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城门口盘查的监门卫正抢过一位老汉的碎布包,掂量了重量,眼睛不屑地扫了眼老汉手里挑着的李子筐,从自己腰间去了块一看重量不轻的碎银便扔进碎布包,塞到老汉袖口里,同时道:“瞧你这李子就泛酸,不怪无人买,刚好我家婆娘嗜酸,这些我通通买下了。”
老汉赶紧推辞,笑着道:“早知刘大人喜欢,我一早便送到大人家里。”
那位刘大人摆手,示意老汉赶紧进城。
盘查的速度很快轮到胥衡一行人,胥衡递过通关文书,刘大人瞧这些人是生面孔,仔细查看文书无误,才让后面兵卒挪栅栏放行,顺带问了句,“敢问是马车内是何人”
“是家中小妹,非闹着要跟我走商见世面。”胥衡答道。
刘大人倒也不在多问,知晓他们是商人子弟走商,还指了指城中的客栈方向。
呆在马车中的江愁余心想,从这一出来看,抚仙还真是人情质朴。
许是因着小院的闲话,此次胥衡倒是没有突然消失,安安稳稳把她送到客栈,有意无意间让客栈知晓他们二人的兄妹身份。
用着客栈送上来的餐饭,江愁余再一次怀念胥衡的手艺,屡次用眼神暗示。
不知道第几回之后,胥衡无奈道:“明日做。”
容易满足江愁余感觉吃饭都有劲了。
大堂除了他们,还有不少的商旅以及青衫学子,各自谈天论地,江愁余仔细听了听,多数皆提及了公院。
这词还颇为陌生,在抚仙志中未有提及,她招呼了隔壁桌收拾的小二,递过碎银同时问道:“众人口中的公院是何物?”
小二非常识趣地收下,将布巾甩开,搭在肩上,替面前的贵客斟满茶,赶紧应了声,顺势打量了这两人衣着,锦缎纹理清晰,看起来是极好的料子,虽未带金银配饰,却不失贵气。
他脸上转了殷勤的笑,手指着朝外边走的青山学子,补充道:“公院乃是贺先生所建的求学之所,不分贵贱,不看出身,只要有向学之心,由大考入学。”
说着,他顿了顿,“贵客必然会问,贺先生是谁,无人知晓他的出身,约摸是诸年前来到抚仙,便赁了城南的书院改作公院,收徒万千。”
“今日恰好是公院讲学,若是贵客感兴趣,可随学子一同前往。”
江愁余隐隐觉得有些耳熟,这些不正是至圣所为吗?
不会有人也是穿书吧
第15章
江愁余又又又尝试叫了374号,果然不出意外没得到任何回应,还是决定跟着大堂中的学子些去看看,胥衡则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并未出口阻止,等到小二走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我这几日会离开抚仙,禾安依旧会跟着你,有事让她传急信给我。”
“京城的人暂时不会跟过来,暂且放心。”
看来龙傲天又要去搞事业了,江愁余应下,表示支持。胥衡则又取出一只鸟哨,通体玄色刻着金纹,禾安自上次孟府之事,许多消息不再瞒她,比如传信的鸟哨也给她看过,不同于这个,禾安的通体青色,并无花纹。
看来眼前这个应该是胥衡专属。
“若有事便吹哨,周遭数百暗卫由你调遣。”胥衡说出鸟哨用处。
说着怕江愁余没有概念,解释道:“皆是我亲自培养,不逊于胥家军,一人可敌十人。”
江愁余满脸问号:“啊?”这么重要真给我啊?
