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不像珩衍那样会说好听的话,不会玩流清商风雅那一套,不像衡岐仙君那样了解她,也不像玄天赐,无论甜苦只要这个瓜是他的。
  他对她,毫无技巧,不会绕弯,不会说谎,笨嘴拙舌。那些旁人可以说些俏皮话或者高情商掩饰过去的事,他都是闷闷憋在心里。
  算起来他也一百七十多年没说过话了,像顽石里蹦出来的人。最初他说话时还保留着一百多年前的风格,张嘴剑来,闭嘴吾啊汝啊,听得清九还以为文艺复兴了。
  此刻直愣愣的一股脑秃噜出这些,全凭直觉。
  直觉告诉他他该说。
  直觉说他不想她掉眼泪。
  向来理智的人,直到说完了才重新拥有名为理智的意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儿明白什么是喜欢了。
  这就是情劫吗?
  他不可以爱她,不可以走上杀妻证道那一条路,哪怕是为了她,只为了她。
  但他好像,也像衡岐仙君一样。
  想她好,想她开心。
  “你也会难受啊?”清九捂着耳朵看他。
  晏七剑:“你不是不听吗?”
  清九得瑟起来:“我耳朵没捂严实。”
  晏七剑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清凉夜色被薄薄的竹门拒之门外,烛火柔和,清九慢慢放下手,眼角依旧泛红:“你说的我不信,你要拿出些诚意来。一句鬼话就妄图将我哄好,也太划算了。”
  “我明明说了很多句话,”不开窍的脑袋试探着问,“那要怎样你才能不掉眼泪?”
  清九眨眨眼睛,微微侧扬起脸,指指面颊:“看!”
  晏七剑:o_o?
  “没有脏东西啊。”
  清九:o_O快点!
  晏七剑凑近:O_O?
  “你化妆了,涂了红的胭脂,从眼睛下面一直涂到了这里,像猴子的屁股,还像百里前辈炉子里烧红的铁水。你的意思是……让我赔你两盒胭脂吗?”
  清九:—_—|||滚吧。
  她摆摆手:“我去药浴了,你自己在这儿瞪眼睛吧。”
  不开窍的脑袋直直地站在原地,等人走出门了,才忽然懂了:她是让他亲她啊!
  他左右脑天人交战了片刻,裸着上半身追出门去,粗布衣衫松松系在腰上。
  “清九道友!”
  她才走到晾晒药材的架子边,不耐烦地回头,叉腰:“干嘛!”
  话音未落,被他着急地一把拉住,双手紧紧捧着她的脸,没轻没重,把她的嘴挤成了个3,
  “我不做三。”
  吻了下去。
  第36章 来啵个嘴子吧他果然偷学了她的典藏版……
  她微微踮起脚,瞪大了眼睛看他。挤成3的饱满唇瓣和另外一个她垂涎已久的嘴子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交接。
  堪称合欢宗与霄云剑宗建立友好邦交关系历史性的突破。
  这场友好的建交仪式,在来自药仙阁的第三人见证下顺利进行。合欢宗代表闷闷地唔了两声,拼命拍打着霄云剑宗代表战损的裸露臂膀,以示友好,霄云剑宗代表立刻会错了意,探得更深,表示建交友谊之深切与诚意。
  唇瓣交错,水声黏腻。一个母胎单身的剑修不该这么会。
  除非……
  他果然偷学了自己的典藏版教材。
  学贼。
  而且没给钱,一点也不尊重知识产权。
  可恶。
  她张嘴要骂,他愈加深入。
  清九瞪大了眼睛看近在咫尺的脸。他的五官在视野里模糊不清,模糊成北境孤寂的风雪,冷毅纯净,终年如一日地吹刮。嘴唇却是这样软,这样热,像滚烫的血肉丹心。
  撕脱的粗布衣裳半挂腰间,露出血痕下线条分明的腰腹肌肉,每一笔每一划都堪称天工,在雷鸣瞬间亮如白昼的院子里美得惊心。
  她渐渐合目。
  这个吻柔得像是一团棉花糖,好像掉进水里就会化开,两颗紧紧相贴的心脏,一颗沉浸中剧烈搏动,一颗一边剥落一边绞痛。
  这种痛超越了他所有的认知,是天道对无情道心不坚之人的神罚,是世间以爱之名最歹毒的诅咒,诅咒她世世孤寂,世世分离。交织着隐忍着,最后化成轻而温柔的吻,他捧着,像承托起一块稀世珍宝,抵御无边的痛楚。
  心脏的裂痛催得唇齿绞得更紧,良久他才松口,凝望着咫尺外的她:“这个道歉,远远不够。”
  “我知道怎样才能证明。”
  “帮我,好不好。”
  清九慌张:“帮帮帮你什么啊,我上课没学过怎么……”
  “帮我破境。”
