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她一口气说完,屋子死一般的寂静。湛玚缓缓灭掉眼中的怒火,只是看着她。
  “再者,”江愁余此时逻辑清晰:“我若消失,他们第一个怀疑的会是谁?章问虞?公孙水?还有你?你安排我离开,一旦事发,你如何脱身?这个罪名,你担得起吗?我不能也不会让你们担。”
  仿佛猜到他会说什么,江愁余回望他:“兄长。谢谢你,但我不能这么自私,而且……”她并没有再说出口。
  湛玚却莫名想到了江素,她也是如此犟。清楚江愁余打定注意,他没有再多劝,而是后退一步,“那便随你,我言尽于此。”
  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过身拉开门扉,最后一丝微弱的日光被他的身影彻底截断。
  “但愿你是对的。”
  留下这一句,他彻底消失在小院中,屋内陷入昏暗,江愁余失力坐在椅子上,看向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绝望的青白色。
  她没说出的话是——留在京城甚至死就是江愁余的命运,一人死就够了,为什么还要牵连别人。而且她总觉得,这次朝廷异动来得太过突然,就像没有按下加速键一样,明明胥衡才去了半年不到,朝中就有了这种声音。
  “是你吗?总部。”就在寂静之中,她忽然出声开口。
  片刻后,系统的电子音响起:【检测到任务进度过慢,总部会采用合适的手段推进主线发展,注:并不影响任务和男主。】
  江愁余将手缓缓张开:“你所说的不会影响任务和男主,并不代表其余人是吗?”
  系统:【需要本系统提醒宿主吗?他们都只是数据而已,存在与否不值得宿主投入精力。】它的语气带着不解,似乎真的不明白江愁余为什么要为湛玚等人担忧。
  江愁余将自己的四根手指挨着掰下来:“其实我早该明白,跟你这种煞笔玩意儿没话可说?你他丫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啊?也对,听不进人话的废物。”
  【……什么?】系统明显有些宕机,扫描着江愁余的竖起来的中指,收集的大数据告诉他,这是侮辱和鄙视的手势,但仍然不及江愁余亲口骂他来的惊诧。
  江愁余看向虚无的空中:“煞笔、废物、狗东西……够吗?”
  【……】显然所谓的总部也没处理过宿主公然辱骂系统的情况,一时间没有反应。
  江愁余骂够了才站起身,拍了拍手,说道:“你滚,让372号回来,听见你这破锣声音就烦。”
  系统:?我和它是用的相同音色。
  不过鉴于数据监测的江愁余脑电波情况以及疑似精神失常的诊断,它还是忍下这一口气,留下一句:【请宿主于接下来的三个月完成任务,否则总部会逐一清除不重要人物来稳定世界数据流。倒计时开始——】
  说罢,便彻底没声了。
  372号重新上线,这次总部给它留了之前的回忆数据,它看完之后,立刻给自己换了个少儿音才开口:【宿主……你没事吧?】
  发过疯的江愁余平静道:“没事,就是想骂人。”
  372号:……不是骂过总部了吗?那就不能骂我了。
  江愁余问道:“真的只有两个月了?还有它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372号小心翼翼:【准确来说,是59天23小时37秒,总部已经开启不可逆的慢速清理模式,先是从不影响剧情的人物数据开始清理,逐渐往上一等级递增。】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换句话来说,如果江愁余一直不完成任务,那就等着看身边的人一一死去。
  江愁余拳头继续握紧,方才真是骂少了。
  第99章
  宫中近日无甚大事,宁皇后在殿中礼佛,对章问虞的看管松了,寻了个时机,她便换了衣裳扮作自己殿中的宫婢身份出宫。应答如流地经了禁卫盘查,她便不急不缓地朝胭脂水粉铺子去,逛了半个时辰左右,她才拐去了一条街巷的乌门前,按照谢道疏教的法子,叩了六声,
  乌门从里边打开,衣裳干净利落的仆从垂头道:“娘子请,公子已在内等候。”
  章问虞跟着带路的仆从穿过抄手游廊,在一处花园处的管辖,谢道疏正静静看着其中一株,周遭仿佛自成一处天地。
  听见轻缓的脚步声,他才转身,微抬眸看了眼章问虞,停顿片刻,躬身行礼:“臣参见福安帝姬。”
  “谢公子请起。”章问虞说道,走到他左侧半丈之外,“谢公子好雅兴,竟然专门拿一处宅院来侍弄花草。”
  谢道疏摇头,不知是否认雅兴一词还是说这一处宅院并非只是来侍弄花草。
  章问虞也不关心,她伸手抚向茶花,“约本宫前来,可是有事?”
