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头才知道他的要紧事竟是躲进书房,不知看些什么看到深夜。
有几个妄图靠近他的小妖,一有苗头就被他逮回神界不知怎么管教的,据说那妖娇羞掩面地进,死气沉沉地出,后来妖界便一直流传他是不是为情所伤,或是先天飞升上神的时候就断情绝爱。
总之他做上神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身边出现过女人,缠了他上千年之久的,也就岁初一个。
是恨不得抽筋剥骨的那种缠。
岁初觉得,殷晚澄根本就没把她当过女人,斗法的时候那是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整,要不是她脑袋机灵,用计取胜,估计能被殷晚澄杀个千八百遍。
总之,谁要是和他结仙侣,就做好一辈子对着个不开化的铁疙瘩的觉悟。
“仙侣结不成,结缘仙君每天追着上神跑,吵嚷着非要给他绑红线,苦口婆心劝导他过了那个年纪,到时候婚配也没人要了,搞得上神每天烦不胜烦,仙界不见他,但有不少消息说最近总是能看到他大发雷霆,找人切磋发泄呢。”竹青见岁初心情好些,说话尽挑些岁初爱听的,总之殷晚澄不开心,岁初便开心。
“结缘仙君说的保守了,现在他也没人要。”
但是殷晚澄竟然发脾气,有点出乎她意料,虽然他性子冷,认识他这么久也没见他被气得找人打架的时候。
被催婚催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岁初心满意足地擦完脸,剥了个果子便开始吃:“倒是这结缘仙君还是老样子,见谁都想牵个红线。”
最近的那次结缘盛会,她难得去一趟就被结缘仙君追了八百里地,说她最近红鸾星动,直言要给她算命定仙侣,幸亏她跑得快。
她记得,当时殷晚澄还挑衅般地在旁边看戏。
脑补殷晚澄被结缘仙君缠上愁眉苦脸的样子,只恨她错过了这大快人心的一幕。
“对了……我刚来的时候,听他们说上神跟妖王大人在凌云峰打起来了,从院子里往那里看,天都是黑的。”
“哦。”岁初淡淡地问一句:“谁占上风?”
虽是这么问,但不见得殷晚澄能在九头蛇手里吃了亏,毕竟那可是威风凛凛的神将,她和殷晚澄斗了这么多年都只是平手,更何况不如她的九头蛇。
想当初,这妖王的位置还是她不爱管事才让出去的。
“嗯……今天上神好像状态不太对劲,我看他打得比较吃力。”竹青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境,便见到岁初望过来兴奋的双眸,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兴许这一战,上神会败。”
这大大出乎岁初的预料,她瞬间来了兴致:“臭龙打不过蛇妖,说出去脸都丢到泥地里了。”
岁初越想越开心,这等好事她怎能错过。
“走,去看看他怎么输的,怎么狼狈求饶的。不求饶的话……”她拍拍手,笑靥明媚,“那我也进去揍他一顿,然后给他收尸。”
第2章 凌云峰上,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一黑一白两道影子斗得难舍难分,所到之处,满山开放的山茶花被削去了几截枝头,只剩几树残枝在风中怯弱地绽放。
岁初望着被毁的山茶花,直叹可惜,有段时间,她最喜欢攀在枝头晒太阳了。
走得近了,两人缠斗将停,殷晚澄手持长剑单膝跪坐在碎石上抚着伤口,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身上难得见了血,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喘息。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岁初真想不到,九头蛇妖会把他逼到这种地步。
啧啧,丢脸。
再看对面,九头蛇的状态也不见得多好,九个脑袋被殷晚澄削去两个,坚硬如铁的黑色鳞片渗着血,仔细看原身的尾骨还断了一截,无法弯曲。
大概是伤得重了,剩下的七个蛇头吐着芯子,死死地盯着殷晚澄,身体紧绷防备,防止殷晚澄一跃而起将他剩下的脑袋削去。
看上去凶巴巴,却根本不敢靠近地上的人。
别看他现在看上去占着上风,刚才被殷晚澄削去蛇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殷晚澄战斗经验丰富,与他相对的时候,像一只敏捷的豹子伺机而动,速度之快让他无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准备下一步动作。