  “吓死我了,这知识点我学过,我还以为超纲了。”
  才分离没多久的唇瓣激战胶着。极为稀少的精纯灵气顺着口窍被他攫取,流经他缓缓松开的周身大穴,直抵他的灵府,再沿着经脉,经过唇齿渡还与她。
  吞吞吐吐,反反复复。多余的灵气在反复的吞吐中溢出,不要紧,还有很多,我们还有很久。
  无情道剑修不自觉地将她箍得更紧,箍在怀里,不顾皮肉之痛。
  无情生有情,若非有情,又怎会无情。苍生大爱刻进骨血的修士,终于生出名为自私的卑陋情感。那是一种一毫而他人莫取的自私。
  本该由她引导的灵气交换陷入被动,她的指尖无知觉地来回在他腰间的一笔一划上绕圈儿,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半个时辰前还冷着脸的人,却吻得这样肆意无节制,与其说是借着交换灵气的名义放肆地吻,不如说是借着吻的名义,让她的灵气进入他身体,助这个连蕴灵丹药都不肯服一颗的剑修破境,永永远远成为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不在意被她涂画,揉皱,甚至情愿,渴求,这就是他的道歉。
  乌云沉沉,雷鸣压得很紧。
  她抽离了与他的沉浸,抬头看天边劫云压来,蹙起眉头思索着:“你不觉得少了什么吗?”
  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决:“那种事,不可以。”
  那是无情道修士的底线,倘若说从前的他守住元阳是为了修道,眼下的他如此坚持便是为了守心中的道。
  清九没听见,伸手在芥子袋里掏,掏出来一把沉香木梳,极其认真地给正好垂下头的晏七剑梳理起鬓发。他的手还环着抱着,碍着她的动作。她拍了拍,他才局促不安地放下来。
  “这是做什么?”
  清九:“我想了好几天,终于想明白临渊为什么没有来九州境找你算账一决高下了,就是因为你气得不够狠,他动力不足。”
  又提临渊……
  “所以?”
  清九沾沾自喜:“我给你录一段破境的留影发给他,
  他一看你和他都是化神境了,他愤怒啊咆哮啊他苦啊,肯定就来找你麻烦了。”
  劫云已至头顶,劫雷转瞬将至,她替他梳完头发又拔出腰后的唢呐,破境危险瞬息万变,他催促了两句让她离远一些。
  清九将玉符祭起,停留在与临渊对话的界面,准备留影:“不急啊不急,我给你吹个战歌,更有氛围感。”
  她挑选着曲库,正纠结着,是吹惊雷好还是吹贝多芬命运交响曲。
  劫雷轰然劈下,天地一白。
  来不及撤了。
  他一手捞住她的腰,凌于半空,靠在柴堆边的竹剑飞旋入掌心,剑指天雷。
  天地寂静一瞬,轰然爆裂声自忘忧谷向四野荡开,睡鸟惊起,妖兽嘶吼此起彼伏。
  “诶诶诶,我歌儿没选好呢,妈呀唢呐开自动挡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第一道灭顶天雷轰然劈落,忘忧谷周遭的几大宗门忽觉一股沛然巨力当空压下,灵脉根基都为之震颤。而后,瞬间一股更强的剑气横扫四合。
  竹剑不过是爬上些许裂缝。
  第二道天雷挟山岳倾颓之势劈下,在暴雨里雪白电光撕裂苍穹,寂声后,只见半截剑身插在焦黑的泥土里,断口处剑气缓缓消散。
  眼见第三道威势远超前两道的天雷在乌云里嘶吼着即将破笼而出,清九早有先见之明地将手里的铁棍拿给他:“拿这个!”
  “这什么?”
  “避雷针!我筑基的时候就用的这个……”
  晏七剑忽而笑了。
  自找的。
  自己找的。
  轻声道:“好,就用这个。”
  雨水顺着沟壑分明的肌肉纹路蜿蜒而下,冲刷净血痕,露出翻卷的皮肉。他抱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举起铁棍,在暴雨中直冲天际!
  清九举着铁棍大喊:“请赐予晏道友力量吧!”
  晏七剑眼里凝着笑看她,也举着对空大声喊:“清九道友,你的话真的好多啊!”
  雷光瞬间贯穿药庐。
  那一刻,他吻住了她。
  突破境界的刹那,他灵台清明如镜,新伤沉疴尽消,通体轻盈。磅礴的灵气如漩涡被收入他别有洞天的无垠灵府,灵力如潮流转在两人周身,将吞吐灵气中的二人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