而且哥你知不知道,按照小说惯例,你这么说肯定会出事。
于是她非常坚定拒绝收下这件变相杀器,并且嘱咐胥衡一定要带好人手。
开玩笑,龙傲天要是没了她的富婆生活也没了。
胥衡盯着江愁余,确实从她眼中看到恳切,没再坚持,顿了顿,才开口道:“十日。”
江愁余同他对视,理解了三秒,才明白龙傲天说的是最多十日便回来。
接着忍不住有点心累,很想跟他说,首先是送贵重物品,其次报备行程,这两项行为都有些暧昧了哈。
内心槽多无口,眼神瞥见青衫学子些都往外走,她赶紧敷衍应下,随口道:“少将军早去早回。”
此次胥衡想去探探恪州的情况,曾经是他父亲至交好友的辖地,胥家败落,这位叔父亦是深受打压,前几日京使已去了恪州,据说亦是选了一女入京,不知那位叔父态度如何,他需亲自前往。
事不可耽搁,他抬眸看了眼江愁余离开的背影,抓紧手中的鸟哨,亦起身从客栈后驾马自小道离城。
小二说的果真不假,今日热闹非常,不仅是本地学子,还有许多提着书箱从外县赶来的读书人,除此之外,像她这般凑热闹的人亦是不少。
通往城南的街道拥堵得不行,江愁余只能沿着街边走,饶是这样,也是累的够呛。
直到前头的人激动道:“到公院门口了。”
江愁余才踮脚往前看了看,暗自咂舌,小二说是城南的一间院子。
如今看来,如此大的占地怕是收了院子周边几家房舍,且这公院大门虽未刻意装饰,规格却丝毫不逊于她现代看到的古代
著名书院。
而门口更是守着仆从笑着道:“今日授课已满座,若是各位不嫌,门外亦能听见贺先生的讲学。”
不少学子面露失望,却也并未拒绝,尽量靠着大门与高墙仔细听墙内的讲学之音。
江愁余则去到公院三丈远的柳树下,那处正倚着一人,他大约已到不惑之年,半旧的鸦青外袍被风掀起衣角,露出内里洗得发灰的月白中衣。一手拿着酒葫芦,似乎听到好笑的,他抬手仰头灌了一口酒,磨出毛边的袖口沾上酒渍。
几缕散发粘在汗湿的脖颈,束起的头发随意被青布条绑着,同穿戴严整的读书人相比,分外显眼。若不是另外一只手拿着书,江愁余几乎都以为他是混迹江湖的侠客。
听见脚步声,这人才抬起眼看过来。
江愁余与他一对视,便尝试开口道:“这位仁兄,敢问这杌凳怎么卖”
她真的站累了,急需坐着回血,扫了一圈只有这位仁兄带了杌凳。
仁兄收回眼神,开口道:“十两银子。”
把她当肥羊宰了,江愁余指了指杌凳,“榆木所制,南市所贩最多不过二百文。”
仁兄又看了她一眼,“但此地非南市。”
江愁余微笑:“所以我给三百文。”
“成交。”仁兄也不拖拖拉拉。
银货两讫,时隔半个时辰,江愁余终于坐下了,捶捶自己酸痛的腿。
才有心思去听这位颇受追捧的贺先生的高论,听了会儿,她成功开始打哈欠。
从她的两世知识接受程度,这位贺先生言之有物,但并不全面。
尤其是格物致知四字。
这位贺先生显然是心学论,倡导顿悟式直觉,最终达到明心澄澈。
但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即使有穿书这个意外,还是仍然坚定实证式检验。
之前胥衡让她去院子习学,从他的许多批注以及藏书也不难看出他也是实学派。
看到诸多学子脸上的激动和兴奋,她才后知后觉,这个朝代知识始终还是作为重要资源牢牢控制在上层权贵手里。
也怪不得公院如此受人追捧。
“小友,可是有疑问”那位靠着的仁兄忽然问道。
江愁余目光落在仁兄手里平整的书页,以及四个大字的书名《百论录》。
此书胥衡专门提及过,非百家之长不可学。
看来这位仁兄也是个人物。
“仁兄觉得贺先生如何”江愁余反问。
“腹有经纶,管中窥豹。”仁兄毫不犹豫道。
江愁余埋头,倒不是因为不认同,而且他们二人声音不小,不少人已经对他们怒目而视,只是不想扰乱贺先生讲学才勉强忍下。
“仁兄此言颇有些……”江愁余承认她有些词穷了。
仁兄笑起来,替她补充道:“狂妄”
“我辈求学穷理,不惧人言,不惧尊卑,所长(chang)者而非所长(zhang)为师。小友认为呢”
“自然,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江愁余点头。
听江愁余所言,他直起身大笑,“小友亦是洒脱之人。”
江愁余摆手,“不过是习前人所得。”
“不知仁兄可有敬佩之人”
仁兄脱口而出,“自然有,那位天下师荀眙。”
“说来不才,我曾万里赴京,只为立侍在旁求学。”
说着他语气带了叹息,“不过那位已然收了入室弟子,平日只作大讲学。”
“若是有一日遇上胥衡此人,我需得同他轮道三天三夜。”
忽然听到熟悉名姓的江愁余莫名有些心虚,咳了声道:“会有机会的。”
仁兄则啧了一声,“那还是算了,如今上至京城,下至州县都在盘查他的踪迹,他最好躲着,若是不慎被抓,反倒断了荀老所传。”
江愁余:……其实也没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