岁初攀在轿辇上,跟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个距离可以看到战场,又不至于被他俩波及到。
但他俩在那对峙着一动不动,茶喝了一盏又一盏,等到她失去耐心了。
“殷上神,你这斗法斗得大半天没动静,让看客都看不过瘾,继续啊。”
说罢抓了几个铜钱扔进去,她控制着力道,铜钱落地,正好洒在殷晚澄跪着的前方,一字排开。
“打赏都给你了,卖力些,取悦我。”
岁初甜美的声线夹杂着铜钱落地的声音一响起,原本跪坐在地上神智昏沉的殷晚澄浑身一震,用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瞳看向岁初所在的方向。
“你别跟个死鱼一样跪在那里,连小小蛇妖都拿不下,今日你回去了,仙界和妖界都会传遍今日之事,要是我呀,早就一头撞死,免得听别人笑话你了。”
九头蛇月昇听了她的话心中一哂,暗道小祖宗啊,您看戏就看戏,打的不是你,你倒是不觉得疼啊。
一会这人倔脾气上来可能会把他当辣条似的抽啊。
按照平时他肯定是斗不过殷晚澄的,不只是他,仙界妖界论实力的话,恐怕没有几个是他的对手,除了一个岁初不按常理出牌,偏偏爱招惹殷晚澄,搞得殷晚澄看蛇妖一族越看越不顺眼,今天又不知道殷晚澄抽什么疯,他又怎么惹到了这尊大佛,上来就要与他斗。
但不知为何,月昇觉得他状态不对劲,出招滞缓不说,他一向平淡无波的眼神偶而划过一阵阵痛楚之色。
是以,月昇才和这位上神堪堪打成平手。
就算是这样,这位仙界神将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虽然他的脑袋能长出来,但谁家被削脑袋不痛啊!
岁初看热闹不嫌事大,仍然不遗余力地刺激着地上的殷晚澄:“殷上神,趴在地上的那是蛇,你一条龙不会和我们蛇一样吧?殷上神,你是不是不行呀?”
她银铃般清脆甜美的笑容似淬了毒的药,将属于男人的尊严一一践踏,殷晚澄听到了,浓烈的屈辱似从眼中呼之欲出。
若不是他受了贼人暗算才无力施展神力,今日非得把这个妖女的蛇皮扒了不可。
竹青见他握紧了手中剑,担心岁初话说得太过,逼急了上来连同阿初的脑袋也给砍了,她不似九头蛇,她一个脑袋只有一条命,小声提醒道:“山主,小声些……这对神将来说并不光彩。”
“连蛇妖都打不过的废龙,有什么好怕的。”没折在她的手里,到底是有些不甘,不过看到他被刺激成这样只能受着,她心情很不错。
话落,原本难受跪坐在远处的殷晚澄重重拍在地上,地上凌乱的山茶花瓣随之悬浮在半空,形成一阵山茶花雨。
“好漂亮啊!”竹青看直了眼睛忍不住赞叹。
“……”岁初咬牙切齿,旁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吗?他搞这么大阵仗,把他们的身影围起来,她还怎么看殷晚澄被狂揍的场景?
这臭龙就是死要面子,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还怕被她笑话丢脸吗!
岁初攥紧了拳头,片刻后又勾唇笑起来,不管殷晚澄是输是赢,他至少不会逃跑。
月昇打不过他,难不成她还打不过?
又是一阵天昏地暗的激烈打斗之声,岁初掀了下眼皮,百无聊赖地躺在轿辇上,太阳越来越晒,竹青寻了一块巨大的芭蕉叶盖在岁初的头顶上。
茶花花瓣四散,隐隐约约能看到两人相视而立的轮廓,一时分不清谁输谁胜。
竹青瞪大了眼睛拼命看,恨不得马上就知道战况如何。
岁初拧眉看了片刻,脸色微变,从山头一跃而起。
战斗中心,两人皆伤势严重,月昇已经瘫倒在地上,九个脑袋只剩下三个,原本顺滑的蛇身以一个诡异的姿态扭曲着,岁初一看便知道,他的蛇骨被殷晚澄扭断了。
见岁初来了,他咬了下后槽牙,眼神阴鸷,强行挽尊:“虽然我伤成这样,但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没赢过他,但是他也不算败,殷晚澄伤得不比他轻。
“阿初,我知道你最讨厌他,今天我给你出气了。如今已到了春季,阿初你应该也……”
月昇看向她的时候,那断了首的蛇头一齐看向她,中间的蛇骨白花花的分外刺眼,都断首瘫了还不忘那档子事。
他没受伤的时候她看不上,现在更看不上了。
岁初感觉一股恶寒,偏过头,没有回应。
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回头,殷晚澄似是神窍已失,发冠已落,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满身血污,裸露出来的皮肉泛着乌青,淡淡的白光从他身上一层一层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