  谢道疏直接道:“帝姬是在查当年平边侯府一案?”
  章问虞顿了顿,也未回头:“本宫不太懂谢公子的意思。”
  “除此之外,臣想不出为何帝姬一直盯着谢家不放。”谢道疏伸手拂去身上不知何时粘上的落花,动作自然。
  章问虞闻言终于回头看他,轻声问道:“所以你承认,谢家同平边侯府之案有关?”
  谢道疏抬眸看她,薄唇染了些笑意:“帝姬此言我不太懂。”
  见他又如同先前般装傻,章问虞移开目光,直起身朝着外边走去。
  “帝姬止步,我只想问一句,您想查此事,甚至从窠林城回京路上便不断试探于我,到底是帝姬心怀百姓故而查之,还是章娘子为着私情而查?”
  章问虞驻足回头,“谢公子这话问的有意思,帝姬同章娘子有何区别?”
  谢道疏却道:“自然有区别,若是帝姬,那我便无可奉告,若是章娘子,我便有些许线索。”
  方才章问虞假意问话,心中同时也在琢磨谢道疏的意思,“那我且先问你一句,平边侯府之案同皇家有关?”
  谢道疏丝毫没被影响:“看来章娘子是选了后者。”毕竟没再自称本宫。
  “此物赠与章娘子。”他从袖中取出一靛蓝册子。
  章问虞接过,翻开看了眼,瞬间眼神凝住,这是谢家近日放出府的奴仆名册,上面细细标注了入府年份,为首圈红的一人引起她的注意,此人名唤朱壬,乃是在谢家大公子身边做事的,自十岁入府中,在谢家呆了整整三十多年。按照标注,旁人在谢家最多不过五年便轮着放出府,他却待了三十多年,而且不是整年,此人肯定有异。
  谢道疏含笑道:“看来章娘子亦有主意了,马车已在门外候着,我便不送章娘子了。”
  章问虞捏着小册,看他一眼,说道:“多谢。”虽然不知道谢道疏为何要帮自己,但今日先应下这份情。
  她不再犹豫,连忙出了府,果然一辆素布马车正等在门口,等她上车后,马车缓缓动起来,章问虞也继续翻着朱壬的那页,他不是京城本地人,在谢府做工多年,在京郊买下一座小院,想来此时应当去的便是这小院。
  等到马车停下,章问虞跳下车,却没想这所不大的院子早已人去楼空,透过低矮的围墙不难看出已经几日未住人了。
  恰好隔壁婶子挎着菜篮子从菜地回来,有些狐疑地看着章问虞,“你们是?”
  章问虞心下一转,便扬着笑,“是这样的,我姓苏,是城东卖豆腐家的女儿,我定下亲事的那户人家说是为着两人亲事在这边买下一座小院,我今日便来瞧瞧。敢问这原先屋主是姓朱吗?”
  婶子听她说得出,便软和些语气,应了声道:“是,不过妹子你莫是让人诓骗了,婶子我没听说这小院要赁出去啊,而且婶子跟你说句实话,这姓朱的人户早已回乡去了,三日前便理着箱子走了。”
  章问虞面露惊讶:“竟然骗我?好啊,这婚事也要不得了,嫂子可知晓这姓朱的人家可有什么留下家仆些,我也好寻人做个证,以免那没良心的人家乱诌。”
  见着这么美的妹子遇上黑心婆家,婶子也有些唏嘘:“家仆些只带走了两个高大力壮的,剩余卖给东南角的人牙子了。”
  才说完,她家院子便传出喊骂声,催她归家弄饭,章问虞见状,也给婶子塞了一块碎银,“劳烦婶子告知,不然我真是掉进火坑了。”
  婶子几番推脱还是收下了,再次劝道章问虞要周全行事才快步归家。
  上了马车,章问虞让车夫往东南角去,过了会儿,马车外便传来马夫迟疑的声音,“小姐,人牙子门外全是兵卫,还过去吗?”
  闻言章问虞掀开车帘,人牙子营生的那道民间俗称暗门,此刻被兵卫严密守着,瞧着兵卫服制,应是京兆尹的人,不知是在查什么。
  但只能先按兵不动。
  章问虞一时默然,便喊马夫去送她去宫门外,马夫应下,马车晃晃悠悠停下,她掀开布帘准备下车,却没想外边竟到了京兆府门口。
  她看向马夫,后者笑道:“公子道,若是娘子无功而返,便带娘子来此处。”
  说罢,他便引着章问虞进去。
  她一步步入内,只见一道换了身墨色官服的谢道疏坐在案桌前,他垂眸落笔宣纸,听见动静也不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