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一片空白的轰鸣中，韩渡拔腿追了上去。
他大声喊着魏从峥的名字，看到远处的那道身影猝然停下。
他们的目光刚刚接触，甚至来不及捕捉对方眼中的情绪，山体就全然坍塌。
巨大的岩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猛地断裂、砸落，像一柄巨斧劈下，将拥挤的墓道斩为数截。无数吨的泥土和巨石轰然倾泻，蛮横地砸进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里，筑成一道坚固的废墟。
不知过了多久，烟尘慢慢散开，地动山摇的恐怖动静终于结束。
又过了一阵子，“啪”地一声，有石块被人从废墟里扒出，扔到一边。
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对面的人在奋力刨开这堵石墙。
韩渡轻轻晃动脑袋，眼前一片猩红。他掀了掀眼皮，撇开睫毛上粘到的血块：“魏从峥……”
对面的动作顿了顿，终于说出自己的身份：“我是魏出。”
韩渡惨笑道：“原来是你。”他早该料到这个人是谁。
“你不希望是我？”
韩渡用双臂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尝试往前爬，失败了。他低低地喘息着，再一次倒回冰冷的地面：“为什么不出去？”
魏出反问韩渡：“你为什么要回来？”
韩渡：“我不能见死不救。”
“你是想陪他一起死。”魏出犀利地说。
韩渡呵然一笑，语气微沉：“他呢？”
“他要跟我一起留在这里。”
“为什么？”
“你已经不要他了，他还活着干什么？”
韩渡鼻尖一酸，没办法否认这样的话。
对面还在努力打通这堵废墟，韩渡咳嗽了两声，气若游丝：“别弄了。”
“别弄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记得隐宫还有出口，你们赶紧走吧。”
魏出脑海里嗡地一下，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你快走吧，我怕还有余震。”一道血线顺着韩渡额角下滑，他喉结动了动，挤出的声音却异常温和。
魏出像是没听见，干脆不说话了，只是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疯狂刨挖上。
韩渡的双腿被半截沉重的石板压住，冰冷的钝痛早就麻木，他能感到自己的腿骨断开，浑身血液在往外流失。
“听我说……”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魏出，不要寻死，出去之后好好活下去……”
“你如果死了，”魏出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只会陪你一起死。”
“苏临死了，我也早就死了，除了继续留在这里，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他说，“所以你不能死，要想让他活下去，你也必须活着走出这里。”
墓底的寒意渗入韩渡的骨髓，随着血液不断流失，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良久，韩渡终于压住身体的颤抖，嗓音低哑而平稳地问：“他还在吗？”
“还在。”
“你帮我告诉他……”
“有什么话你待会儿自己跟他说。”魏出打断韩渡的话。
韩渡躺在废墟下，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好……那接下来这些话……是我想对你说的。”
魏出沉默了片刻：“你说。”
“苏临在最后的时候……一定原谅你了。”
魏出刨挖废墟的动作猛地僵住，整条手臂绷紧。
而韩渡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无比的温柔和笃定：“相信我……他很爱你，比他自己以为的更爱千倍百倍。不管生前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的最后……一定只剩下爱。”
魏出像是被瞬间抽干全部力气，指节发软，再也握不住手里冷硬的碎石。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捂住胸口，胸腔狠狠一颤，嘴角溢出血来。
他失去了所有动作，只是维持着佝偻痉挛的姿势，像一尊被历史抛弃的遗像。
“哈，哈哈……”可悲的笑声突兀地回荡在墓穴中。
魏出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被血污涂满的脸。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吗？”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疲惫得像一个独自走了很久很久的旅人，“爱？他爱我……”
