苦。
“都是我的错。”柴雨生安静地说，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神仙本无情，红线更不该牵神仙的姻缘。我渡了情劫，害的却是你。”
他双眸深处火光阵阵，额间的神印骤然浮现，比上一次更加炽亮，带着极高的温度迸发出刺目的光，仿佛要将自己的躯壳焚毁。
柴雨生只觉得脑海里好像有一堵极厚的墙，他拼死冲撞，却只能劈开一条狭窄缝隙，痛苦如潮水一般沉重地压着他。
祝祜低头凝视着柴雨生，紧扣着他的手，观察着他身上发生的所有变化。
红线早已彻底失控，从地面翻涌而起，疾速向山崖下坠，像是被命运召唤着奔赴某个注定的归宿。祝祜余光瞥见，一勾手指，下一瞬，红线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回，被牢牢攥在祝祜的掌心。
战栗灼烧的红线擦过柴雨生的手臂，烫起了一溜鲜红的燎泡。但柴雨生却毫无反应。
他就跟感觉不到疼似的，眉毛也不抽一下，只安静地淌着眼泪，定定地望着祝祜，眼神却是涣散的。
祝祜眉心微蹙，轻轻吹出一口气，一股清凉之息瞬间掠过，水泡消失无踪。
他一手揽住柴雨生的肩膀，把人拥进怀里，掌心金光流动，将红线迸发的神力消解，压回柴雨生腕间，使其重新驯服。下一刻，他两指并拢，稳稳按在柴雨生额间那道几近崩裂的神印上，一股浑厚法力注入其中。
和上次一样，随着这一压，柴雨生灵台霎时一片清明，狂烈翻涌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
只余下一片静默又茫然的悲伤。
柴雨生的眼神重新聚焦，过了许久，才缓慢地眨了一下。
“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次。
祝祜却突然低头，堵住了他的唇。
“够了。”
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是你的错。”
柴雨生任由祝祜吻着他的唇瓣，却木然着没有回应。
明明就是他的错。
可如今是非对错都已失去意义，剩下的是他最恐惧的、却不知该如何挽回的结果。
他该怎么办呢？
这是祝祜的黄钟。
慈藏寺这个轮回世界一共七天的时限，今日已是第四天。
三天之后，这个世界清空复原，祝祜无法离开，会灰飞烟灭。
柴雨生的手臂缓缓抬起，死死拥住祝祜的后背，眼神决绝。
“我陪你一起死。”
祝祜眉头一皱，骤然抬手挑起柴雨生的下巴，话音森冷而严厉：
“谁说要死的？”
柴雨生的瞳孔颤了颤，嘴巴张开了。
祝祜叹了口气，复又低头，在柴雨生的下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出了一道渗着血丝的牙印。
柴雨生吃痛一缩，却被祝祜又捏着下颌抬起头来，挣扎不得地看着对方。
红线从手腕上飘起来一截，被祝祜夹在指尖。
“柴雨生，我说过的话，你得好好记住。”
柴雨生刚动了动嘴唇，红线里就传来祝祜的声音：“不要出声，用红线。”
于是崩溃的哭腔从红线溢出：
“大哥……哪一句啊？”
祝祜一听柴雨生的动静，就不由失笑，半晌，道：
“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
他指尖绕着柔软的红线，又摩挲过他胸前那只金光闪闪的长命锁，沉声问：“明不明白？”
柴雨生眼泪汹涌，思索了片刻后，更崩溃了：“不明白啊……”
祝祜低笑出声。
他叹息着把柴雨生拉进怀里抱紧了，在他发顶上轻轻落下一吻。
“不明白也没关系，之后自然就懂了。你只要记得，活下去，我就不会有事。”
柴雨生死死攥着祝祜后背的衣料，几乎要抓破。
他一向无条件相信祝祜，可是这一次不同。生死面前，这样的甜言蜜语听来就像个谎言。
祝祜显然看出来了他的迟疑，又传音道：“还记得我说过，这个世界是邪神构建七世轮回的根基吗？”
柴雨生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只要摧毁根基，整个七世轮回会随之崩毁。时候快到了。”
祝祜注视着他，目光深邃如夜空。
“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被蛊惑进入这种世界，也不会有无辜百姓丧命于此。一切因果，都会终结在这个世界。”
他微微一笑，却带着冷冽的威严：
“柴雨生，我是帝君。我是为毁灭七世轮回、和祝祚清算而来的，不是单为你一人。你无需愧疚。”
“邪神构建的轮回有无数世界、变化无穷，而藏有其根基的只有这一个。若非你被卷入，我未必能找到这里。你既是天界正神，助我完成此事，是你职责所在。你听不听令？”
柴雨生注视着祝祜，视线颤抖得厉害，他明明被祝祜抱在怀里，却在一瞬间有俯身下拜的冲动。
他被祝祜禁锢住，动弹不得，又一滴泪水淌了下来。
“……听。”
祝祜这才颔首，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久久注视着柴雨生，红线又传来了那句早已说过无数遍、却仍叫柴雨生觉得有未明深意的话：
“月老法力无边。”
柴雨生在心底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周身灵脉不觉热意涌动。
他细细回想着他所经历的一切，不得不承认，祝祜有许多因天道束缚而不可明说的话，尽管已暗示了无数遍，却只有等机缘到了，他自己参破。只是这一回，他暗暗期盼自己能参悟得快一点，好让他救下祝祜。
虽然他不懂的事是如此之多，但有一点，他无比笃定：
祝祜要做的事，就是他要做的事。
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七世轮回必须彻底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