他仰着头，看着虚空。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景和十八年的上元夜。那时，他还是化名游历的魏十二，苏临还是逍遥自在的永宁侯世子，一切的背叛和伤害都还没有发生，只有初遇的悸动和刚刚萌发的好奇。
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
“阿临，这就是你留给我的话吗？”他低声呢喃，似喜似悲。
“阿临，带我走吧。”
随着他的话音徐徐落下，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又像是最后一缕执念随风消散，再无踪迹。
冰冷的墓道中，韩渡的意识越飘越远，在黑暗中不断地沉浮。
昏昏沉沉间，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像个溺水的人，睁不开眼，张不了口，说不出话，找不到落地的支点。
“轰”的一声，废墟被猛地破开一个缺口，一道身影踉跄着从烟尘中爬出，伏在地上，双手四下摸索。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被压在巨石之下的韩渡。
韩渡面色灰败，气息微弱，看得魏从峥几乎快不能呼吸。
“韩渡！”他扑跪过去，试着搬开那块石板，却发现根本挪动不开。他再次发力，臂上青筋暴起，可那巨石依旧沉重地碾压在韩渡腿上，纹丝不动。
魏从峥狠狠抹了把脸，压下喉咙里的血腥气。他凑到韩渡眼前，低声呼喊韩渡的名字。
他一边低喊着，目光在废墟中急扫，终于找到一根扭曲但足够粗壮的断裂钢筋。
他迅速抓起那截钢筋，刚一转身，就撞上韩渡虚弱的目光。
韩渡不知何时半睁开了眼，正一眨不眨地、沉静地望着他。魏从峥只觉得胸口猛地一揪，几乎要承受不住那样的眼神。
他死死咬着牙，把涌上来的哽咽硬生生咽回去：“别怕，我这就救你出来。”
魏从峥强自镇定下来，将钢筋的一端牢牢楔入石板边缘的下方，调整姿势，屈膝抵住地面，腰背猛地发力。几次拼尽全力的尝试下，竟真的将那沉重的石板撼动，抬起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沉重的压力骤然减轻，韩渡死咬着嘴唇，拖着身体一点一点从死亡的重压之下爬了出来。
就在韩渡身体完全脱离的瞬间，石板“轰”地重重落回原地，溅起一片烟尘。
魏从峥脱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火辣辣地疼。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韩渡身边。
韩渡看着魏从峥，嘴唇翕动，很久之后才发出一点声音：“谢……”
魏从峥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手，握得死紧：“不许谢我。”魏从峥的手已不能称之为手了，十指血肉模糊，活生生的肉骨和泥灰混合成黑紫色的硬痂，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将脸颊深深埋入韩渡的掌心，眉宇间蹙着难以名状的痛楚，嘴角却竭力上扬：“真要谢我，陪我一起走出去。”
韩渡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他努力提了提唇角，手指动了动，指腹擦着魏从峥的脸颊，留下一触即逝的温度。
昏暝的地墓内，魏从峥将韩渡背在身上，摸着黑寻找前路。
魏出彻底消失之前，告诉了魏从峥隐宫的位置。
但魏从峥已经在这片石壁前反复摸索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触发的机关，他感受着背上微弱的气息，逐渐被恐慌攥住心神。
“咳……咳咳……”
“醒了？”魏从峥立刻问道，声音绷得发紧。
韩渡的意识渐渐聚拢，随即便感受到双腿传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痉挛般的抽痛。
“……出不去了吗？”他问。
“出得去。”魏从峥斩钉截铁地回答。
“出不去……也没关系。”韩渡垂在他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魏从峥的耳畔。
魏从峥胸口一窒：“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放我下来吧。”
“不放。”魏从峥手臂收紧，将背上的人又往上托了托，动作固执得近乎倔强。
“你要节省体力，等他们来救你出去……”韩渡伏在他肩头，气息微弱却温柔。
魏从峥用沉默表达了抗议。
韩渡：“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
“就是这里，他告诉我机关就在这附近……”魏从峥顾左右而言他。
“放我下来吧，我想休息一下。”韩渡张开双唇，在魏从峥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魏从峥深吸了一口气：“别咬。”
韩渡齿关微微打颤，仍然重复说：“放我下来。”
魏从峥终是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转身将韩渡小心翼翼地放下来。
韩渡已经没法站立，只能借助他的力气靠着岩壁坐下。
就这一番折腾，已经让韩渡再次流出冷汗。
他大声喊着魏从峥的名字，看到远处的那道身影猝然停下。
他们的目光刚刚接触，甚至来不及捕捉对方眼中的情绪，山体就全然坍塌。
巨大的岩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猛地断裂、砸落，像一柄巨斧劈下，将拥挤的墓道斩为数截。无数吨的泥土和巨石轰然倾泻，蛮横地砸进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里，筑成一道坚固的废墟。
不知过了多久，烟尘慢慢散开，地动山摇的恐怖动静终于结束。
又过了一阵子，“啪”地一声，有石块被人从废墟里扒出，扔到一边。
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对面的人在奋力刨开这堵石墙。
韩渡轻轻晃动脑袋，眼前一片猩红。他掀了掀眼皮，撇开睫毛上粘到的血块：“魏从峥……”
对面的动作顿了顿，终于说出自己的身份：“我是魏出。”
韩渡惨笑道：“原来是你。”他早该料到这个人是谁。
“你不希望是我？”
韩渡用双臂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尝试往前爬，失败了。他低低地喘息着，再一次倒回冰冷的地面：“为什么不出去？”
魏出反问韩渡：“你为什么要回来？”
韩渡：“我不能见死不救。”
“你是想陪他一起死。”魏出犀利地说。
韩渡呵然一笑，语气微沉：“他呢？”
“他要跟我一起留在这里。”
“为什么？”
“你已经不要他了，他还活着干什么？”
韩渡鼻尖一酸，没办法否认这样的话。
对面还在努力打通这堵废墟，韩渡咳嗽了两声，气若游丝：“别弄了。”
“别弄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记得隐宫还有出口，你们赶紧走吧。”
魏出脑海里嗡地一下，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你快走吧，我怕还有余震。”一道血线顺着韩渡额角下滑，他喉结动了动，挤出的声音却异常温和。
魏出像是没听见，干脆不说话了，只是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疯狂刨挖上。
韩渡的双腿被半截沉重的石板压住，冰冷的钝痛早就麻木，他能感到自己的腿骨断开，浑身血液在往外流失。
“听我说……”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魏出，不要寻死，出去之后好好活下去……”
“你如果死了，”魏出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只会陪你一起死。”
“苏临死了，我也早就死了，除了继续留在这里，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他说，“所以你不能死，要想让他活下去，你也必须活着走出这里。”
墓底的寒意渗入韩渡的骨髓，随着血液不断流失，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良久，韩渡终于压住身体的颤抖，嗓音低哑而平稳地问：“他还在吗？”
“还在。”
“你帮我告诉他……”
“有什么话你待会儿自己跟他说。”魏出打断韩渡的话。
韩渡躺在废墟下，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好……那接下来这些话……是我想对你说的。”
魏出沉默了片刻：“你说。”
“苏临在最后的时候……一定原谅你了。”
魏出刨挖废墟的动作猛地僵住，整条手臂绷紧。
而韩渡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无比的温柔和笃定：“相信我……他很爱你，比他自己以为的更爱千倍百倍。不管生前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的最后……一定只剩下爱。”
魏出像是被瞬间抽干全部力气，指节发软，再也握不住手里冷硬的碎石。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捂住胸口，胸腔狠狠一颤，嘴角溢出血来。
他失去了所有动作，只是维持着佝偻痉挛的姿势，像一尊被历史抛弃的遗像。
“哈，哈哈……”可悲的笑声突兀地回荡在墓穴中。
魏出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被血污涂满的脸。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吗？”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疲惫得像一个独自走了很久很久的旅人，“爱？他爱我……”
他仰着头，看着虚空。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景和十八年的上元夜。那时，他还是化名游历的魏十二，苏临还是逍遥自在的永宁侯世子，一切的背叛和伤害都还没有发生，只有初遇的悸动和刚刚萌发的好奇。
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
“阿临，这就是你留给我的话吗？”他低声呢喃，似喜似悲。
“阿临，带我走吧。”
随着他的话音徐徐落下，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又像是最后一缕执念随风消散，再无踪迹。
冰冷的墓道中，韩渡的意识越飘越远，在黑暗中不断地沉浮。
昏昏沉沉间，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像个溺水的人，睁不开眼，张不了口，说不出话，找不到落地的支点。
“轰”的一声，废墟被猛地破开一个缺口，一道身影踉跄着从烟尘中爬出，伏在地上，双手四下摸索。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被压在巨石之下的韩渡。
韩渡面色灰败，气息微弱，看得魏从峥几乎快不能呼吸。
“韩渡！”他扑跪过去，试着搬开那块石板，却发现根本挪动不开。他再次发力，臂上青筋暴起，可那巨石依旧沉重地碾压在韩渡腿上，纹丝不动。
魏从峥狠狠抹了把脸，压下喉咙里的血腥气。他凑到韩渡眼前，低声呼喊韩渡的名字。
他一边低喊着，目光在废墟中急扫，终于找到一根扭曲但足够粗壮的断裂钢筋。
他迅速抓起那截钢筋，刚一转身，就撞上韩渡虚弱的目光。
韩渡不知何时半睁开了眼，正一眨不眨地、沉静地望着他。魏从峥只觉得胸口猛地一揪，几乎要承受不住那样的眼神。
他死死咬着牙，把涌上来的哽咽硬生生咽回去：“别怕，我这就救你出来。”
魏从峥强自镇定下来，将钢筋的一端牢牢楔入石板边缘的下方，调整姿势，屈膝抵住地面，腰背猛地发力。几次拼尽全力的尝试下，竟真的将那沉重的石板撼动，抬起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沉重的压力骤然减轻，韩渡死咬着嘴唇，拖着身体一点一点从死亡的重压之下爬了出来。
就在韩渡身体完全脱离的瞬间，石板“轰”地重重落回原地，溅起一片烟尘。
魏从峥脱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火辣辣地疼。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韩渡身边。
韩渡看着魏从峥，嘴唇翕动，很久之后才发出一点声音：“谢……”
魏从峥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手，握得死紧：“不许谢我。”魏从峥的手已不能称之为手了，十指血肉模糊，活生生的肉骨和泥灰混合成黑紫色的硬痂，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将脸颊深深埋入韩渡的掌心，眉宇间蹙着难以名状的痛楚，嘴角却竭力上扬：“真要谢我，陪我一起走出去。”
韩渡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他努力提了提唇角，手指动了动，指腹擦着魏从峥的脸颊，留下一触即逝的温度。
昏暝的地墓内，魏从峥将韩渡背在身上，摸着黑寻找前路。
魏出彻底消失之前，告诉了魏从峥隐宫的位置。
但魏从峥已经在这片石壁前反复摸索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触发的机关，他感受着背上微弱的气息，逐渐被恐慌攥住心神。
“咳……咳咳……”
“醒了？”魏从峥立刻问道，声音绷得发紧。
韩渡的意识渐渐聚拢，随即便感受到双腿传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痉挛般的抽痛。
“……出不去了吗？”他问。
“出得去。”魏从峥斩钉截铁地回答。
“出不去……也没关系。”韩渡垂在他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魏从峥的耳畔。
魏从峥胸口一窒：“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放我下来吧。”
“不放。”魏从峥手臂收紧，将背上的人又往上托了托，动作固执得近乎倔强。
“你要节省体力，等他们来救你出去……”韩渡伏在他肩头，气息微弱却温柔。
魏从峥用沉默表达了抗议。
韩渡：“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
“就是这里，他告诉我机关就在这附近……”魏从峥顾左右而言他。
“放我下来吧，我想休息一下。”韩渡张开双唇，在魏从峥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魏从峥深吸了一口气：“别咬。”
韩渡齿关微微打颤，仍然重复说：“放我下来。”
魏从峥终是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转身将韩渡小心翼翼地放下来。
韩渡已经没法站立，只能借助他的力气靠着岩壁坐下。
就这一番折腾，已经让韩渡再次流出冷汗。